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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08:05 作者: 含胭
    「……」

    「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路建宇聲音並不響,可是語氣卻透著威嚴。

    安宏點頭:「聽見了。」

    「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我會與他分手。」

    「你還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路建宇神色嚴峻,不怒自威,「我是希望你----離開這個城市。」

    「為什麼?!」安宏不解地看著他,「我不會再與路雲帆在一起!他……總之我答應你,再也不會與他在一起,為什麼我要離開這個城市?我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你憑什麼對我說這樣的話?」

    「憑我是路雲帆的父親。」路建宇眼神深沉地看著安宏,他已近花甲,此時神情有些疲憊,顯得蒼老,「我是路雲帆的父親,我了解我的兒子,如果你繼續留在這裡,他不會死心。而且你馬上就要畢業了,我可以給你一筆錢,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城市。」

    安宏呆呆地看著他,問:「如果我不答應呢?」

    路建宇唇邊浮起一絲笑:「這次事故,是路雲帆全責,韓曉君因此葬身,不知你懂不懂,如果按照相關法律法規,我們要賠韓曉君多少錢?」

    安宏皺起眉。

    路建宇繼續說:「我可以告訴你,很少,少得令你想不到。但是,如果你願意離開這個城市,我可以賠償給韓家300萬,基本可以保證韓曉君的雙親可以安享晚年。」

    「300萬?安享晚年?」安宏忍不住笑了,笑得想哭。她搖起頭來,「路叔叔,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認識韓曉君嗎?你知道他是個怎樣的人嗎?你知道他爸爸媽媽是怎樣的人嗎?」

    她哭起來,她真的不想哭的,卻實在忍不住,她氣得全身發抖,「韓曉君的爸爸媽媽,我叫他們叔叔阿姨,可是他們對我,就像對親生女兒一樣。我認識他們一家已經快要20年,他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叔叔阿姨以前是做早餐生意的,每天半夜兩點就起來準備了,後來他們還做午餐、晚餐、夜宵,每天起早貪黑,就是為了這個家,為了他們的兒子將來能有美好的生活!他們沒你有文化,沒你有錢,沒你有權,他們只是普通的小老百姓,甚至是外鄉人,在這個城市奮鬥了幾十年!韓曉君……韓曉君對他們來說,也是他們的命啊!那是他們的獨生兒子啊!韓曉君他……他才25歲,他還那麼年輕!他是個那麼好的人!這個世界上我都找不到一個比他再善良再溫和的人了!他工作很努力,從來不依靠家裡,全都是憑自己的雙手爭取!他長年累月地駐紮在工地也沒有怨言,交到手裡的工作都很認真地完成,他買了房,買了車,他原本有個很美好的未來的!可是現在呢?現在呢?他死了!死了!他死了!他是被路雲帆害死的!路雲帆把所有的一切都毀滅了!你居然和我說,要給叔叔阿姨300萬,讓他們安享晚年?請問,他們哪裡還有什麼晚年?他們的兒子沒有了!這一切都是路雲帆造成的!」

    「是嗎?」

    路建宇聽安宏說完這些話,冷哼一聲,「安同學,這一切,你真的覺得全都是路雲帆的責任嗎?你真的覺得自己一點責任都沒有嗎?你心裡明明喜歡韓曉君,卻還要和我們路雲帆在一起,你捫心自問,你圖的是什麼?」

    「我……」安宏驚呆了,卻難以反駁。

    她明白,在外人看來,的確就是如此。面對這個問題,她百口莫辯。

    「你到底想要多少錢?開個價。」路建宇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原本我是想,你和路雲帆一起出國後,不用多久,你們就會分開了,因為你的目的也達成了不是嗎?現在出了這樣的事,其實你一樣可以出國的,你想去哪個國家,哪個城市,你可以和我直說。」

    「……」安宏抬頭看著路建宇,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路雲帆現在還年輕,他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等他明白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就會清醒過來。安同學,我說了這麼多,你聽明白了嗎?你是個聰明的女孩子,這件事對你來說,只有利,沒有弊。你離開,不僅韓家可以得到一大筆賠償款,你自己也可以盡情地提要求。你若執意留下,韓家在失去一個兒子後,連實質意義上的經濟賠償也拿不到多少。你還打算堅持嗎?」

    安宏發現,她其實根本就沒得選擇。

    和一個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男人對壘,她毫無勝算。

    兩個人沉默了一分鐘,安宏緩緩開口:「我可以提要求,是嗎?」

    「是的。」

    「好吧,我答應你,我離開,但是我要三十萬,現金。」

    路建宇唇邊浮起一個輕蔑的笑:「很好,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孩子,懂得審時度勢,見好就收。三十萬,晚上我就給你。」

    安宏點點頭,轉身要

    走,腳步早已發虛。

    路建宇叫住她:「還有,相信你該明白,我和你說的這些話,並不是供人閒聊的話題。」

    「我明白。」安宏沒有回頭,「我不會和任何人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節結束十一大章。

    請期待十二大章「此去經年」。

    ☆、記憶行囊

    路建宇信守承諾,當天晚上就給了安宏三十萬現金。

    第二天,安宏補齊了秦月的手術費,剩下的十多萬,她交給了秦媽,秦月的手術順利結束,但還未通過術後排異期,需要留在無菌病房密切觀察。將來她還需終身服用抗排異藥物,這些都需要錢。

    秦媽告訴安宏,秦月還不知道韓曉君的事,術後醒來就問起了韓曉君,秦媽騙她說曉君接到一個緊急任務去了外地出差,工作比較忙,等事情處理好了就回來看她。

    「她信嗎?」安宏問。

    「不是很信。」秦媽嘆氣,「她問我,是不是她做了手術,身體好了曉君就不要她了,我只能安慰她說曉君不是這樣的人。幸好她還在排異期,陳醫生騙她說目前不能通電話也不能發簡訊,暫時她也不會知道什麼,只是……瞞不了多久啊。月月要是知道曉君已經沒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她。」

    秦媽抹起了眼淚,安宏也無計可施,她完全沒有勇氣面對秦月,但是心裡又擔心不已。

    這也是韓曉君的遺願了,他一定是希望看到秦月恢復健康的,可是秦月得知真相後究竟會發生什麼,安宏根本無法想像。

    幾天以後,韓曉君的追悼會在J市殯儀館舉行。

    韓家在J市與W縣的親戚都來了,韓曉君的同事、領導來了,他的許多老同學從不同的城市趕來,他在J市的好友也來了……每個人都面帶悲傷,有人默默哭泣,有人失聲痛哭,大家都為韓曉君感到心痛惋惜,這麼一個優秀的年輕人,人生還未展開,生命的鮮花還未綻放,卻已意外凋零。

    韓媽早已癱坐在椅子上大聲哀嚎,面上涕淚交流,韓家的女性親戚在一邊陪著她,也都是淚流滿面。韓爸則站在邊上接待著各方悼念的人群,他鬢邊的發在幾日之間變得雪白,此時形容憔悴,雙目通紅,泫然欲泣。

    白髮人送黑髮人,是世上最讓人難以忍受的痛。

    安宏一身黑衣站在人群中,望著那些她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感覺像在做一場夢。

    她抬頭看靈堂上的遺像,韓曉君微微笑著,利落的短髮,英俊的臉龐,眼神溫柔明亮,那是他在前一年11月拍的照,那段時間,他正在和安宏交往,拍照時也顯得心情很好,意氣風發,唇邊的笑意無限舒展,令人覺得如沐春風。

    可是,現實中,韓曉君只是靜靜地躺在那裡,四周堆滿了白色鮮花。他穿著一身黑色西服,頭髮梳得很整齊,他的臉依舊剛毅俊朗,只是臉色有些蒼白,不似以往那麼健康。

    他閉著眼睛,雙手交疊在腹部,唇邊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安宏慢慢地走到他身邊,低頭看著他的臉。

    多麼希望,他只是睡著了,就像小時候那樣,伸個懶腰就會醒來。

    多麼

    希望,他能夠再一次揉揉自己的腦袋,笑吟吟地叫自己一聲:「阿宏。」

    阿宏……阿宏……那是屬於韓曉君的稱呼,以後,再也沒有人會這麼叫她了。

    放下一支白色玫瑰,眼淚落下,安宏默默地注視著韓曉君,她知道,這是最後一面了。

    追悼會結束,當韓曉君的遺體被推進去火化時,韓媽徹底崩潰,她趴在地上,拼了命地往前爬,伸出手嘶啞著喉嚨大喊:「曉君!曉君!我的兒子啊!曉君你快跑啊!快跑啊!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呀!我苦命的兒子啊!曉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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