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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07:14 作者: 含胭
    「哇!!」

    祁嶸已經激動地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緊張地看著祁崢,意思是:我能拿嗎?

    祁崢瞪他:「還不快說謝謝。」

    祁嶸歡呼起來:「謝謝蘭心阿姨!」

    丁蘭心坐在祁嶸床邊陪他說了會兒話,祁嶸像是找到了一個傾訴對象,嘰里咕嚕地對丁蘭心說著自己在學校里的事。

    祁崢看著他們兩個頭碰頭說悄悄話的樣子,嘴邊不禁漫起了笑,架起茶壺燒開水,又去陽台上抽了根煙,進屋的時候發現,祁嶸快要睡著了。

    小男孩迷迷糊糊地抱著陀螺放在胸前,生怕被人偷走似的。

    見他睡著了,丁蘭心幫他掖了掖被子,站起身來。

    祁崢給她倒了一杯熱水,這時候才問出心裡的疑問:「你怎麼來了?」

    丁蘭心沖他抬抬下巴:「不歡迎?」

    「不是。」祁崢臉色有點不自然,撓撓後腦勺,環視自己亂成一團的屋子,小聲說,「你提前給我打個電話嘛,我也好收拾一下。」

    單身漢祁崢並不擅長料理家務,丁蘭心「嗤嗤」地笑了:「沒事兒,我就是想出來走走,一下子也想不出能到哪裡去,乾脆就給小嶸送點兒零食來。」

    祁崢問:「今天不是聖誕麼,你不和朋友一起過節?」

    丁蘭心歪著頭看他:「你不是我的朋友嗎?」

    祁崢一愣,啞然失笑:「喝點熱水吧,你鼻子都凍紅了。」

    祁崢小屋子帶著一個小陽台,沒有照明燈,也沒有包上鋁合金窗,只有兩個平方大,擺上兩張椅子和一個小方凳,幾乎就沒有多餘空間了。

    丁蘭心坐在椅子上,把吃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擺到方凳上,啤酒、鴨脖、花生米,還有----旺仔牛奶。

    她把牛奶遞給祁崢:「你還沒過戒酒期,只能喝這個。」

    祁崢頭大:「你這不是饞我麼!」

    「我就是饞你了,怎麼地?哎,喝不喝?不喝拉倒。」

    祁崢咬牙,搶過她手裡的牛奶,拉開拉環就猛喝一口,唇上立刻留下了一圈淺淺的奶印,丁蘭心咯咯直笑,滿意地說:「這才是乖孩子。」

    祁崢:「……」

    天上沒有雲,能看到幾顆閃閃的星,預示著第二天是個好天氣。但是深冬夜晚的寒氣還是令人難以忍受,丁蘭心裹著一床厚毛毯,懷裡抱著一個大枕頭,依舊凍得噝噝吸氣。

    空氣冰冷又乾燥,每一次呼吸,嘴邊都帶出一團白氣,對面的幾幢民居房裡,有幾扇窗還亮著燈,不遠處的高架橋上,車輛飛馳的聲音聽得清晰,偶爾,有居民走過樓下,談話聲也會隱隱約約地傳來,都是些家長里短的事情。

    丁蘭心前所未有地感到放鬆,打開一罐啤酒,仰起頭咕嚕咕嚕喝了幾口,忍不住打了一個嗝,感嘆道:「好慡!」

    祁崢發現這一晚的她和平時有些不一樣,似乎天黑了,她卸下了偽裝,不像平時那麼端莊秀氣,但是在他眼裡,這樣的丁蘭心更加真實有趣,還很可愛。

    祁崢還是忍不住問她:「哎,你是不是和家裡吵架了?」

    丁蘭心睨他:「幹嗎這麼問?」

    「你不像是大晚上還會跑出來瞎溜達的人。」

    「那我是什麼樣的人?」

    祁崢輕笑:「我以為你滴酒不沾。」

    丁蘭心轉著手裡的啤酒罐:「我平時是不喝酒,今天突然有點想喝,但是我沒想到冬天喝啤酒這麼冰,牙都凍酸了。」

    祁崢打開食品盒,揀了一塊鴨脖津津有味地啃起來:「甜甜呢?」

    「在我媽家。」

    「祁嶸老是和我念叨甜甜,什麼時候,咱倆再帶他們一塊兒出去玩。」

    「好啊。」丁蘭心點頭,「你平時是不是都不帶祁嶸出去玩的?那么小的小孩子,每天待在家裡肯定都悶壞了。」

    祁崢默了默,說:「我也想帶他出去玩,但是真的沒時間,經濟上也不允許。」

    丁蘭心覺得很奇怪:「祁崢,我想不明白啊,你到賦江七年了,一直在工作,我認識你的時候,你打兩份工,有時還去做兼職模特,怎麼會沒有存款呢?我看你花銷也不大呀,幾乎可以算是很省了,你的收入不見得比那些小白領來得低,這些年,你賺的錢都去哪兒了?」

    她有這個疑問很久了,直到現在才問出口,丁蘭心眨巴著眼睛看祁崢,昏暗的空間裡,祁崢的臉色一直很平靜,微風吹過來,他額前的發一飄一飄的,一雙眼睛黝黑深邃,沉默著望向頭頂的夜空。

    「怎麼說呢。」他思忖著,「你知道我和祁嶸的關係嗎?」

    丁蘭心張大嘴:「噢!我就知道,祁嶸不是你弟弟!」

    祁崢笑了:「為什麼呀?」

    「你倆長得一點都不像。」丁蘭心篤定地說,「祁崢,其實我很早就想問你了,祁嶸是不是你的兒子?」

    「噗!」祁崢一口牛奶嗆在喉嚨里,大聲地咳嗽起來,哭笑不得地問丁蘭心,「你想什麼呢?誰和你說的?」

    丁蘭心腦洞大開:「連續劇里不是常這麼演麼,男女朋友玩早戀,家長不同意,於是私奔,一不小心女生懷孕了,生下孩子後就被家長帶走了,送出國念書,男生就只能帶著孩子一起過,大概是覺得影響不好,所以對外宣稱兩個人是兄弟。兒子像媽媽嘛,所以祁嶸和你一點都不像。」

    祁崢被她天馬行空的想像打敗,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個鬼念頭的?」

    丁蘭心喝一口啤酒,回想:「好早以前了。」

    「……」

    她又說:「到底是不是呀?」

    祁崢挑眉:「當然不是。」

    「那你和祁嶸到底是什麼關係?」

    「兄弟,如假包換的親兄弟,只不過是同父異母。你說的沒錯,兒子像媽,我媽媽是北方人,祁嶸的媽媽是南方人,所以我和他才會長得不像。」

    祁崢點起一支煙,紅色的火星在黑夜裡閃爍著,他陷在回憶里,眉頭微皺,側臉的線條硬朗,深刻,令丁蘭心忍不住去想,他的故事究竟是什麼。

    「我的老家在西北。」

    祁崢的開場白讓丁蘭心很感興趣,他語速緩慢,聲音低沉,「那裡面朝黃土背朝天,氣候乾燥,一年到頭都下不了幾場雨,就是你在電視裡看到的那種窮地方。老百姓看天吃飯,真的是家家戶戶都窮得叮噹響。」

    「住窯洞嗎?」丁蘭心忍不住插嘴。

    祁崢搖頭:「我家是在縣上,住的那種泥砌的平房,是我爺爺自己造的,一個院子,三間土屋,我在那兒住了十八年。」

    他輕聲嘆氣,「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家裡太窮,留不住她,我爺爺奶奶沒文化,到死都說不出我媽媽本名叫什麼,只知道她小名叫么妹,老么的麼。」

    丁蘭心:「老妖怪的妖?」

    祁崢瞥她:「麼,排行最小的那個意思。」

    「哦哦,么妹,你繼續說。」

    「我已經記不得我媽媽了,她走的時候,我大概四五歲,她連張照片都沒給我留下,我只知道她是東北人,別人說,她長得很漂亮,說我長得像她。」

    祁崢抽著煙,輕飄飄地吐出幾個煙圈,「我媽走了以後,我爸去找過她,找來找去都找不到,可日子還得過啊,那時候流行南下打工,我爸就跟著老鄉出來了,先去的成都,又去了南京,最後在賦江落了腳。這些,都是後來我聽人說的。」

    祁崢轉頭看丁蘭心,「你知道嗎,我爸出去以後,一直到我十八歲,他回來的次數,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丁蘭心問:「為什麼?」

    「因為路太遠,火車票難買,來回一趟特別費錢。我爸基本上三四年才回來一趟,過個年,待十幾天,就又走了。那時候也沒什麼微信微博,他也不會用電腦,就只能給我打電話,每回他見我,都會說,啊呀,我家小崢長這麼高了。」

    說到這裡,祁崢臉上露出了微笑,「那時候我在上學,成績還不錯,我爸給我打電話時常說,小崢,你好好念書,以後考學考到賦江來,我們就可以常常見面了,到時候把你爺爺奶奶也接來,我們就可以做城裡人了。」

    丁蘭心問:「你爸爸那麼久才回去一趟,你不怪他嗎?」

    「我為什麼要怪他?」祁崢疑惑,「我知道他在外頭打工很辛苦,每個月都還給我們寄錢,這種事也許你無法想像,但是在我老家,幾乎都是這樣的。大人們都出去打工了,小孩子就在家和老人一起住,現在大家管這種叫留守兒童,但在我小的時候,我真的覺得這特正常,我班裡的同學,絕大部分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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