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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07:14 作者: 含胭
    祁崢發現自己開始期待天亮,因為天亮後丁蘭心會來陪伴他。

    她陪在他身邊時,他踏實又安心,偶爾她走出病房,他居然會感到心慌意亂。

    祁崢想他這場病真的生得很嚴重,嚴重到,他越來越依賴丁蘭心,在某些時刻,他甚至覺得,那個女人,是這世上與他最親密的人。

    祁崢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院,終於被批准出院。

    丁蘭心開車來接他,把祁崢送回家後,她沒有繼續攬下照顧祁嶸的活,看祁崢恢復得差不多,就把祁嶸送回到他身邊。臨走前,丁蘭心悄悄地塞給了祁嶸一個信封,讓他轉交給祁崢。

    信封里是一萬塊錢,祁崢打開後,直接就傻了眼。

    後來的幾天,祁崢寢食難安,無數次想給丁蘭心打電話,又覺得沒有藉口。令他難以接受的是,丁蘭心居然一直沒來聯繫他,這是為毛啊為毛啊?

    一天晚上,祁崢實在待不住了,一個人慢吞吞地走去了妙賽爾健身中心,十二月下旬,街上行人稀少,呼啦啦的北風滲入骨髓,健身中心裡卻是熱力四she,一派繁榮景象。

    祁崢裹著棉衣走進大廳,幾個熟悉的男會員看到他立刻來打招呼,詢問他的身體情況。祁崢朝他們笑笑,閒聊幾句後就走去了跳操房外面,隔著一大排落地玻璃,看到一群女人在練瑜伽。

    他的視線情不自禁地望向那個熟悉的角落,丁蘭心果然在那裡,正跪坐在瑜伽墊上。

    她的身體好軟啊,祁崢有些吃驚,丁蘭心居然可以做完美的劈叉,下腰時,她的後腰彎成了很好看的一道弧線,在一眾狼狽搖晃著的女人堆里,丁蘭心從容不迫,神情平靜。

    有好多女學員注意到了玻璃外頭的祁崢,個個都驚喜地向他揮手打招呼,祁崢卻一直看著丁蘭心,興許是注意到了周圍人的騷動,她終於回過頭來,一張汗濕的臉,看到他時,沒有吃驚,只是很淺很淺地一笑。

    祁崢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揪了一下,不禁暗罵:媽的,這心臟病怎麼還沒好!

    ☆、第十五章

    丁蘭心洗完澡走出更衣室,就看到祁崢站在不遠處,幾個女會員圍在他身邊,正嘰嘰呱呱地說個不停。

    她們轉頭看到丁蘭心,「轟」一下就笑了,宋姐推了祁崢一把,大伙兒一起起鬨:「小祁教練,還不快去謝謝你的救命恩人!」

    丁蘭心啞然,祁崢已經慢慢地走到她面前。一群女人在他身後嘻嘻哈哈地看熱鬧,丁蘭心抬頭看祁崢,因為生了一段時間的病,他瘦了許多,本就凌厲的臉部線條越發顯得清晰銳利,又因為頭髮很長時間沒有剪,劉海就長了一些,蓬鬆鬆地快要蓋著眼睛,丁蘭心被他一雙黑黝黝的眼睛注視著,微微有些窘迫。

    祁崢雙手插在褲兜里,臉色也是很不自然,低聲開口:「她們說,那天是你救了我的命。」

    就在剛才,女人們七嘴八舌地把祁崢昏倒時的事說給他聽,講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說到丁蘭心給他做人工呼吸時,祁崢的臉有些熱了。

    此時面對丁蘭心,看著她洗完澡後半乾的頭髮、緋紅的臉頰、亮晶晶的眼睛和濕潤的嘴唇,祁崢心裡有些躁動,不經意地咽了下口水。

    丁蘭心掠了掠頭髮,說:「談不上救命,就是剛好會一點兒急救方法,就試了一下。後來有位先生也為你做了胸外按壓,時間比我還久,你不用放在心上的。」

    祁崢抿著嘴唇看了她一會兒,聲音更低:「謝謝你。」

    「這真沒什麼。」丁蘭心看看他的氣色,問,「你好點了嗎?」

    「好很多了。」

    「還是要多休息,這麼冷的天,你就不要跑出來吹風了,萬一再著涼就會很麻煩。」

    祁崢低頭看自己的厚外套:「我穿得很多。」

    這時,宋姐八卦地跑上來,對丁蘭心說:「小丁,你是不是開車來的?小祁教練病剛好,我們都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不如你送他一下吧!」

    祁崢和丁蘭心同時開口。

    祁崢:「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丁蘭心:「我今天沒開車。」

    祁崢、宋姐:「……」

    看著祁崢和宋姐尷尬的臉色,丁蘭心笑了:「走吧,祁崢,我打車回去,和你順路,我送你吧。」

    祁崢和丁蘭心一起走出健身中心,深夜的冷風迎面撲來,一下子就刮亂了他們的頭髮。丁蘭心裹上圍巾,回頭看祁崢,也許是習慣了在醫院裡照顧他,她極自然地拉起了祁崢棉外套後頭帶著的帽子,幫他戴好後還扣上了領口的紐扣。

    「病剛好,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我和你說,你別想回來上班哦,這些日子你必須要多休息。」扣完後,她抬頭看他一眼,眼裡寫著抱怨,「還有,你又把祁嶸丟在家裡了吧?你對他也太不上心了。」

    祁崢試圖解釋:「他已經做完作業了,我讓他看會兒電視就睡覺,他不會跑出來的。」

    丁蘭心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索性不說了,只是催道:「行了,快點去打車吧,外面太冷了。」

    見她轉身往路邊走,祁崢咬咬牙,說:「你能陪我走一段路嗎?我有話對你說。」

    丁蘭心不解地回頭看他,祁崢腦子裡亂得難以組織合適的詞彙,乾脆說了實話:「我今天過來,其實是來找你的。」

    丁蘭心更糊塗了:「找我?你要對我說什麼?」

    「我是想問問你,幹嗎要給我錢。」

    「你帶著祁嶸,最近又不能上班,平時總有用到錢的地方。」

    「那你為什麼都不給我打個電話?你就不怕我和祁嶸這幾天沒飯吃嗎?」

    他還理直氣壯的,丁蘭心都被他逗笑了:「那這樣吧,明天開始,我拜託我爸爸店裡的夥計每天給你送餐,也可以給你煲湯,帶點水果。」

    祁崢被她的話噎住,做了幾個深呼吸後,突然說:「你想要我做什麼,直說吧!」

    丁蘭心:= =

    祁崢扯扯嘴角,滿不在乎地笑,吊兒郎當地站在那裡,左腳立地,右腳腳尖一下一下地點著地,歪著頭對丁蘭心說:「我知道,你不會無緣無故地幫我出醫藥費的,還給我那麼多錢,還要給我送飯。很多東西我都懂的,大家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是忘恩負義的人,所以,你想要什麼就和我直說好了,能做的我一定做,不能做的……我也儘量做。」

    說完,他還朝她眨了下眼睛,眼神曖昧又迷離,丁蘭心楞楞地看著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明白祁崢在說什麼,心裡又尷尬又好笑,一時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馬路上車來車往,車頭燈光照she著祁崢年輕的臉龐,他的眼睛忽明忽暗,令丁蘭心看不透他的心。她乾脆收回目光,看到有幾輛空車開過,想要攔下,剛抬起的手卻被祁崢握住,並且緊緊地牽在掌心。

    她回頭望向路的遠方,高架橋,廣告牌,墨一樣的夜,這個城市就像是鋼鐵和霓虹燈織成的網。

    丁蘭心無聲地抽回手,指著某個方向,說:「我陪你走一段兒吧,走到那兒,然後再打車送你回家。」

    祁崢空了手心,正在出神,聽到丁蘭心的話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心裡一頓。

    如果沒有看錯,那是賦江大學的舊址。

    賦江大學是一所重本學校,建校已有一百多年歷史,早年校址是在賦江市中心,隨著高考擴招,新生數量逐年增加,小小的舊校區越來越難以滿足學生的教學和生活要求,於是新校區就在市郊動土開工。幾年前,整個賦江大學的師生都搬去了新校區,舊校區則換了大門招牌,變成了一所職業技術學院。

    丁蘭心是最後一屆在舊校區畢業的本科生,研究生開學後,大家已經進了新校區。

    和祁崢肩並肩地走在路上,丁蘭心一直雙手插兜,目視前方,神情平靜淡然,仿佛祁崢之前說的話做的事對她沒有絲毫影響。

    祁崢默默地走在她身邊,心裡懊悔地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他知道丁蘭心聽懂了他的話,但她無視了他,這令祁崢挫敗又羞恥,心裡罵自己是傻逼,說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十分鐘後,丁蘭心果然走進了賦江大學的舊址,祁崢抬頭看看學校大門的門牌,原本又大又遒勁的「賦江大學」四字被一串長長的「賦江市XXX職業技術學院」所取代,他站在那裡發呆,直到丁蘭心回頭喊他:「祁崢,你在幹嗎?」

    祁崢回過神來,向著丁蘭心走去,丁蘭心站在學校的一條主幹道上,指著一個方向說:「往那裡走,走出後門就可以打車了。」

    那是體育場的方向,體育場邊還有幾個露天籃球場。祁崢繼續陪著丁蘭心走,一直走到體育場邊,偌大的運動場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人在跑步,倒是邊上的燈光籃球場熱熱鬧鬧的,好多男生在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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