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2023-09-26 04:07:14 作者: 含胭
    周日,丁介莉給丁蘭心打電話,問她什麼時候去公司上班,丁蘭心敷衍說等過了春節,丁介莉沒多問,卻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上次和你提過的那個客戶,三十八歲,死了老婆帶著孩子的那個,我前幾天剛巧和他吃飯,給他看了你的照片,他對你很滿意,什麼時候你抽個空,和他見個面。」

    丁蘭心:「姑姑,我現在真的……」

    「沒叫你一定要和他怎麼的,就是先見個面吃頓飯。」

    「可是我……」

    「他叫程四季,做家裝的,我有一個精裝修的樓盤是他幫我做的。過會兒我把他手機號給你,你存一下,他會來聯繫你的。」

    丁蘭心沒辦法,只得應下,掛了電話,丁介莉的微信就發了過來,除了有程四季的手機號,還有他的微信名片。

    頭像是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估計是他的兒子,做了爸媽的人都是這樣,喜歡把子女的照片做頭像。丁蘭心盯著手機看了半天,沒加他。

    周一晚上,丁蘭心早早地吃好飯,帶著祁崢的衣服去了妙賽爾健身中心。

    偌大的健身大廳里環繞著有節奏的音樂聲,鍛鍊的人並不少,一個個都汗流浹背,熱氣騰騰。丁蘭心進更衣室前在大廳里掃了一遍,心情有些矛盾,她知道自己在找誰,卻又不明白為什麼要找他。

    他是這裡的教練,而她是會員,就算看到他也很正常啊。但是當丁蘭心遠遠地看到祁崢在和別人閒聊時,心情還是雀躍了一下。她向他招招手,本以為會得到他的回應,沒想到祁崢只是板著臉看了她一眼,一點反應都沒有。

    丁蘭心臉皮薄,這麼一來居然有些無地自容,立刻低著頭匆匆進了更衣室。

    跳健身操時,丁蘭心依舊站在角落裡,她發現這一晚的祁崢很奇怪,平時他總是會和女學員們插科打諢,但這天他卻異常沉默,跳操的動作也顯得拖沓滯緩,有些時候甚至會跟不上拍。

    他很少喊口令,一眾學員就跳得有點亂,半小時後,有人小聲抱怨,甚至提前退場,丁蘭心看到祁崢換曲子的時候深深地弓腰,老半天沒起來,心裡越來越疑惑。

    一會兒後,祁崢終於轉過身來,一張臉灰白灰白的,嘴唇都有點紫,丁蘭心覺得不妙,祁崢像是提著勁說了一句「我們繼續」,就又隨著曲子領起了操。丁蘭心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就在健身操課快要結束前,祁崢做了一個跳躍動作,落地時,整個人一軟,直接栽在了地板上,「砰」的一聲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有人甚至尖叫起來。

    除了丁蘭心。

    她飛快地衝上台,跪在祁崢身邊看他的情況,拍他的臉,大聲喊:「祁崢,祁崢!」

    祁崢雙目緊閉,氣息微弱,丁蘭心手搭上他的頸動脈,幾秒鐘後心說糟糕,回頭大喊:「快幫忙打120!這裡有醫生或護士嗎?」

    一群女人面面相覷,有人打了120,外面大廳的男會員和教練也沖了進來,丁蘭心又問:「健身中心的常駐醫生呢?」

    竇教練說:「醫生……平時是有,今天剛巧不在。」

    丁蘭心不再和他們廢話,飛快地調整好祁崢的身體姿勢,讓他仰面平躺。她雙掌交疊按上他的胸膛,當場為他做起了心肺復甦。丁蘭心讀書時學過CPR,去美國實習時還特別培訓過,她循著記憶和本能控制著掌下力道,不間斷地給祁崢進行胸外按壓。CPR很耗費體力,幾分鐘後丁蘭心體力下降,有個男會員走過來說:「我是學校的校醫,這個我會一些,我來幫你。」

    分秒必爭,丁蘭心選擇相信他,男會員接替了胸外按壓的活,丁蘭心在邊上喘了口氣,見祁崢依舊是毫無起色,她跪到他身邊,抬起他的下顎,捏住他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後就俯下了身去。

    嘴唇貼合的一瞬間,丁蘭心在心裡說: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啊祁崢!

    源源不斷的氧氣灌進了祁崢的口腔,進入到他的肺腑,他的面色微微地緩和過來,眼皮也動了一下,引得摒息圍觀的人群一陣激動,宋姐撫著心口舒氣:「醒了醒了!」

    祁崢並沒有醒,但情況也沒有更糟。一直到醫護人員趕到現場,接替了搶救工作,丁蘭心才渾身脫力地坐在了地上。

    祁崢被戴上氧氣罩,用擔架抬了出去,竇教練跟著一起去醫院。剩下的人都擔心又後怕地聊著天,丁蘭心終於被人扶起來,宋姐對她說:「你好棒啊!多虧了有你。」丁蘭心不好意思地笑笑,去更衣室里換好衣服,開著車也去了醫院。

    「急性心肌炎,其實不嚴重,但是病人剛剛進行了劇烈運動,一下子就發作了。聽說有人現場做了CPR,效果非常好,像這個病人的情況,屬於急性呼吸衰竭,晚個幾分鐘就沒救了。」

    醫生對竇教練和丁蘭心說著檢查結果,竇教練很疑惑:「老祁平時很健康的呀,怎麼會生這樣的病?」

    「急性的嘛,病毒感染,他最近有沒有感冒發燒?或者,有沒有過度勞累?」

    丁蘭心想起周六時祁崢在寒風中裸身走秀,說:「他前天是著了涼。」

    竇教練:「你怎麼知道?」

    「我剛巧碰見的。」

    竇教練撓撓頭皮:「要說過度勞累,那是肯定的了,老祁每天從早到晚都在上班,周末也不休息的。他年紀輕,身體底子好,我們也就沒有太擔心。」

    丁蘭心問醫生:「醫生,這個病能痊癒嗎?會不會留後遺症?」

    醫生笑道:「放心,好好休息靜養,配合治療,是可以痊癒的。那小伙子壯得跟頭牛一樣,過段時間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丁蘭心鬆了一口氣,醫生又說:「啊對了,他得住院,你們家屬去把費用交一下。」

    醫生離開後,丁蘭心問竇教練:「竇教練,祁崢在賦江有親戚嗎?」

    竇教練想了想,說:「應該是沒有的,他是外地人,就帶著個小孩在賦江打工,平時從沒聽他說他在這兒有親戚。」

    「我看看他手機吧,不管怎麼的,先給他爸媽打個電話。」

    竇教練把手機遞給她:「我聽他說,他爸媽沒了。」

    丁蘭心一怔,拿過祁崢的手機,翻了通訊錄,果然沒有父母的號,也沒有其他以親屬標註的號碼。不過,她倒是看到了一個認識的人名:姚家偉。

    竇教練在邊上說:「老祁在賦江倒是有幾個老鄉,這個姚家偉就是他老鄉,經常來健身房找他玩的。」

    丁蘭心點點頭,竇教練支支吾吾地說:「丁小姐,剛才叫救護車和搶救的錢是我付的,我、我錢不夠了。」

    丁蘭心問:「用了多少?」

    竇教練報了個數,丁蘭心掏出錢包,抽了幾張百元紙幣給他:「沒事,住院費我來付吧,竇教練,麻煩你今晚陪個夜好嗎?我得去祁崢家裡一趟,他弟弟祁嶸需要安排一下。」

    竇教練很吃驚:「你認得他家嗎?」

    丁蘭心輕輕一笑:「認得的。」

    竇教練也是個熱心人:「你去吧,放心,我今晚一定陪著老祁。」

    「好,麻煩你了,我明早過來,幫他請個護工。」

    竇教練簡直感動壞了:「丁小姐,你真是個大好人,老祁在健身房雖然很受歡迎,但是像你對他這麼好的,也真是沒有了。」

    丁蘭心輕聲說:「這沒什麼的,他一個人在外頭也挺不容易的,有困難了,總得有人幫幫他。」

    祁崢已經沒有生命危險,被轉到了普通病房,丁蘭心臨走前去看他,他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虛弱,還在昏迷中。

    丁蘭心握住他的手,重重地捏了捏,低聲道:「你要是信得過我,這幾天我幫你照顧祁嶸,你好好養病,快點好起來吧。」

    離開醫院,丁蘭心開車去了祁崢家,已經很晚了,她在祁崢家門口敲門、輕呼,房門遲遲都沒開。

    丁蘭心只得加大音量,隔著門板喊:「祁嶸,我知道你聽得到,我是蘭心阿姨,我們前天見過的。你哥哥今晚回不來,叫我接你去我家住一晚,你開開門好嗎?」

    她等了許久,房門才「吱呀」開了一條fèng,保險鏈條掛著,屋裡的光線透出來,祁嶸躲在門後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一雙黑眼睛滿是戒備。

    他說:「我已經睡覺了。」

    丁蘭心蹲下來,說:「我知道,但是你必須要跟我走。」

    祁嶸問:「為什麼?老祁叫我一定要待在家裡等他回來的。」

    丁蘭心思考了一下,決定說實話:「小嶸,你哥哥生病了,現在在醫院裡。」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