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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4:07:14 作者: 含胭
孫思雨挨過來,手肘捅捅丁蘭心:「喂,矜持一點,眼睛都直了,沒見過帥哥啊。」
丁蘭心收回目光,小聲說 :「哪有啊。」
鬧完了,踏板操課正式開始,祁崢不再嘻嘻哈哈,勁爆的舞曲開場,他一雙眼睛越發銳氣逼人,大喊一聲:「Are you ready?Go!」便用有力的步伐踩上了踏板。
一小時的踏板操,丁蘭心耳朵里只剩下了整齊劃一的「彭彭」聲和祁崢響亮又富有感染力的口令聲。她終於明白小祁教練為什麼會那麼受歡迎,並不僅僅是因為他的顏值高,還因為,他十分敬業。
祁崢的肢體動作乾淨利落,極具力量和美感,因為幅度很大,沒過多久他就出了汗,丁蘭心看到汗水順著他手臂上清晰流暢的肌肉紋理不停滑落,並被甩到空氣里,那種雄性荷爾蒙的氣息,令她想到了非洲大糙原上年輕力壯的雄獅。
她被自己古怪的念頭嚇了一跳,腳下一錯,差點絆跤,有節奏的腳步聲被打亂,祁崢回過頭來沖她笑:「小心一點,不要心急,慢慢來!」
一堂課結束,丁蘭心從頭到腳全是汗,身體很累,心情卻興奮不已。她記不清自己有多久沒這樣劇烈地運動過了,揮灑汗水的感覺很慡,很痛快,令丁蘭心記起曾經的學生時代。那時候她跑八百米可以得滿分,立定跳遠必超兩米,每一次學校有文藝匯演,她都是班裡鐵板釘釘的舞蹈演員。
曾經……站在跳操房的落地鏡子前,丁蘭心看到了鏡子裡的自己,體會到這個詞語的殘酷。那時候她只有90斤,腰圍1尺8,連著走路都十分輕盈。可是現在呢?
偷偷捏一下肚子上的肉,丁蘭心嘆了口氣,拿起毛巾擦擦汗,走出了房間。
在她身後,則是被一群女人圍在中間、走都走不掉的祁崢。
從健身中心出來,丁蘭心開車把林菱和孫思雨送回家,最後才開回麗秀路。
夜已深,在車位停好車,丁蘭心借著路燈的光往家走,就快要走到院子門口時,黑暗的角落裡突然走出來一個人,喊她:「蘭心。」
丁蘭心嚇得整個人都貼在了牆上,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羅晉元。他喝過酒,滿身的煙氣酒氣,一雙眼睛紅通通的,襯衫領口敞開著,領帶歪歪扭扭地掛在那裡,一步一步走到丁蘭心面前,伸手牽住了她的手,又一次喊:「蘭心。」
「你在這裡幹嗎?」丁蘭心甩開他的手,把包抱在胸前,戒備地瞪著他。
羅晉元站住了腳步,盯著丁蘭心看了一會兒後,搖頭苦笑:「人家說一夜夫妻百日恩,咱們好歹結婚五年,你看看你的樣子,像防賊似的防我,怎麼?還怕我會吃了你麼?」
丁蘭心懶得理他,轉身快步往家門走,掏出鑰匙要開門,羅晉元緊緊跟在她身後,在她打開門的一瞬間,他衝上去從背後抱住了她。
丁蘭心失聲尖叫,羅晉元想拽著她往院子裡拖,丁蘭心死命不從,雙手扒著鐵門不放,腳還不停地往羅晉元小腿踢過去。
兩個人在院門口糾纏了好一陣子,直到有人從邊上小樓的窗子裡探出頭,問了一句「幹嗎哪」,羅晉元才氣喘吁吁地鬆開了丁蘭心。
丁蘭心一屁股坐到地上,飛快地從包里掏出手機,要打110。羅晉元劈手奪下她的手機,狠狠地砸下了地,居高臨下地衝著丁蘭心吼:「你他媽瘋了是不是!鬧夠了沒有?!」
丁蘭心抬頭看他,聲音有一絲顫抖:「羅晉元,你搞搞清楚,現在在我家門口發瘋的人,到底是誰?」
這些日子羅晉元過得很憋屈,和丁蘭心離婚後,他被自己的父母罵得夠嗆。老羅夫妻可惜的並不是丁蘭心這個兒媳,而是害怕會因此與丁介莉交惡。再加上羅晉元找的小三兒只是個家境普通的姑娘,所以老兩口死活都不答應讓那個女人進門。
他們攛掇羅晉元去向丁蘭心道歉,希望他們可以復婚,羅晉元本身也很是懊悔,房子、票子、孩子……都是他放不下的東西,喝了幾瓶酒後,他莫名其妙地就來到了丁蘭心家門口。
「是,是,是我在發瘋。」羅晉元雙手揪著頭髮,就像偶像劇里失去女主角的男主角那般表情痛苦,「丁蘭心,我是發了瘋,發了瘋才會娶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有別人!你的心思從頭到尾都沒有放在我身上!別人看我倆光鮮亮麗出雙入對,其實只有我自己知道,你他媽就是個空殼子!是條養不熟的白眼狼!是個冷血怪物!我為什麼不願意回家?我幹嗎要回家啊?回家對著你這張臭臉?夫妻,狗屁夫妻!你自己說說看,你有多久沒讓我碰你了?嗯?一會兒說來例假,一會兒說沒心情,一會兒說覺得累,你他媽整天待在家裡你累什麼?累什麼?!哈哈哈哈哈……我現在都要懷疑趙小青是你找來勾引我的了,你這盤棋下得很大啊,證據有了,婚也離了,錢和房子都歸你了,連道理都在你這邊了,老子就是個惡人,陳世美,負心漢!五年的婚姻啊丁蘭心,我羅晉元自問對你不算差,而你呢?你自己摸摸良心看,你有沒有一點點,就一點點把我放在心裡過?!」
在羅晉元長長的控訴中,丁蘭心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抬眸看他,平靜地說:「你的襯衫和領帶顏色不配。」
羅晉元萬萬沒料到她會說出這麼風馬牛不相及的一句話,愣了一下後,又聽丁蘭心緩緩地說:「我知道你喜歡灰色和藍色,買衣服總是會選這兩種顏色。你現在系的領帶是紫色,應該是那誰,啊,趙小青,趙小青給你買的吧。我知道你最喜歡吃魚,只要餐桌上有魚,你就會很開心,這其中你又最喜歡吃海魚,有一段時間,我經常買,也沒聽你說吃厭。休息天你不喜歡出門,更願意待在家裡玩遊戲,或是找幾個人打麻將。娛樂方式的話,你喜歡去唱歌,你最愛張學友的歌,還有鄭中基。有一年張學友來賦江開演唱會,我買了兩張兩千八的票,想要陪你一起去看,結果你就丟給我一句『沒時間』。五年,我給你過了五個生日,而你從來都記不得我的生日,我有沒有說過你?五年,你陪甜甜去了幾次動物園?去過幾次醫院?甜甜現在在學什麼興趣班,你說得上來嗎?五年,你說不說得出我最喜歡什麼顏色,最喜歡吃什麼,最喜歡誰的歌,最愛看什麼類型的電影?我想去旅遊,你一直說忙,沒時間,除了度蜜月去了一趟峇里島,五年,我們還一起去過哪裡?」
羅晉元愣在那裡,丁蘭心笑著看他:「不要再說『有沒有把你放在心上』這種蠢話,不管是有,還是沒有,過去的五年,都是真實存在的,發生了的事無法挽回,付出了的青春也永遠不會回來,我對這個家庭盡到的責任,問心無愧。晉元,我只想對你說,咱們好聚好散,各自保重,你要是有空,就多回來看看甜甜,她其實很想你。」
說完以後,一片沉默,丁蘭心嘆了口氣,撿起地上碎成渣的手機,轉身往院子裡走。
關鐵門的時候,羅晉元叫住她:「蘭心。」
丁蘭心回頭看他,他問:「我就最後問你一句,你心裡……到底有沒有……藏著一個人?」
丁蘭心眨眨眼睛,回答:「以前有過,後來就沒有了。」
「那現在呢?」
「你說了只問一句的。」她突然有些調皮地笑,「我進去了,你也回去吧,記得別開車,查酒駕呢。」
丁蘭心進了屋,有些脫力地坐到了沙發上,客廳里的掛鍾滴答滴答地晃著鐘擺,她漸漸地躺了下來,抱著肩膀,將自己縮成一團。
這將會是很艱難的一段日子,丁蘭心想,現在的她就像是站在一個十字路口,一點也不清楚自己該往哪裡走。她已經二十九歲了,工作經驗幾乎是零,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適應這個社會。
不管如何,邁出第一步,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在丁蘭心的定義里,這其實也算是一種重生。
接下去的一個月,丁蘭心成了妙賽爾健身中心的常客,林菱和孫思雨工作忙,一周只去一兩回,丁蘭心就自己天天開車去,上跑步機,跳操,練瑜伽,一個月下來還真的掉了五斤肉。
站在秤上,看著指針掉到了54,丁蘭心握了握拳,心裡很開心。
她從沒有和祁崢單獨說過話,小祁教練非常受歡迎,身邊永遠都圍著一大堆人,下課後,他總是背起大包匆匆離開,丁蘭心偶爾聽到有女人在聊天,說小祁教練是趕著回家照顧孩子。
「啊?他不是單身嗎?怎麼有孩子了?」
「不曉得,他自己說的,家裡有個小孩和他一起過。」
丁蘭心就記起了那個腦袋受傷的小男孩,不知道他是不是和她一樣,在額頭上留下了一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