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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之揚因出櫃而產生的緊繃情緒有所好轉之後，拍戲的發揮反而越來越自然穩定。而正是他的這份自然將劇組內的詭異氣氛消融掉了，漸漸地回復了原來劇組輕鬆融洽的日常。

    一日休息時間，劉夢琦主動過來找林之揚。林之揚雖感意外但還是溫和的請她坐下，直視她的眼睛等她開口。

    劉夢琦先是扭捏的猶豫了一陣，才略帶不好意思的開口說：「林哥，我知道我挺冒昧的，但是有一件事我很想請教你一下。」

    林之揚以為劉夢琦想要討論工作上的事，便點了點頭：「你說。」

    「林哥，其實我有個中戲的同學，現在跟我也是挺好的朋友。他也是個gay，演過幾部片子現在也小有名氣了，因為最近看到您出櫃了，所以他說您的行為給了他勇氣，他也有想要出櫃的衝動。他把您當成精神偶像，所以托我來問問您的意見……」

    第131章

    林之揚意外的表情沒有成功的掩飾住。他沒想到他在無奈之下的一個大膽的舉動竟然還能成為其他人的榜樣。他想起周懷澤轉述給他聽的祁爍的那些話， 一時間啞然沉默， 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劉夢琦羞赧的撓了撓額頭，抱歉的說：「對不起，林哥我不是有意為難您的。您要是介意不想回答我，可以不說。」

    「不！我並不是介意。」林之揚忙解釋：「因為出櫃是我私人的事情，我可以決定。但是你朋友是不是應該出櫃，我不敢給出建議， 畢竟這關係到他將來的事業，甚至是整個人生。」

    劉夢琦突然來了精神， 隨聲附和道：「對、對， 我也是這麼跟他說的。您能成功出櫃不代表他也可以。您的死忠粉那麼多， 他還沒主演過電視劇， 到現在也只有一百多萬粉絲而已。」

    林之揚被小姑娘的單純想法弄得哭笑不得， 汗顏的說：「我也不算是成功的事例吧。這部戲要不是需要重拍部分鏡頭， 這會兒我就已經隱退了。」

    「啊？」劉夢琦驚訝的睜大了杏眼， 長睫毛忽閃了半天才語氣遺憾的說：「原來是這樣，我看網上對您的評價特別好， 還以為您沒受什麼影響呢。對不起。那我還是讓他別出櫃了， 確實太難了。」

    林之揚搖頭， 心裡有些難受。因為他的一句話， 一個對未來有著美好幻想的年輕人可能就收回了他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 重新縮回了自己厚重的殼子裡。

    「他有男朋友了嗎？」林之揚問。

    「目前還沒有。」

    林之揚點點頭，試圖理智的分析給劉夢琦聽：「既然他還是單身，就不要考慮這麼多， 先專心自己的事業比較好。等他找到了相愛的人，兩個人決定了要一起生活，共同商量未來的發展時再考慮要不要出櫃的問題吧。」

    劉夢琦認真的聽完，認同道：「林哥您說得對。他現在考慮這些太早了，謝謝您，我會將您的話轉告給他的。」

    當晚林之揚失眠了。他不知道劉夢琦的那個好友究竟是誰，但那個透過了網絡和媒體默默地關注著他的人在得知他準備退出娛樂圈後會怎麼想？會不會特別失望？

    可能還有千千萬萬的人都在默默地關注著他，在看到他選擇站出來承認自己的性向時，心中默默地燃起過希望，或許也像祁爍那樣心中堅定地期待著他能夠改變一點什麼。

    他們心中的火苗才剛剛燃起，就又要熄滅了。

    他現在的行為是在對固有陳舊觀念妥協退讓，是在對偏見歧視低頭認輸。他想起他多年來堅持的搖滾精神，他的音樂初衷，他這些年的征戰受過的冷眼和委屈從來不少，為什麼從沒有一刻想到過要放棄？為什麼在這一刻他卻提不起勇氣來了呢？

    林之揚看向黑暗中在他身旁熟睡的周懷澤，眼眶漸漸濕潤。他想起一句話來，「愛上一個人，有了軟肋，也有了鎧甲。」

    如果他的懦弱妥協能夠保護好一個人不再受到傷害，那麼他就算當個懦夫也無所謂了。林之揚只要一想到曾經網上的那些攻擊就遍體生寒。他不斷地和自己對話，他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只想要和周懷澤不受打擾的長相廝守。然而內心深處的不安和憤怒卻在蠢蠢欲動，沸水一般的翻湧爆破，讓他無法平靜。

    為期一個月的封閉拍攝仿若一眨眼的時間就結束了。林之揚每日專注於表演，真的等到殺青那一天，接過劉夢琦雙手遞過來的鮮花，竟然只剩下不舍與落寞。

    明明他曾那麼想要儘快結束一切，安安靜靜的退場的。

    重拍的戲份基本都圍繞著林之揚進行的拍攝，林之揚殺青的同時，全劇的拍攝也殺青了。整個劇組經歷了停拍、換角等種種坎坷，大傢伙眼見著這部作品耗時了大半年終於完成了，也都是感慨萬千。

    晚上劇組包了個酒店的宴會廳舉辦殺青宴。作為劇中的男主角，林之揚自然被灌了不少酒。林之揚平常對於交際應酬時的飲酒一向比較克制，今天有周懷澤跟在一旁，他心裡又埋了好多複雜的情緒，因此好好地放縱了一次。

    林之揚對這部電視劇是有很深的感情的，這是他第一次主演這麼製作精良的電視劇，又在期間發生了許多足以改變命運軌跡的事。最後的重拍期間，更是讓林之揚留戀不已，雖然也有疏遠他的人，但劇組的大部分人在接觸中都對他表現出了足夠的尊重，幾乎讓他要相信出櫃並沒有那麼可怕了。

    莫行初為了拍好這部戲，從頭至尾也被折騰得不輕，經歷了千辛萬苦，磕磕絆絆好容易把這部戲拍完了，在慶祝會上難免激動的感慨萬千，沒怎么喝就大了。

    慶祝會的前半程大家還都算人模人樣，氣氛溫情持重。後半程基本就是一堆醉鬼瘋瘋癲癲的又哭又笑了。林之揚也喝得醉醺醺的，此刻也顧不得形象，靠在周懷澤的懷裡閉著眼睛緩解眩暈。

    周懷澤酒量不過關，又要看著林之揚，就沒怎么喝酒。林之揚難得醉意朦朧，沒有排斥的在人前和他表現出親昵來，周懷澤自然享受的不得了，將人半擁在懷裡，手指隨意的捏著林之揚的手指把玩。

    林之揚仰著頭，將頭搭在周懷澤的肩窩，帶著酒氣的呼吸熱熱的噴在周懷澤的脖子上，撩的周懷澤心猿意馬，恨不得立刻將人抗回酒店房間。

    「懷澤，我難受……」林之揚喃喃的貼著他的耳根說。

    「……」周懷澤心說他肯定更難受，憋的快要爆炸了，卻還是溫柔的摟緊了他一點，問：「想吐嗎？」

    林之揚俊眉緊鎖的緩緩搖頭，帶著醉意的聲音黏黏的，有著平常決計聽不到的嬌媚：「戲拍完了我好寂寞，我捨不得離開。」

    周懷澤被林之揚撩的骨頭都蘇掉了，明知道林之揚心情低落黯然，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呼吸。

    「沒事，咱們不離開。」周懷澤大手揉著林之揚柔軟的黑髮低聲安慰他，輕輕的親吻他的鬢角。

    剛才劉夢琦哭哭唧唧的抱著林之揚半天，說了一大堆捨不得林之揚走的醉話，林之揚和劉夢琦聊完就一直不開心。

    周懷澤冷眼看著會場裡一片離愁別緒，大家因共同克服了困難感情都顯得更加深厚，那依依不捨的勁頭就好像以後再也沒有合作的機會了似的。但是在這眾多的傷感中，只有林之揚的傷感是最真實的。

    林之揚再也沒有機會和他們合作了。

    「小傻瓜。」就知道你其實放不下的，又何必要逞強出櫃呢？

    周懷澤想帶著林之揚離開，會場上的氣氛逐漸凝重，一個人哭起來就有一群人跟著哭，再待下去只會讓林之揚更難受。他撐住林之揚的身體，摟著他站起來，走了沒有兩步，卻突然被莫行初擋在身前。

    「之揚啊，你要回去了嗎？」莫行初的臉被酒精熏出醬紅色，大著舌頭口齒不清。

    雖然莫行初比林之揚虛長几歲，但做導演的資歷尚淺，平日裡的拍攝中都稱呼林之揚為「林哥」或「林老師」，現在居然叫的這麼親密，可見是徹底醉了，已然沒有了接觸間的分寸。

    林之揚渾身酸軟，模模糊糊的看見眼前站了個人，想要搭話卻有些睜不開眼了。周懷澤便替林之揚說：「是啊，林哥他已經喝醉了，我們就先回去休息了。你們慢慢玩。」

    「別啊，我還有很多話要和之揚說呢。」莫行初擺擺手，站立不穩的晃過來一把抓住了林之揚的手：「之揚，我很喜歡你，你知道嗎？」

    「哈？」周懷澤的臉刷的就黑了。這他媽是個什麼情況！老子還活著是看不到嗎！

    「我要跟你道歉，你真的是個好演員。一開始我對你怨氣很重，認為你連累了整個劇組。但是我想明白了，你就是秦曉川本人，沒有人可以替代你！」莫行初用力的抓著林之揚的手，激動的大聲道。

    林之揚有些愣愣的，茫然的望著莫行初對他吐露心情，也給不出什麼反應來，就由著他抓著他的手，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

    莫行初開始還在誇他，後來就變成了抨擊大會，從個別演員不敬業耍大牌到年輕演員不上進演技差，最後上升到目前影視行業的病態發展，資本快速逐利下的浮躁功利，說著說著便哭了起來。

    他從畢業在劇組做導演助理熬起，這麼多年來為了堅持自己心中的藝術，錯過了許多機會，到現在也仍舊感覺鬱郁不得志。這部劇是他放手一搏之作，就像他的孩子一樣。他想要向世人證明他心目中的優質電視劇是什麼樣子，他為了這個目標承受了太多的壓力。

    林之揚被莫行初撒酒瘋一般的哭訴弄得酒醒了一半，只能不斷的低聲安慰他。他也知道莫行初承受的壓力太大，這部製作花掉了投資人不少錢，萬一最後的口碑收視不佳，極有可能毀掉他若干年來累積起來的好名聲。

    「莫導，抱歉，讓這部劇在播出前就陷入這麼大的爭議是我的錯。我……」林之揚也紅了眼圈，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不！這不是你的錯！你把一個演員需要做到的事都做到了。這樣還能責備你那完全就是這個扭曲的社會的錯！衡量一個演員稱職不稱職，拿作品說話，和你的私生活掛鉤完全沒有道理！」莫行初徹底醉了，掏出手機就要打電話：「我找個好本子給你，下一部戲我還要和你合作！我就不信邪，你不紅天理難容！」

    莫行初還真的跑到一邊打起電話來，不知道是和誰在對話，但那語無倫次、口齒不清的樣子任誰都不會拿他現在說的話當真吧？等到莫行初酒醒，恐怕也會忘記這一晚的所作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