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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和那些一天到晚不務正業， 晃蕩在社會上的小混混有什麼區別！只要打著個「理想」的幌子就能心安理得的當無業游民啃老了？更何況林之揚不和家裡商量就私下退了學， 他工作繁忙顧不上管他， 竟是在飯局上從M大學校長口裡聽說了此事。

    林永輝曾一度想打死他兒子。等到林之揚和全家說自己喜歡男人， 為了他男朋友做什麼都行時，林永輝爆發了，他想他就是打殘了他兒子， 養個殘廢，都比這樣強！

    那天晚上的細節林永輝記不清楚了，他只知道這輩子都沒這麼憤怒過，幾乎是抄到什麼順手的都往林之揚身上招呼，林之揚不反抗的由著他打，柔順的外表下眼神卻閃著不屈執著的光芒。他兒子大概只有固執己見這一點隨了他。

    家庭大戰的結果就是他大吼著「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而林之揚頭也不回的跑了，兩敗俱傷，沒有勝者。

    後來林之揚的情況和他估計的差不多，那個他愛的要死要活的男人拋棄他結了婚，他也沒多大出息的在娛樂圈瞎混日子，什麼為了理想燃燒靈魂，林永輝是半點沒看見。這樣的兒子眼不見為淨，他就是回家了，林永輝還得把他再趕出去。

    時至今日林永輝也沒覺得他的做法有任何錯誤。林之揚只是比那些還在為了理想摸爬滾打的人多了些狗屎運，莫名其妙的紅了而已。要知道，還有千千萬萬個沒能尋找到機遇的年輕人被娛樂圈這個大染缸徹底吞沒，染上病或者毒癮，早早地葬送一生。

    「你不要以為你這兩年出了點名，掙了點錢，當初的做法就是正確的了。」林永輝看著兒子半天，有很多擔心飛速的盤旋在腦中，出口的還是強硬的責備。

    林之揚一怔，隨即點點頭，態度端正的說：「我知道，我以前確實是太任性了，完全沒有考慮過您和媽的立場，是我錯了。」

    「爸，對不起，這些年讓您操心了。」林之揚低聲說。這句道歉他想了好久，他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有這個挽回年少輕狂時所犯錯誤的機會了。幸好，都還來的及。

    林之揚這麼想著，情緒不由得有些激動，眼圈漸漸紅了。

    林永輝卻是沒想到林之揚竟然會痛快認錯。畢竟現在林之揚名利雙收，衣錦還鄉，誰不想要炫耀一番，拿事實來狠狠地打他的臉，證明當初是他管錯了他。

    林永輝閉了閉眼睛，長長的嘆了口氣：「你確實成熟多了，也算是離家這些年沒白白吃苦。」

    林之揚心中感慨萬千，人情冷暖他嘗過一個遍，真心和假意早能夠分辨了，什麼是他應該珍惜的，他當然明白。

    「以前我確實太不懂事了，那麼激進的做法有多欠妥我現在才明白。希望一切都還不晚。」

    林永輝見兒子示弱，一味糾纏曾經的矛盾也沒了多少意義。林之揚混的人模狗樣，貴氣十足，再罵他廢物也沒有說服力了。最關鍵的，他這個當父親的，在聽到兒子叫他那一聲「爸」的時候，就註定早晚是要妥協的。

    「最近兩會提到了不少影視界的亂像。」林永輝不得不接受他兒子已經有了自己的事業，不放心的必須提醒兩句：「你現在既然從事了這份職業，就要注意職業操守，不能沾染那些不好的行業風氣。你的影帝不能白拿，要勵志成為一名德藝雙馨的人民表演藝術家。」

    林之揚著實沒想到會從他那個三句不離手術的父親嘴裡聽到這麼一句，一時間忍俊不禁，好容易憋住了笑，正色的點頭道：「我知道，我會努力的。」

    林永輝點點頭，又詢問了一些林之揚工作的情況，見林之揚回答的中規中矩，很有自己的原則，確實不像是沾染了什麼不好的習氣，懸著的一顆心也稍稍放下了。林之揚的事業做得風生水起，無需他多過問，林永輝其實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只是這件事卻不像談論工作那樣易於啟齒。

    林永輝將林之揚上下打量幾遍，直把林之揚看的直發毛，繞在喉間的話還是說不出來。

    林之揚見他父親吞吞吐吐的樣子其實早就猜到了林永輝想要和他說什麼。他想周懷澤剛才一通大鬧，他爸爸想要對他滿意真是見了鬼了，反正橫豎都是一刀，他還是先替周懷澤向他爸爸道個歉吧。

    「爸，剛才……對不起。那個，他平常不是這樣的，他……」林之揚有點編不下去了。

    林之揚開了個頭，終於被林永輝抓到了一個開啟話題的機會，鄭重地說：「你的生活方式我管不了你。你十幾、二十歲的時候出櫃，我以為你是玩搖滾玩傻了，只是想過的特立獨行。可你現在也過了而立之年了，自己應該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要是還喜歡男人，那就是真的了。」

    林之揚臉上發熱，沒臉看他爸凝視他的雙眼。

    「同性戀可以，但是亂搞不行，你不管喜歡誰，都必須要抱著認真負責的態度去接觸，不能拿感情的事情當遊戲，玩膩了就換一個，要搞對象，就要選個踏實可靠的。」林永輝頓了頓，下結論道：「剛才那個，不行！」

    「……」林之揚心裡一突，心臟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個人我看也就是長得好，教養是半點都沒有。你也不小了，掙了點錢就學著別人養小白臉？這種年紀小又不懂得深淺的人，不適合你，趕緊換了。」林永輝非常擔憂。看剛才那個人不可一世的氣勢，顯然是個肆意慣了的，林之揚從小性格柔順，逆來順受。萬一以後那人一個不順心動起手來，林之揚不是要受委屈了嗎？

    林之揚一怔，知道是他爸爸誤會了，汗顏的解釋道：「爸，周懷澤不是小白臉，他是我的經紀人。」

    「……」這下輪到林永輝尷尬了，但很快的，他升起了新的憤怒：「這是什麼經紀人！他是來工作的，還是來勾搭人的？一點職業道德都沒有，這人問題越來越大了。你絕對是被他騙了！你都三十多了，可長點心吧。」

    林之揚已經過了為了個男人和父親死磕到底的年紀了，見他父親對周懷澤成見頗深，也只好先順著他父親的意思，不管他說什麼都跟著點頭。

    反正時間自然會證明一切，若是他和周懷澤的感情經得住考驗，他的家人早晚會接納他的。若是兩個人有緣無分，不用他爸爸過多干涉，也總會因某個不堪一擊的理由而分手的。

    大概是林永輝真的上了年紀，一旦打開了話茬就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起來。洋洋灑灑的罵了林之揚半個多小時，林之揚就那么正襟危坐的聆聽老人家的「教誨」。

    說來也奇怪，以前的他明明被責難一句都要氣憤上半天，如今卻能平心靜氣的由著他父親數落他，甚至有些迷戀的，怎麼聽也聽不夠似的。

    他聽到的只有他父親對他矜持深沉的愛，越發感覺自己喪失了這些年最珍貴的情感是多麼的遺憾。

    林永輝似乎要把十年份的數落一口氣說完，最後還是林之揚看他面露倦色，才勸說著讓他重新躺下休息了。

    病房內再次安靜下來，黃昏的餘暉透過窗子斜照進來，正落在林永輝閉目疲憊的臉上。林之揚將窗簾拉好，又靜靜的注視了林永輝一陣，將父親熟悉卻陌生，仿佛一夕之間老去的容貌印在心裡，才壓下感慨翻湧的情緒，開門出去。

    走廊里，周懷澤正和林之培對站著大眼瞪小眼，兩個人看到林之揚出來，均是偷偷的鬆了一口氣。

    周懷澤剛才惹林之揚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這時有些忐忑，便看著林之揚和他姐姐說話，直到林之揚準備告辭，看了他一眼，對他低聲說了句「走吧。」，他才把心重新放回肚子裡。

    林之揚一個人朝前走了，周懷澤急忙跟上，走了幾步又轉回身，對林之培說：「姐，過些日子林之揚要發專輯了，拜託你和同事們一定要多多支持！」說完，使勁的握了握林之培的手，返回身追林之揚去了。

    「……」林之培楞楞的望著兩人一前一後遠走的背影，直到那兩抹身影消失，忽的欣慰的笑了。

    第86章

    林之揚低頭疾走， 心中一直以來的恐懼不安被敞開心扉的交流驅散了， 堵在他心口的那塊堅硬的巨石一旦挪開，那些苦苦被鎖著的得不到發泄的情緒便如洪水猛獸一般爭前恐後的泄洪而出，一瞬間幾乎要衝破他的身體，頃刻將他滅頂。

    痛苦、委屈、自責、愧疚、感動、慶幸……種種繁雜混亂的情緒攪成一團，讓他只想要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場，連維持溫和有禮的良好形象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懷澤起初以為林之揚只是在和他賭氣， 不遠不近的隔著兩步之遙在他身後跟著，等到林之揚像無頭蒼蠅似的一股腦走到了醫院後門處的小庭院， 站住不動了， 才發現了不對勁。林之揚梗著脖子， 低著頭， 肩膀僵硬的端著……

    周懷澤心中一動， 忙上前兩步， 掰過林之揚的肩膀讓他面對自己， 正好看到林之揚兩滴眼淚自眼底直直的滴落在地上。

    「你……」周懷澤胸口驀地被猛地撞了一下，抓著林之揚肩膀的手用了力氣：「即便這樣委屈也要維護你爸爸？他跟你說了什麼？」

    林之揚仍舊低著頭， 伸手抓住周懷澤的手腕搖了搖頭， 哽咽道：「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是我爸……他肯原諒我了。」說著， 眼中又是一片氤氳， 怎麼都控制不住。

    周懷澤一愣，捏著林之揚的下巴想讓他抬起頭來，卻被林之揚打掉了手， 他聽見林之揚對他說：「你別看，讓我這樣待一會兒。」

    林之揚將頭抵在周懷澤的胸膛之上，身體卻仍舊筆直的站著，兩個人之間仍舊隔著一拳的距離，仿佛這樣就能守住自己哭的亂七八糟，全線潰敗的自尊一樣。

    周懷澤垂眼看著林之揚肩膀細細的顫抖，被頭髮遮擋的耳根因激動而變紅，連著白淨的脖子都透出一片淡淡的粉來，像是某種喜歡撒嬌卻又怯生生的小動物。他突然被一種陌生的情緒擊中了，油然而生了一股強大的保護欲，勢頭之猛連他自己都覺得慌張起來。

    這個脆弱卻堅強的男人，這輩子就由他來守護吧。

    周懷澤的手輕輕地覆上林之揚細密的黑髮，順著那柔順的觸感撫下去，一下，兩下，停在林之揚的纖細的脖子上，拇指不輕不重的摩擦著脖子後面細緻的肌膚，像是在給他力量和安慰那般，出奇的，自己的心情也變得柔軟起來。

    「你不用害羞的，記住丟人的一面只給我一個人看就行了，來抱抱？」周懷澤在林之揚耳邊低聲哄道，發覺林之揚的耳朵緩慢的加深了顏色，紅的滴血，笑意就盈上眼底，長臂一伸攬過林之揚的腰，溫柔而堅決的往懷裡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