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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45:37 作者: 挫紛/鄉村非式中二
「能,不過看不清。」但翁傑掀了掀眼皮,有些心不在焉地說。
「你早上有跟陳嶸說什麼嗎?」宋祁又問。
但翁傑已經習慣了他這種每次陳嶸發病都會懷疑陳嶸是被自己刺激到了的毛病,「我敲門,他給我開了,我看他好像不太舒服,問了他一句你還好嗎,然後他就躲起來了,不讓我靠近。」
宋祁也就是按照慣例問一下,聽他這麼說,也沒再追問。
但翁傑見宋祁應了一聲就沒再說話,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忍不住問:「他……怎麼會病得這麼嚴重?」
宋祁一愣,一方面是這幾年來但翁傑從來沒有主動問過陳嶸的病情,另一方面是陳嶸不是第一天這樣了,這兩個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竟然搞得跟不相干的陌生人差不多。
「你是想問他的病因還是?」宋祁想了想問道。
「能說嗎?」但翁傑這個時候確實想知道陳嶸生病的原因。
「按理說不能,」宋祁嚴肅道,「不過,難得你會關心他一次,而且你們倆情況特殊,我覺得還是跟你說說比較好。要是事後老闆追究的話,大不了我以後不做心理醫生了。」
「他的病因挺複雜的,要追溯到童年的時候。」
宋祁儘量簡潔明了地跟但翁傑講述了一遍陳嶸的童年,然後又一次忍不住感慨道:「如果一個人在童年時期能得到身邊人的關愛,哪怕只有一個人愛,不管他在心理上受過多嚴重的創傷,長大後都不會發展出複雜性創傷後應激障礙這種病。」
「得不到愛的人在被傷害之後是無法自愈的。」
「所以,在你第一次見到陳嶸這個人之前,他就已經出了問題,只是從表面看不太出來。」
「他那時候的狀態是幾乎完全沒有共情能力,你應該知道什麼是共情能力吧,這種東西每個人都會有,只是有些人會在受到嚴重的心理創傷後選擇把它關閉起來,這樣就能隔絕外界那些不好的事,以此減少自己的痛苦。」
「從某種程度上說,失去共情能力而變得麻木是他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相當於他為自己造了一副無堅不摧的盔甲,有了這個,幾乎沒有人能夠從感情上傷害到他。」
「可是後來,就是你走之後,他總算鬧明白了對你的感情。不跟別人共情是沒辦法好好愛另一個人的,因為這個,他主動卸除了那身盔甲,把他最柔軟、最容易受到傷害的那部分毫無防備、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你面前。」
「我知道你沒有故意刺激過他多少次,真正讓他一步步崩潰的,是他知道自己做了很多傷害你的、無法挽回的事。」
「毀容只是其中一個因素,不是根本原因,就算他沒有毀容,你們倆這攤事兒也早晚會把他逼瘋,或早或晚的問題罷了。」
「後來的他必須為以前的他承擔做錯事的後果,所以他的痛苦是向內的,相當於他每天在對自己揮刀。」
「這種內部損耗對人的毀滅性有多大,你也看到了。」
但翁傑一言不發地聽完,失神了片刻,又過了好一會兒才跟宋祁說:「你能不能……勸勸他,讓他放我走,這樣對大家都好。」
「如果他願意放我跟小帆離開,以後都不再糾纏的話,我可以不再計較以前那些事。」
宋祁聞言嘆了口氣,「你以為我沒勸過嗎?算了,明天我再試試吧,他今天用了藥,已經睡下了。」
「謝謝。」但翁傑發自內心地說。
雖然宋祁說的話有時候會讓他生氣,可是不能否認,宋祁對陳嶸是真的盡心盡力了,只這一點,他就沒辦法真正討厭宋祁這個人。
第二天陳嶸醒過來之後,宋祁等他看起來情緒穩定了,才把但翁傑的話轉告給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吃了藥,陳嶸這次竟然沒有過分激動。
「我……需要點時間再想想。」
宋祁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或者他還沒起床,這只是個夢,不然的話陳嶸怎麼可能會表現出妥協的跡象?
他掐了把自己的大腿,感覺到疼之後才多了點現實感,然後他怕陳嶸反悔,連忙說:「那你慢慢想,不著急。」
他又照例叮囑了陳嶸幾句注意休息按時吃飯之類的話,便起身離開了。
下樓之後他甩了甩了腦袋,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他以為陳嶸是鐵了心要跟但翁傑綁在一起,不死不休了呢。
肯鬆口就好,起碼還有商量的餘地。
宋祁拐了個彎進了但翁傑房間,盡職盡責地做著他的傳聲筒工作,轉述完陳嶸的話之後,他又說:「我覺得你可以試試跟他在微信上聊天,或者打電話,只要不是面對面的形式,他應該可以接受。總讓我這麼兩頭跑也不是辦法,你們倆之間的事,終歸要你們直接溝通才行。」
但翁傑應了,又跟他道了謝。
送走宋祁之後,但翁傑又一個人發了會兒呆,他也沒想到陳嶸竟然肯鬆口。
整理好思緒之後,他找到手機,試著給陳嶸發了條消息。
他們倆的微信的聊天界面還保持著加好友之後的一片空白,好友是三四年前加上的。
「在嗎?」
樓上的陳嶸聽到手機的提示音,晃了會兒神才去看消息,打開微信看到是但翁傑發過來的,他還以為自己又出現了幻覺。
他的這個微信號只加了但翁傑一個人,這幾年間從來沒有收到過任何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