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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45:37 作者: 挫紛/鄉村非式中二
    但翁傑沒猶豫多久就應了下來,「你先去床上休息,我上去洗個澡就下來,可以嗎?」

    小帆乖巧地嗯了一聲。

    但翁傑上樓之後先去了書房找陳嶸,跟他說自己要陪小帆一個晚上。

    陳嶸心裡不樂意,但還是理智地沒有反對。

    然後他像前幾天一樣,看護著但翁傑洗完澡,又送他去了樓下,看著他進了小帆的房間,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轉身上樓。

    但翁傑回到小帆的房間時小帆已經困得不行了,強撐著才沒有睡過去。

    他年齡小,正在長身體,需要的睡眠時間比較多,即便是剛剛得知爸爸和奶奶去世的消息,也還是會覺得困。

    但翁傑憑著記憶走到他床邊,彎腰摸到床沿,放下盲杖,在床邊坐下。

    「哥哥,你終於來了,我好睏……」小帆有些委屈地說。

    「那快睡吧,明天還要起來上學呢,哥哥也要睡了。」但翁傑輕聲說,隨即在他身邊躺下了。

    小帆的床不大,勉強能睡下他們兩個人。

    「嗯,哥哥晚安。」小帆往但翁傑懷裡鑽了鑽,咕噥著說。

    「晚安。」但翁傑輕輕抱住他,也閉上了眼。

    陳嶸處理完工作之後,回臥室的衛生間洗了個澡,自從但翁傑住進來之後,他就很少在這裡洗澡了。

    收拾好自己躺上床關了燈,他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寂,遠甚於「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那種。

    明明但翁傑只是去了樓下,而且還跟他說了只陪小帆一個晚上,無論空間上還是時間上都沒有遠離他,可他還是覺得心裡空落落的,很不安,像下一步就會踩空從高處墜落一樣。

    閉上眼過了很久都沒有一絲睡意,而且強烈的不安也沒有絲毫減緩,他才意識到這可能是焦慮的症狀之一。

    以前他只是經常失眠耳鳴,很少會恐懼,可是現在他感受到了恐懼,難以描述的恐懼。

    陳嶸側過身,面向但翁傑之前睡過的那側,把他用過的枕頭抱進懷裡,然後他的身體一點點蜷縮了起來。

    室內是開了空調的,是和人體體表溫度成黃金比例的23℃,陳嶸還蓋著空調被,平常絕對不會感覺冷,可是他現在卻冷得渾身發抖。

    而且焦慮發作時那種熟悉的肌肉抽搐也開始了,腿上,手臂上,後背上,甚至是手腳上,肌肉群時不時的抽搐讓他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亂竄一樣,毫無規律,也完全控制不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終於忍受不住了,摸到床頭燈,開了燈起來去找藥吃。

    宋祁提醒過他,精神類藥物不能隨隨便便用藥停藥,得遵醫囑長期服用才可能有效果。

    可是他每次都是撐到撐不下去了才想起來去吃藥,症狀稍微緩解一點他就又停了。

    他知道這樣不好,也體驗過很多次突然停藥帶來的副作用,可是他就是沒辦法老老實實長期用藥。

    抗焦慮的藥和抗抑鬱的藥是同一種,副作用有很多,最明顯的一種是會讓人嗜睡,睡醒之後也會一整天都頭腦不清晰,思維遲緩,像突然變傻了一樣。

    那種狀態下就算是陳嶸也沒辦法處理好工作,更何況他的董事長位置坐得並不安穩,陳崢和那幾個老股東每天都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呢。

    陳嶸心神不屬地吞了藥,又灌了大半杯水下去,然後躺回床上,關了燈開始等待藥效發作。

    這個過程並不美好,他的精神放鬆不下來,身體卻在藥效的作用下慢慢沉睡,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抗拒意識的消失,可是越抗拒就越難受。

    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權會加重他的不安和恐懼,即便已經經歷過很多次這個過程,他還是會因此痛苦。

    這種痛苦不會因為經歷過而減輕。

    這段時間其實並不長,可是對他來說卻格外難熬。

    最終他還是沒抵過加了量的藥效,意識開始變得混亂起來,甚至還出現了幻覺,而且身體完全動不了,想動一下手指都不行,在睜眼都無法做到之後他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那種可怖的瀕死感又一次籠罩了他,沉睡之後就再也不會醒過來的直覺非常強烈。

    很久以前他是不怕死的,對他來說活著本來也沒有多大樂趣,如果註定要死,那就死好了,死的是他還是別人他都無動於衷。

    可是第一次體驗這種瀕死感的時候他還沒找到但翁傑,不甘心就那麼死了,而現在,他好不容易才找到人,即便但翁傑永遠不會原諒他,他也想留在他身邊多活一段時間。

    正因為這份執念,他在面對瀕死感的時候也更加恐慌、更加痛苦。

    他像溺水的人一樣拼命想抓住點什麼,可是身體已經完全不受大腦的控制了,所有的掙扎都是不可見的,也註定是徒勞的。

    *

    大概是因為有小帆在身邊,但翁傑這一覺睡得很好,夢都沒怎麼做,中間也沒醒,一口氣睡到小帆的鬧鐘起來的時候。

    他很多年沒睡得這麼安穩了。

    小帆聽見鬧鐘,閉著眼又往但翁傑懷裡縮了縮。

    他平時不賴床的,可是今天有哥哥在,他就不怎麼想起來了。

    但翁傑循著聲音,伸手摸到鬧鐘,關掉之後輕聲對小帆說:「小帆,醒了嗎?是不是該起床了?」

    小帆不情不願地嗯了一聲,又在但翁傑懷裡賴了幾秒鐘,才不舍地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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