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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3:45 作者: felsy
    反正大小別差得太離譜就行。

    「這個感覺很像按塑料泡膜。」連恰一邊小心地按著一個個小圓餅,一邊開心地這麼說,「我小時候可喜歡按那個了,一個一個能捏很久……長大了好像就不太感興趣了。」

    「不過按這個感覺不一樣……想想等一下它們就會變成餅乾,就覺得好神奇啊。」

    「我現在知道為什麼那會兒我弄成那麼奇怪的東西了,不只是電餅鐺的鍋啊,我都沒加小蘇打,也不知道加的是什麼麵粉……也沒放糖,也沒好好打黃油。我當時好像還倒了牛奶進去呢,天喔。」

    這麼嘀嘀咕咕著,一烤盤的小圓餅團出爐了。藍森拉開烤箱門,把它們塞進了預熱好的烤箱裡。

    「這樣等著就行了嗎?」

    藍森點了點頭。

    「真不可思議……」女孩搖著頭,眼睛一眨一眨,「總覺得,如果一會兒我吃餅乾的時候,不小心想起來這是我弄出來的,可能我就捨不得吃了,會翻來覆去看半天。」

    這很簡單。藍森想。他能分出來哪些是自己做的,哪些是連恰做的,到時候把自己做的給對方,應該就捨得吃了。

    「不過感覺取材到很棒的東西了!」下一秒,女孩又高高興興地笑起來,「雖然現在還沒這個打算……但是萬一以後要寫什麼甜點呢烤東西呢,今天取材到的就有用啦。」

    「你可以問我。」藍森簡短地說。

    「好啊,謝謝!」

    藍森為連恰的笑容感到放鬆與滿足,他想起來應該稍微收拾一下料理台和用過的工具,但連恰這會兒正盯著烤箱看,臉上的表情一會兒一變,他很不想這個時候去做別的,權衡了一下,開口輕輕說了兩句話。

    按照慣例,那些用過的東西會自己去水龍頭下洗刷乾淨,各自歸位。

    可是。

    「啪啦!!!」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藍森回過頭去,發現是其中一個玻璃碗掉在了地上,砰地一聲砸成了碎片。

    另一個碗卻已經飄飄悠悠地把自己塞回櫥櫃裡,頗有拋棄夥伴的模樣。

    連恰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要去找掃帚和簸箕清理地面,被藍森急忙阻止了----那是他該做的事情。

    把大塊的玻璃小心撿起來,小片的玻璃掃進簸箕倒掉,剩下碎得太細小的玻璃渣,藍森翻了塊吐司麵包去撿。

    終於一切都清理好了,藍森盯著地板,半天沒有出聲,他緊抿著嘴唇,面無表情,心裡的驚愕卻滔天駭浪地湧來。

    從他逐漸有了這個能力之後,他所說出口的話從來沒有在結果上出現任何偏差----如果是那樣,那麼即使這個玻璃碗掉下了地,它也總該重新蹦起來進櫥櫃。

    任何方式都好,它不該像這樣摔碎。

    ----是意外嗎?

    第二十三章

    如果問藍森他的能力是否失控過,藍森的回答是「沒有」。

    因為他這份能力從來就不是可控的。

    出口成真----聽起來是很威風的能力,但如果說的每一個字都隨心所欲地變成現實,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有意義的字句,藍森尚能猜測可能產生的結果,可那些無意識的感嘆或是疑問,他也無能為力。

    你知道感慨了一句天氣真好啊,下一個瞬間雲朵散去晴空萬里,硬生生把即將到來的一場雨挪走了是什麼感覺嗎?

    知道他的能力的人屈指可數,他也在將近二十年間慢慢學會了如何將能力限制在不傷害他人的範圍內,所以從來沒人有機會問過他這個問題。

    他曾經造成颱風突發性的轉向,暴雨淹沒了相鄰的城市;他在冬天的某一天讓氣溫突然上升到將近三十度,至今都是氣象專家們未解的謎題;他站在大海邊,用一句話讓所有沙灘上的人自行離開,然後真正地試了一下摩西分海的場景。

    那時候的藍森介於孩童和少年之間,卻已經模模糊糊地意識到了這種能力的危險性。

    他只是想試試看這個能力究竟可以做到什麼程度的事情。

    而在他分開了海水之後,他懷著一點敬畏和恐懼,停止了他的嘗試。

    為什麼他能毫不費力地做到這種事呢?就連所謂的代價都沒有,他寧可這時候有一道雷劈下來,告訴他,他仍然受著上天或是神的----什麼都好只要是令人心存敬畏的----限制。

    海水下□□的地面濕濘又僵硬,腳踩上去涼得刺骨,被他分開的海水立起了比他還要高的屏障,他站在兩屏深藍之間,看著那條冰涼的道路延伸漸遠,盡頭是沉沉的夕陽。

    藍森從那時起就意識到了,這或許就是他未來的道路。

    寂靜而又空無一人。

    在他幾乎完全封閉了自己的聲音之後,在他終於覺得他能限制住這種能力、平靜安穩地過完一生之後,變數卻再次出現了。

    他意外地遇到了一個能夠完全免疫他的話語的人。

    連恰,女孩子,混在人群里的話並不起眼,但靠近了就會發現有著獨特而不易察覺的光芒,細小又溫暖。

    他沉寂下去的聲音逐漸甦醒,就像被吸引了一樣,重拾了想要開口和人說話的願望。

    這其實並不算是壞事,至少藍森不認為這是壞事,就算因為開口的機會增多而增加了風險,可他已經不是過去那個衝動無知的孩子,將近二十年與這種近似詛咒的強大能力共存,他有自信能控制好他的字句。

    然後,在這種語言的枷鎖下,儘可能多的,再多一點的,多說一句話,一個字。

    可是意外又出現了。

    藍森真心希望那只是個意外----雖然相當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說是可笑的,不就是摔碎了一個碗嗎?

    但那似乎意味著他的能力脫離了他的限制。

    這很危險。

    有那麼一瞬間,藍森幾乎以為時間倒流了十多年,他面前是那個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幾乎要因窒息死去的孩子。

    那雙眼睛最開始還驚恐地瞪著他,到後來,已經因為缺氧而眼珠上翻。

    時隔多年,他已經不記得那個孩子的臉了,唯一記得的是蔓延到全身的恐懼,徹骨的寒冷,以及想要大喊出聲,卻拼命捂住嘴巴的自己。

    是因為他氣急敗壞脫口而出的那句話----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又捂住了自己的嘴,視線卻漫無目的地落在連恰身上。

    連恰在烤箱面前晃來晃去,透過烤箱門從各個角度去觀察逐漸飄出香味的餅乾,那副神情簡直比學術研究還認真。藍森猜測她是想看到餅乾被烤得鼓起來或是變色之類的樣子,但花生醬餅乾不那麼明顯,真要看的話,還是倒了八分滿蛋糕糊的小蛋糕最好。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壓下了變得焦躁的情緒,把某些令人不愉快的記憶暫時丟開,轉身走到離連恰稍遠的地方,背過身去。

    「我的頭髮是藍色的。」他撈起自己的一縷頭髮,壓低音量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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