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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3:45 作者: felsy
他的驚訝神情被連恰捕捉到了,女孩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玩的秘密一樣,吃吃笑起來:「沒想到吧?我也覺得很有意思,要是小時候的我看見現在的我,肯定會跳起來罵我怎麼變安靜了。」
----那是小時候的我會沖我嚷嚷的話吧。藍森無可奈何地想。
他忽然發現自己和連恰在這一點上很有些相似的地方,他一時間想說點什麼,例如自己小時候也是這樣的,但他卻不能那麼自由地想到就說出口,即使是和他自身相關的事情,他也總要在心裡思量一會兒,確認沒問題,才敢小心翼翼地開口。
說出口的話會傷人----對其他人來說是句比喻,對他來說卻是現實。
「我小時候很狂。」他最後這麼說。
他自身與時間,三樣不被他的話影響的事物里占了兩個,這句話很安全。
----哦,是四樣,現在還多了一個連恰。
「很狂?」這回輪到連恰睜大眼睛了,「哎----完全想像不出來啊。」
藍森默默地點頭表示贊同,他想如果小時候的他看見現在的自己,恐怕會擺著一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教訓他暴殄天物。
與其說是狂,不如說是中二----可藍森不想把話說得那麼誠實,因為就連他自己都覺得這實在太丟臉了。
不但丟臉,而且無知。他不是很想讓連恰知道曾經的自己是什麼樣子。
「但是感覺稍微有點可愛呢。」連恰笑眯眯地評價。
強烈的心虛促使藍森試圖轉移話題,他四處看了一圈,伸手指了指一棟乳白色的建築。
「那個啊?」連恰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那是經管大樓,經院和管院的專業課都在這裡,一層都是自習室,挺舒服的,就是不能通宵,每天十點就關樓了。」
「……」其實他是想說,那是他曾經上專業課的地方。
七點半多一點兒的時候,兩個人順利到達明海報告廳。出示參觀票後,連恰把藍森從後門推進去,囑咐他進去之後找許芸芸一起坐。
這沒費藍森什麼力氣,因為他剛剛進門,就看見許芸芸在沖他揮手,顯然是已經注意著門口好一陣子了。
藍森有點奇怪許芸芸怎麼認出自己的,但他還是從善如流地走過去,在許芸芸為他占的位子上坐下,點了點頭表示謝意。
「不用謝我,恰恰拜託我照顧你一下,怕你迷路。」許芸芸擺擺手,「她微信告訴我你穿什麼了……我說,你這打扮也太土了吧?」
藍森很贊同地又點了點頭,他要的就是土。
「噗哈哈哈哈……」結果,許芸芸樂了,趴在前排椅背上笑了好一會兒,「哎,別說,你們有時候真挺像的。」
報告廳里放著歡快的音樂,大屏幕上打著看了讓人有點發暈的辯題,台上兩邊各放著一張長桌,上面擺著辯位牌,主持人的主持台在正中間,立著個話筒還放著束花。
藍森覺得很新鮮----他的人生和辯論賽這種事情從來無緣----因此他很感興趣地環視四周,在不引人注目的前提下,偷偷伸著脖子去看講台上的各種布置。
周圍來觀賽的大多是其他院隊的新生,也有不少資格老一年的成員,他們嘰里呱啦地討論著辯題可能的觀點,可能的膠著以及雙方論點的優劣,藍森凝神屏氣地聽了一會兒,然後不得不承認他聽得雲裡霧裡。
有幾個人閒得發慌,相互打賭哪邊會贏。
藍森從兜里掏出便簽紙,寫了一張字條給許芸芸:[連恰是哪一隊?]
「教育學院。」許芸芸簡短地回答,「恰恰是二辯位,等會兒出來就坐那兒----喏,看見了嗎,右邊那排椅子,從裡面往外數第二個。」
藍森順著許芸芸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的視線落在前幾排座位上,忽然發現坐在第一排的喬宇飛。
第一排座位顯然是特殊的,那裡坐了幾個教授模樣的人,幾個評委,還有兩三個喬宇飛這樣的高年級生。
他的視力很好,因此眼尖地發現了蛋糕盒子和一大束鮮花。
「前面那一排是評委和教授嘉賓,還有兩個隊的領隊。」許芸芸牢記著連恰照顧藍森的囑咐,很仔細地替他解釋,「啊,對了,你看見最左邊那個男生了嗎?那個人叫喬宇飛,我特別討厭他,因為他特別混不吝,你要記住啊。」
不管在哪,都先把喬宇飛黑個底朝天----這是許芸芸的想法,簡單粗暴。
藍森愣了一下,急忙寫了一張紙條:[為什麼?]
許芸芸撇了撇嘴,斟酌了一會兒,湊得離藍森近一點,小聲開口:「反正你也說不出去,告訴你吧,那個人喜歡恰恰,一直死纏爛打的,怎麼拒絕都不聽,而且還一副已經是恰恰男朋友的樣子,噁心巴拉的。」
「……」
許芸芸把藍森的神情解讀為對喬宇飛的不解:「是吧,我也不知道怎麼能有人這麼不要臉,恰恰不喜歡他,他還一直纏著,所以我才特別討厭他。恰恰讓我照顧你,那你也要記住了啊,這個人,能踩就踩,能揍就揍!」
「…… ……」
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問題得到了解答。
連恰不喜歡喬宇飛。
藍森一時間急得差點開口說話,克制住之後,低下頭去摸便簽紙,還沒寫兩個字,就被許芸芸打斷了:「別寫了,有話待會兒說,快點看,開始了,恰恰上場啦!」
第十四章(下)
藍森並不是沒看過辯論賽。
在他小學和初中的時候,班裡都舉辦過類似的比賽,老師提出一個論題,同學自願組成隊伍,把班裡的桌椅分開排成兩列,你來我往,像模像樣。
----也只是像模像樣而已。
實際上那到最後總會發展成雙方毫無意義的大聲爭辯,仿佛哪一方聲音夠大就是贏家。藍森雖然不喜歡那樣的吵鬧,卻也暗暗羨慕著能肆無忌憚大聲說話的同齡人。
說什麼都好,哪怕是令人發笑的、愚蠢的話,哪怕是詛咒他人的、陰暗的話,都能不計後果地說出來……這真是令人羨慕到眼眶發疼。
但連恰不一樣,她的辯論賽也不一樣。
連恰站起身的時候脊背挺得很直;連恰的雙手交疊在身前,姿勢矜持漂亮;連恰說話的聲音被刻意壓低了一些,去掉了平常說話時慣有的孩子氣,變得沉穩銳利;甚至連恰的表情也收斂起來了,目光沉靜,只露著一點恰到好處的笑容。
她的聲音不算很大,語速不快,沒有咄咄逼人,也沒有橫眉立目,卻遠比那樣要來得有說服力得多。
有那麼一瞬間,藍森竟然覺得連恰很陌生。
「看到沒有,賽場禮儀和姿態,給我回去好好練練,記住了。」
「兩邊都被培訓得不錯,還是女辯手的儀態更好些。」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絕不可能想像到連恰還有這樣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