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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寶欽卻始終不說話。又等了一刻鐘,二人放在聽到隔壁房間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響,清雅霍地跳起身,提高了嗓門兒喝問道:「誰,誰在那裡」聲音雖尖利,卻透著一股子色厲內荏。

    側門推開,同樣一身透濕的二皇子慢悠悠地從裡屋走了出來。

    寶欽瞥見他,垂下眼睛,微微側身行了個禮,沉聲道:「二哥安好。」

    見寶欽這般客氣,二皇子也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啞著嗓子喚了她一聲「弟妹」,又問:「弟妹特特地將為兄約出來,可是有要事相商。」

    寶欽落了座,垂著頭,低聲回道:「二哥想來早就猜到了。」說話時又嘆了口氣,作出一副無奈的神情,「夫君素來不愛插手朝堂上的事,只愛打打仗罷了,將來那位子上坐的是誰於我們夫妻二人並無相干……」

    二皇子既然能與太子斗得旗鼓相當,自然不會輕易被寶欽這幾句話就打動,面上依舊一派沉靜,雖是帶著笑意,可那笑容十分地敷衍。

    寶欽又繼續道:「夫君素來與太子交好,二哥有所不信也是正常。不過,這些年夫君與太子的交道二哥想來也看在眼裡,他又何曾在朝政上與太子附和過。若果真與太子有多深的交情,當初便不會應了這門婚事。王家二小姐當初可是一門心思地想要進王府的。」

    二皇子的眉頭微微動了動,只是依舊沒說話。

    寶欽又道:「我們兩個本就只想過過小日子,而今眼看著又要為人父母了,自然是以腹中孩兒為先。二哥也是有子女的,想必也能理解我們的想法。」

    二皇子面上這才略有動容,沉思了一陣,方道:「弟妹說的倒是也有些道理,只不過,眼下這種情況,由不得本王不多想。再說,我母妃尚在宮中,聽說也在寧安宮裡----」

    寶欽趕緊接話道:「二哥請放心,我若是護不得貴妃娘娘安全,哪裡還敢出來與二哥商議。」說話時,她一直豎起耳朵注意四周的情況,倒是沒有聽到旁的動靜。想來這二皇子也沒把她一個「弱女子」放在心上,果然只帶了一個侍衛,只不過他又恪守禮數,始終站在寶欽的十步之外。

    「還有----」二皇子面上顯出淡淡的譏笑之色,「老三素來與本王不和,弟妹果真能做他的主?單憑你一面之詞,本王可不放心。」

    寶欽臉上顯出為難又猶豫的神色,一旁的清雅也跟著臉色煞白。二皇子似乎瞧出了什麼,眸中一閃,聲音也跟著高了起來,「弟妹莫非僅憑這一張口舌就想與本王合作?」

    寶欽猶豫著不說話,臉上漲得通紅,眼睛四處亂砍,卻不敢看向二皇子,似乎心中正在掙扎。好半晌,她才終於一咬牙,狠狠抬起頭來,沉聲道:「罷了,左右這東西日後也用不到了,不如就給了二哥,也省得您再懷疑。」

    「是什麼?」二皇子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著寶欽的手。她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方雪白的玉印,珍重地輕輕撫摩了一陣,才低著頭道:「這是夫君臨走時托我保管的西川大營虎符,我我……」

    她的話尚未說完,二皇子已經激動地沖了過來,一伸手便拽住了那枚虎符,來不及細看,就已高聲大笑起來,那聲音尚未出喉,頸項間陡地一涼。身後那侍衛大驚,猛地抽出長劍欲刺,卻已然慢了一拍。

    「住手!」寶欽長劍一收,反手將二皇子環在身前,鋒利的軟劍抵在他□在外的肌膚上,戾氣沿著那劍尖緩緩滲進二皇子的皮膚里。這是一柄殺人的劍!

    劍尖微微顫抖,那利刃竟似活的一般咬了進去,一眨眼便割破了二皇子的脖子,滲出鮮紅的血來。血珠兒落在劍刃上,便立刻墜成珠,迅速地沿著劍刃滑下,一滴滴落在地面上,畫出點點血痕。

    二皇子立刻連話都不會說了,那侍衛亦嚇得不敢再妄動半分,目瞪口呆地盯著寶欽手裡的軟劍,生怕她手中不穩,微微一顫,怕是就會要了二皇子的命。

    「貴妃娘娘身子不適,二皇子身為人子,理應前去探望,不如就隨弟妹去寧安宮走一趟?」寶欽面上帶笑,聲音卻是冷得發寒,這幅模樣竟比秦烈那副閻羅樣還要嚇人。

    二皇子連話都不敢說了,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手腳亦是發軟,只呆呆地被寶欽拽著走了一截兒,這才漸漸緩過神來。這會兒腦子裡已是又氣又惱,一面恨寶欽詭計多端,一面又恨自己大意,一不留神竟著了她的道兒。

    出了西偏殿,長長的走廊里竟湧出一大群叛軍來,寶欽沉著臉一路冷笑,那些叛軍見她手裡握著二皇子的性命俱不敢亂動,倒是其中有個膽子大些的,扯著嗓子朝寶欽使勁兒恐嚇,又作出一副指揮士兵們射箭的姿態。寶欽也不說話,手一動,就削下了二皇子半截小指頭,頓時痛得他直嚎,又吼又叫的,立刻就把叛軍們給趕了回去。

    手裡有了人質,寶欽走在路上自然也膽氣十足,腳步竟比來的時候還要快些,不多時便趕到了寧安宮門口,一歪身子便躲了進去。

    皇后在派了蘇嬤嬤在宮門口守著,瞧見這一行人血糊糊的先是駭了一跳,待看清受傷的人是二皇子,蘇嬤嬤立時掩住了嘴,飛快地奔進了宮去。不一會兒,皇后娘娘就親自迎了出來。

    皇后根本就沒正眼瞧二皇子一眼,只哆哆嗦嗦地上前扶住了寶欽的胳膊,顫著嗓子問:「你身子可還好?」

    寶欽在二皇子肩井穴處拍了一把將他拍暈了,把人甩給蘇嬤嬤,這才回道:「母后請放心,兒臣並無大礙。」她和秦烈在江南的那幾個月一直好生將養著,身子早就好了,而今腹中胎兒已有三個月,正是穩妥的時候,她這番誘拐挾持只用了些巧勁兒,並未劇烈運動,故而竟無半點不適。

    雖說二皇子都被抓了進來,但這並不代表萬事無憂,外頭一圈兒全是叛軍,萬一真攻進來,就算寶欽手裡押著二皇子,只怕也救不了所有人。不過是拖個兩天罷了,若是叛軍發了瘋,到最後,也只能落得個玉石俱焚的下場----寶欽可還不想死。

    「且先拖兩日,實在不行了----」皇后深吸了一口氣,正色道:「你就帶著修哥兒媳婦和幾位小公主先走。」

    寶欽既不答應,也不拒絕,只笑笑道:「說不準這兩日援軍就到了呢。」

    可事實證明,這只是寶欽的一廂情願。他們又在宮裡守了兩日,卻始終不見援軍的蹤影,外頭的叛軍不斷射進信來要與她們談判,從來信的頻率和措辭來看,只怕文家終於要坐不住了。

    若是文家果真不管不顧地攻進來,只怕到最後也只能落得個不死不休的地步。寶欽仔細想了想,終於提出了條件:兩輛馬車,一直送到她們出城。

    叛軍那邊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不多時,兩輛馬車便送到了門口。寶欽讓清雅出去檢查了一番,很快發現了問題,又把馬車給退了回去,同時送出去的,還有二皇子另一根手指頭。

    文家再也不敢搗鬼,第二回送來的馬車便牢靠了許多,清雅又仔細檢查了馬匹的眼睛牙齒,確定沒有被灌進什麼亂七八糟的藥了,這才回宮回了寶欽。

    攏共才兩輛馬車,自然不可能將所有人都帶上。寶欽也不怕得罪人,後宮諸位妃嬪們她護不住哪一個,索性一個也不帶,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她只把幾位小皇子小公主送上啦馬車。

    趕車的一個是蘇嬤嬤,一個是清雅,馬車裡坐滿了人:皇后、寶欽、吳翠屏、諸位小皇子公主,當然還有早已奄奄一息的二皇子。

    宮門打開,寧安宮的侍衛們先打的頭陣,前頭十幾匹人馬開路,爾後是兩匹馬車,到最後又有十幾匹人馬斷後。文家大爺堵在路上不讓走,一臉陰沉地道:「你們若是食言帶走了二殿下,我們豈不是要吃大虧。必須要留個人質!」

    寶欽卻態度強硬,冷冷道:「文大人請放心,旁人也就罷了,這馬車上還有皇后娘娘在,你以為皇后娘娘是你那樣出爾反爾的小人?當然,大人若是不肯放我們走,大不了就是玉石俱焚。左右不過一死,我們幾個女人,換二皇子一條命也算值得了。」

    她這幾句話倒把那文大人氣得一臉鐵青,可仔細想想,又覺得她說得似乎有些道理。若二皇子真丟了命,他們今次的叛亂簡直就成了笑話。文家手底下有多少本事,自己最清楚,就他們那點子兵,哪裡能和秦國大軍對抗。而今擁著二皇子謀逆,一方面是秦帝最近逼得厲害,若是不動手怕也是全軍覆沒,另一方面,到底還是存著些心思,若果真逼退了秦帝,待二皇子繼了位,文家可真正地立下了擁立大功……

    見那文大人不說話,寶欽遂朝眾侍衛使了個眼色。清雅和蘇嬤嬤一甩馬鞭,一眾人等便匆匆出了宮。

    馬車迅速出了城,到了城外,寶欽從兜里翻出個瓷瓶子來,聞了聞,當著皇后的面把瓶子裡的東西全都灌進了二皇子的嘴裡,冷笑著朝他道:「我雖應了要放你,可沒說不給你下毒。二哥今兒還算運氣好,我身上竟沒帶鶴頂紅,不過這瓶子裡的毒藥可是藥王谷里出來的,二哥若是想活命,動作可要快些。」說罷了,也不喚清雅放緩些速度,一腳就把他踢出了車門。

    皇后雖曉得寶欽狠辣,可到底不曾親眼見過,而今陡然瞧見她露的這一手,頓時駭得好半天不曾作聲。外頭的侍衛們卻是解氣得很,若不是事先寶欽早提點過他們,只怕這會兒都要一個接著一個地踩二皇子一腳才好。

    馬車裡擠了一車人,速度自然快不起來,寶欽可沒指望他們一行能順順利利地逃到圍場去。她若是叛軍,定會在去圍場的路上設伏,若果真去了,只怕也是有去無回。

    想了一陣,寶欽咬咬牙,向皇后徵詢意見,「母后,兒臣想去京畿營。」

    皇后大驚,「你不是說京畿營已被文家收買嗎?」

    寶欽搖頭,「若文家成了事,毛檢宏自然跑得比誰都快,可而今這情形----連我們都逃出來了,文家和二皇子便是將京城占了也如不了願。毛檢宏那隻老狐狸,自然曉得此事該如何行事。這會兒援軍未到,他若是回京清剿叛軍,反倒能立得大功。兒臣覺得,與其大老遠地去圍場,倒不如索性請京畿營出兵。便是毛檢宏不動----這京畿營裡頭,可不止他一個統領。」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寶欽的臉上已帶了些嗜血的殺意。

    皇后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若是毛檢宏有異心,只怕就見不到明兒的太陽了。

    皇后而今也算是明白了,她雖能把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可一旦出了宮,她便兩手一抹黑,什麼都不知道了,索性全依了寶欽,半點意見也不提----大不了,也就是一條命。左右太子安好,皇后就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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