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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二人越說越是起勁,倒忘了吃飯的事,直到外頭都擦了黑,清雅過來催了好幾遍,兩人這才讓人擺了飯。
因二人是新婚,秦烈便得了幾日假,窩在府里不曾出門,直到秦帝召見,他這才不情願地換了衣服出門。等到回來的時候,臉色卻變得很難看。
「這是怎麼了?」寶欽趕緊把屋裡一大群小丫頭們打發了出去,親自倒了茶給秦烈斟上。
雖說秦烈已是親王爵位,照理說府里伺候的下人都有定數的,可秦烈不耐煩院子裡裝著一大堆人不幹事兒,通通打發走了,只留了些用了許久的老人,這王府里自然也清淨許多。只是寶欽到底是王妃,平日在府里也就罷了,出門若只帶一個清雅,只怕旁人都要取笑的,所以才另挑了四五個丫頭讓清雅好生調教著,方才正巧清雅領了人過來拜見,這才擠了一屋子。
秦烈一屁股坐下,接過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沉著臉道:「下個月秋獵,父皇非讓我同去。」
他先前早就計劃好了的,等秦帝領著眾人出了城,他便與寶欽去城外的溫泉莊子小住。而今寶欽身子尚輕,出門還算輕便,再過些日子身子重了,想要出門就難了。今兒進宮的路上,秦烈都還想著怎麼開口跟秦帝說這事兒,沒想到不等他說出口,秦帝便將他的後路給堵死了。
聽得他是因為此事鬧得如此不快,寶欽又是好笑又是感動,撫著他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既然父皇堅持,那便罷了,左右不過半個來月的時間,我在府里有清雅陪著,沒事兒還能去五弟府里找翠屏說說話。」
前幾日司徒還笑話秦修不行,昨兒吳翠屏就被診出了喜脈,府里上下都一團喜氣,秦修更是高興得整天合不攏嘴,見人就說要得兒子了。吳翠屏將將懷上,身子還不穩,自然也不能跟著去秋獵。
秦烈卻依舊不悅,接下來連著兩天都念叨著這事兒,又去宮裡找秦帝說了兩回,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臉上赫然多了些肅穆,臨走的那天晚上,硬是拉著寶欽說了大半夜的話,第二日出門的時候,眼睛下方赫然籠著一抹煙青,被秦修好一通嘲笑。
他一走,府裡頭便安靜下來,頭兩日寶欽還能窩在府里發發呆,之後便有些坐不住了。想起吳翠屏而今也困在府里出不得門,她便時不時地去找吳翠屏說說話。
因出了幾回門,寶欽便警惕地察覺出京城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具體出了什麼問題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多年軍營生活養成了她敏感的直覺,就好比動物一般強烈的本能,在危險發生之前有強奇異的預感。
秦烈不在京城,連司徒也跟著去了圍場,寶欽一時竟找不到人商量。想了一晚上,終究還是決定給秦烈寫了封信,至於自個兒,第二日大早,便非拉著吳翠屏進了宮,明里說是給皇后請安,暗地裡,卻還是想著皇宮裡頭最安全。
依照慣例,皇后每年都要陪著秦帝一起去秋獵的,今年卻是因為身子不適才留在了京城。同樣留在京城的,還有一向深受秦帝寵愛的文貴妃,打從十月份起她的身體就不大好,倒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精神一直不大好。二皇子還特特地因此求秦帝開了恩,沒跟去秋獵,反而留在京中侍奉母妃。
因秦烈與太子交好,故皇后待寶欽也分外客氣,寶欽進宮來向她請安倒也沒有多大的勉強。
皇后的身體並無大礙,休養了這幾日早就大好了,而今見寶欽和吳翠屏都進宮來陪她,心情更是大好,東拉西扯一陣後,便不由自主地說到了孕事上。吳翠屏倒也罷了,京里好歹還有母親陪著,寶欽卻是孤身在外,對於孕育生產之事確是一竅不通,秦烈雖特意請了經驗豐富的老嬤嬤在府里看著,可那終究不是長輩,哪裡比得上皇后娘娘的一番叮囑。
「……孩子也不是越大越好,若是太大了,將來生產的時候反而受罪……」到底是難得的喜事,皇后的精神也愈發地好,容光煥發的,哪裡還瞧得出絲毫病容。
寶欽也笑著一一應了。吳翠屏更是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皇后看:這咋跟她母親說的有些不一樣……
見她二人都聽得認真,皇后似乎也從中找到了樂趣,又讓宮女們將許多年前她懷孕時所穿過的衣服找了出來,分了她們兩件,說是圖個吉利。
中午皇后留了飯,寶欽也沒推辭,便與吳翠屏留了。吳翠屏才將將有了身子,還沒有旁的反應,寶欽卻是胃口大開,慢條斯理地吃了兩大碗飯,又喝了一碗湯後,這才放了筷子。一會兒宮女們端了糕點過來,她又一個人吃了大半盤子的糕點,直把吳翠屏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皇后卻是一個勁兒地誇她,「能吃就好,能吃就好。」說話時又忍不住朝寶欽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吃了這麼多東西,身上卻也不見長肉,瞧著倒比吳翠屏還要瘦些。
待用過了飯,又歇了一陣,寶欽這才起身,拉著吳翠屏欲告退出宮。話還未出口,就見外頭伺候的宮女手忙腳亂地沖了進來,一臉煞白地湊到皇后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麼,皇后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這----莫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關閉宮門,任何人不得出入。」皇后震驚過後,卻是極快地鎮定下來,有條不紊地發布施令,「二皇子謀逆,意圖逼宮,速速傳令下去,著禁軍侍衛統領護駕,同時傳信於京畿營,命邱將軍率軍至圍場救駕……」
二皇子竟然造反了!
寶欽雖早察覺到京中的風起雲湧,卻不曾想二皇子竟如此膽大包天,作出謀逆的事來。照理說,他與太子雖水火不容,但秦帝待他還算不薄,且秦帝春秋正盛,少說也能護得他十餘年,他怎麼會這麼想不開,自尋死路!
只是而今絕非分析這些問題的時候,二皇子造反定然早有預謀,想來文貴妃病重也是故意為之,所圖的不過是留在京里便宜行事。而今不止秦帝不在京中,就連太子、秦烈等一眾皇子們也都去了圍場,他有文家襄助,想要謀得京城,也絕非不可能。若真將皇后等人控制住了,只怕秦帝和太子也要投鼠忌器。
念及如此,寶欽頓時暗自慶幸,虧得今兒她一時興起拉著吳翠屏進了宮,要不然,這會兒只怕已經落到了二皇子的手裡。至於皇宮這邊,重重宮門都有侍衛把守,卻全是秦帝的心腹,便是二皇子早有預謀,只怕沒個三五日他們也攻不進來。
「娘娘,」寶欽想了想,又添了一句,「西三所那邊還有幾位殿下和公主,是不是也一通接過來。還有文貴妃----」她抬頭看著皇后的眼睛,眸中一片清澄,「貴妃娘娘身子不適,若是聽到外頭亂糟糟的,怕不是要嚇到。還請皇后將文貴妃接到殿裡來,也省得多生事端。」
皇后哪裡會不清楚她的意思,只略略想了想,便吩咐宮人去了文貴妃所在的裕慶宮。
正殿這邊,立時有侍衛團團圍住,牢牢地把整個大殿護衛起來。
不多時,先前派去的宮人們便過來回話,說是文貴妃身子不適,不肯過來。皇后聞言,臉上卻不惱,端著茶盞又抿了兩口熱茶,方道:「好些個沒用的東西,讓你們請個人也請不來,莫非還要本宮親自動身?」
那些宮人們紛紛跪在地上,不敢作聲。寶欽見狀,遂笑著插話道:「皇后娘娘莫要動氣,文貴妃想來也是不曉得外頭出了事,病得厲害不愛挪動,這才回絕了。不如讓媳婦去那邊與娘娘好生說一說,保管把人請過來就是。」
皇后正色看了她一眼,一貫的溫和慈愛不見蹤跡,眸中全是審視與打量,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擠出一絲笑意來,柔聲道:「如此就辛苦阿烈媳婦兒了。」
寶欽領了旨意便起身告退,臨走時又瞧了吳翠屏一眼,點點頭,算是安了安她的心。
文貴妃既是秦帝寵妃,所住的裕慶宮自然也離得不遠,寶欽走不多時便到了宮門口。門口有人守著,瞧見她們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面上立時顯出慌亂的神色,把住門道:「貴妃娘娘身子不適,不欲見人,各位請回吧。」
寶欽瞧也懶得瞧她們一眼,抬腳就往前走,身後的宮人們見狀,只得緊隨其後,護衛的侍衛們見她氣勢如虹,膽子自然也大起來,一馬當先地將守門宮人推開,率先開了大門,恭恭敬敬地將寶欽迎了進去。
在皇后跟前寶欽多少還委婉些,說話行事並不那麼露骨,可到了裕慶宮,她可不想再假惺惺地演戲了,索性揮了揮手,高聲喝道:「傳皇后娘娘口諭,宮中走水,速接文貴妃至寧安宮避禍。」
她張口就編出些謊話來,身邊的清雅是早就習慣了,可隨從的宮中侍衛和宮女們卻是齊齊地一愣。好在能在皇后身邊伺候的人都不蠢,愣了一下後都迅速回過神來,趕緊衝進裕慶宮裡依照「皇后口諭」行事。
那文貴妃本就只是仗著皇后不來硬來才如此張揚,而今見寶欽竟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裡,頓時氣得渾身發抖,指著寶欽的鼻子怒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我的宮裡放肆。」說著,又朝裕慶宮的宮人們怒罵道:「你們都死了嗎?竟敢任由外人亂來。」
寶欽挑眉笑,慢條斯理地踱到文貴妃身邊,湊到她耳畔,柔聲細氣地道:「貴妃娘娘,大家心裡都清楚明白得很,何必還要再虛張聲勢。二皇子謀逆,不管他成與不成,您今兒可都不得善了。您若是個聰明人,自當隨我過去,若是再這麼鬧騰----」她微微側過臉,面上的笑意不變,只是眼睛裡卻盛滿了森冷的寒意,一時間竟刺得文貴妃心裡發寒,不敢再多看一眼。
「貴妃娘娘許是聽過的,妾身的脾氣不大好,若是一會兒沒控制住發作出來,只怕娘娘面上不好看。回頭見了皇后娘娘,您就更要後悔了。」寶欽說話時一直溫溫柔柔的,仿佛生怕聲音大了會嚇著人,可那語氣那眼神兒卻讓人不寒而慄。
文貴妃哪裡曉得她竟是這般不給臉面,一時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應對,仔細想了想,索性還是妥協了。她在深宮裡過了這麼多年,眼力自然也非凡,這會兒瞧見寶欽唱念做打的腔調還有那眼睛裡頭的狠勁兒,便曉得那是個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人物,若再與她鬧,到時候怕就不止失了臉面,許是連命都要保不住了。
連文貴妃都不說什麼了,其餘的宮人們便更不用說。寶欽客客氣氣地請文貴妃走在前頭,卻不讓她隨身伺候的宮女跟著,只撥了寧安宮的兩個宮女一旁伺候,寶欽則笑眯眯地跟在她身後半步遠的地方,一邊走還一邊與文貴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