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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他們沒過多久便走上了去鄭國的路。小嶂山距離鄭國雖不遠,可離寶欽當初駐守的西北軍卻有好些天的路程。寶欽倒也不急,秦烈也不急,他原本就打算非要熬到八月底才回豐城,距離八月還有好幾個月呢。
雖說秦鄭兩國毗鄰,可風物景致卻還是明顯有了許多不同,尤其是百姓的裝束和風俗與秦國截然不同,飲食也精緻了許多。秦烈倒也罷了,隨行的老七和侍衛們卻是大呼新鮮,每到一處都要大飽口福。
寶欽重回故土,自然也歡喜得很,這一路臉上的笑容便沒有停下來過,秦烈見她歡喜,也跟著高興,難得地臉色好看了許多。
他們在路上走了十來天,終於到了虹谷關。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走在虹谷關的小城裡,看著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寶欽卻忽然沒有了先前的那種熟悉感。明明是她生活了許多年的地方,明明是她曾馳騁風雲的地界,可到了現在,她卻只覺得陌生了。
「阿寶,怎麼了?」秦烈見她看著車窗外發呆,眼睛裡卻忽然有悲傷的情緒,不由得心裡一突,手一伸,一手撫住她的肩,另一隻手將她纖細的身體環起來,「怎麼忽然不高興?」
寶欽側過臉來看他,一會兒又撇了撇嘴,低下頭,低垂的眼眸中有氣惱的神色,「我以前總以為,虹谷關離了我不行,而今看來,其實,我並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重要。」
「阿寶,」秦烈的眼睛裡有啼笑皆非的神情,看著寶欽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認真道:「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重要到離了他就不行。虹谷關是如此,西北軍如此,連鄭國也是如此。但是你很重要,對我來說你很重要。還有很多人,老爹、胖子、書生等等,他們都把你當做最重要的人。」
寶欽臉上顯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尷尬地笑了笑,鬆開車帘子,把街道上的熙熙攘攘全都隔斷在外頭。
他們在鎮上找了客棧住下,寶欽讓老七尋了頂帷帽戴上,一來可以遮擋住自己的相貌省得被鎮上的熟人認出來,二來,這也是鄭國女人的常見裝束。這裡到底不是秦國,可容不得女人拋頭露面。
鍾父的墓地就在虹谷關外的小山上,面朝東方,四周是蒼翠的山林,景致如畫。
秦烈恭恭敬敬地給鍾父上了香,又依足禮數三拜九叩,一臉鄭重地和鍾父說了些什麼,只是聲音低微幾不可聞。寶欽豎起耳朵聽了一陣,也沒聽清他到底說了些什麼,想開口問,秦烈卻絲毫沒有告訴她的意思。
在鍾父墳前,寶欽也不好跟秦烈鬧,只默默地給鍾父上了香,敬了酒,又說了一陣話,膝蓋都麻了,秦烈這才過來扶她起來。
「岳父見了我,自然放了心,等過兩年我們抱了孩子過來讓老人家高興高興。」
兩個人相攜而行,一邊走一邊漫不經心地說著話。
山上人少,寶欽便摘了帷帽,扔給秦烈拿著,自己則挽著他的胳膊,難得這般活潑。
下了山上馬車的時候,寶欽扶著秦烈的手剛站穩,一轉身,忽瞥見不遠處的人影,微微一怔,頭一低,人已迅速地躲進了馬車裡。
秦烈立刻察覺到不對勁,面上卻依舊神情自若,如尋常一般地躍上車,掀了半個帘子鑽進車裡,只用餘光不經意地略過不遠處的那幾個人。
「走吧。」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太不在狀態了,昨晚上一夜沒睡,臨床的小姑娘從早上嚎到晚上,又從晚上熬到天亮,我的腦仁痛了一整天。三千字從早上寫到晚上,好想打人!!!
暴躁暴躁!!!
☆、第九十七回
九十七
「阿寶,是你認識的人?」回到車上,秦烈拍了拍寶欽的手問:「是對頭?」
寶欽一挑眉,斜眼看他,「你怎麼知道是對頭不是故交?」便是見了故交,這會兒她也不便出面與人打招呼。
「你臉上只差沒寫著了。」秦烈想了想,又道:「若是欺負過你的,為夫替你教訓教訓他們。」
寶欽「噗」地笑出聲來,擰了他的胳膊一把,搖頭笑道:「你當我還是三歲小娃兒呢,受了點委屈還找人出頭。再說了,依我的性子,便是果真與人不和,也不至於被人欺負,不欺負別人便是不錯了。」
秦烈自然也知道她的性子,若真受人欺負,只怕早就挽起袖子打人,而今說這話,不過是想著哄著她高興高興罷了----雖說他的確有心想要出手教訓教訓當初那些不長眼睛的傢伙們。
寶欽原本還想在虹谷關多住些時日,遇到舊識後,便打消了這份心思。雖說她不懼,可自己的身份到底還是不足為外人道,尤其她而今已是秦烈的妻子,秦國的王妃,若是因她的緣故而害得秦烈被人議論紛紛,絕非寶欽所願。
於是第二日他們倆便啟程離開了虹谷關,去往寶欽一直惦念不忘的江南。
他們在江南住了小半年,直到收到秦修的來信,說是秦帝重病,二人這才快馬加鞭地往豐城趕。
九月十七,二人終於回到了闊別已久的豐城。
江南還是一片炎熱,豐城卻早已斂盡了暑氣,空氣中有微微的涼意。越是近了,秦烈原本焦躁不安的臉色卻漸漸冷靜下來,進城的時候,他眼睛裡甚至顯出啼笑皆非的神色。進城後,卻不急著進宮向秦帝問安,爾後先將寶欽送到王府里安頓後,又在府里梳洗過後才不急不慢地進了宮。
以往秦烈進秦帝寢宮從來不需要稟告,今兒卻吃了個閉門羹,小太監客客氣氣恭恭敬敬地將他攔在門外,低著嗓子道:「三殿下請稍等,容奴才去跟萬歲爺稟告。」說著話,便趕緊轉身進了門。不一會兒,秦烈便聽到裡頭的大嗓門在氣急敗壞地大吼,「他還有膽子敢回來!趕走趕走,見到他就煩。」
不一會兒,那小太監就哭喪著臉出來了,低著腦袋幾乎不敢看秦烈,「三殿下,您看,是不是換個時候再過來。陛下今兒……有些不大順心。」
「哦。」秦烈聞言只應了一聲,竟是半句多話也沒問,神情自若地點點頭,轉身就走。還未出御花園,就聽見方才那小太監追出來的聲音,「三……三殿下,陛下宣您進殿。」
秦烈眼睛裡閃過一絲瞭然,緊繃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波動,慢條斯理地轉過身,又慢條斯理地往回走。
這回進殿,再無人阻攔,只是屋裡氣氛十分凝重,伺候的宮女和太監們一個個噤聲不語,低著腦袋嚇得直哆嗦。秦烈進屋後糙糙掃了一眼,只見地面上一片狼藉,他甚至還瞧見了秦帝平日裡最喜歡的影青瓷壺,已然砸得粉碎。
秦烈依照常禮,面不改色地朝秦烈下跪行禮,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以一種平靜的語調恭敬地朝秦帝道:「父皇安好。」
話未說完,一個杯子已經氣勢洶洶地扔了過來。秦烈不躲不避,挺著腰筆直地跪在原地。那杯子卻終究沒有砸到他身上,只擦著他的肩膀落在地板上,頓時四分五裂。
「你還記得朕是你父皇!你這個膽大包天的混帳小子,朕問你,你什麼時辰進的城,現在又是什麼時辰了!進城後不急著進宮請安,你心裡頭可還有朕這個父皇……」秦帝越說越氣,嗓門愈發地高亢有力,一邊發怒還一邊拍桌,「噼噼啪啪----」地嚇得殿裡伺候的宮女太監們全都俯首跪在了地上。
秦烈倒也不反駁,安安靜靜地挨著罵,只是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任何悔改之相。不過他患上面癱的事兒秦帝也知道,見他一反常態,老老實實跪在原地居然沒回嘴,火氣卻是漸漸消了些,揮了揮手,讓秦烈起了。
秦烈方才站起身,秦帝立刻就開始責問他,語氣十分惡劣,「朕聽說,你跟那丫頭陣前成親了?」
「是。」秦烈總算出了聲,卻是言辭簡潔,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
秦帝見他這模樣,剛剛才消下去的火氣陡然又冒了出來,霍地一下站起身,厲聲罵道:「你還敢承認!誰允許你們成親了?成親這麼大的事,你這混蛋小子竟敢一個人做主……」
秦烈毫不客氣地打斷他的話,「父皇明鑑,兒臣這一招可不正是跟您學的麼?只不過兒臣與公主早有婚約,府里又沒有妻妾,相比起父皇來還要名正言順一些。」
「你----」秦帝的臉都氣白了,竟是從上首沖了下來,揮手欲打。秦烈也不躲,直挺挺地一動也不動,只抬頭看著秦帝,眼睛裡沒有懼怕,沒有後悔,也沒有以前總存在眼中的鄙夷。他目光平和,波瀾不驚,好似在這短短的幾個月里竟是忽然又成熟了許多。
看著面前這張熟悉的面孔,秦帝的腦子裡卻漸漸浮現出另一張臉來,他們有著同樣的輪廓,眉眼間都是同樣堅毅的神色。只不過,那樣的五官,長在秦烈的臉上是斯文俊秀,而在劉妃的臉上,卻是英氣逼人。那個他曾經深愛的女人,卻以一種決絕的方式離開了他。
他高高揚起的手卻是怎麼也落不下去了。
「你這個……」秦帝狠狠咬牙,終究還是有些不解氣,「你別以為此事就此作罷,你那媳婦兒,朕一天不發話,她就別想進門。」
秦烈卻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滿不在乎地道:「那父皇可要想好了,您兒媳婦不怕等,就怕您孫子等不了。」
秦帝一愣,爾後立刻變了臉,方才還陰雲密布,恨不得要殺人的模樣,下一瞬就又驚又喜地跳了起身,急道:「那丫頭果真有孩子了?那那那……」他一高興,竟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了,咧嘴大笑,拍著手朝殿裡伺候的太監吩咐道:「快!快傳朕的旨意,賞,大賞。那個,讓皇后擬個單子送到王府里去,務必讓三王妃好生安胎……」
剛剛還信誓旦旦地說不讓人進門,這會兒卻直接就「三王妃」地叫上了。秦烈雖是早料到這結果,卻還是忍不住心裡好笑,面上卻一本正經朝秦帝謝了恩,爾後又故意端著臉道:「父皇若是沒有旁的吩咐,兒臣便告退了。兒媳長途跋涉,身子不適----」
話未說完,秦帝已經趕緊揮了手,呵斥道:「趕緊走趕緊走,回去好好伺候你媳婦兒。見了你這樣子就煩。」
秦烈才轉身,後頭的秦帝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疾聲問道:「那三小子,我那孫子到底什麼時候生。」
秦烈卻不回他的話,揮揮手道:「父皇,兒臣媳婦兒都還沒進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