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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小六子眼一熱,眼淚就落了下來,「我……我……」

    「我什麼我!」二愣子氣惱地罵道:「叫你去你就去,小崽子再嚷嚷,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小六子聞言,再不敢說話,可眼淚卻還是不斷地往下掉,把面上的污血和泥濘沖開,洗出兩條痕跡。

    「一會兒等俺的口令,俺說一句,大家就一起衝出來。」二愣子咬咬牙,拉著大傢伙兒先躲在糙垛後頭,憋足了氣,耳朵貼著地,仔細算計著不遠處追兵的距離。

    「一……二……三……殺----」二愣子一聲怒吼,士兵們聞言立刻揮著手裡的刀刃從糙垛里衝出來----

    「殺----」一個殺字尚未說完,大傢伙兒全都啞了。

    距離他們十幾丈遠的地方,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燕軍的屍體,一群人騎著馬在屍體中穿插走動,瞧見地上還有氣兒的,毫不客氣地一槍便刺了下去,下手又准又狠,看得大傢伙兒都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大家都是在戰場上混的,只一眼便能看出對方的身份,若非是軍人,怎會有那樣挺直的腰杆和毫不掩飾的殺氣。可是,二愣子睜大眼睛瞧了半天,也沒認出這群人亂七八糟的到底穿得哪國的軍服。

    「二愣子,你傻了?」馬上最削瘦的那個少年人緩緩轉過身,慢悠悠地朝他走過來,離他還有三四丈遠的時候,笑著吼了一聲。

    二愣子膝蓋一軟就倒了,面上表情精彩紛呈,過了好半晌,才揉著腦袋不敢置信地道:「公……公主妹子?你咋跑這裡玩兒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二愣子,你這憨貨!

    我每次看《西遊記》,總聽到孫悟空罵豬八戒「憨貨」,覺得這個詞特別特別地貼切,哈哈

    ☆、第七十九回

    七十九

    二愣子話才說完,胖子們可就不樂意了,氣鼓鼓地衝過來朝他怒道:「你這混帳犢子,渾說些什麼話,我們三爺大老遠地過來救了你的命,你倒好,張口閉口地來玩。不曉得的,還以為我們三爺是個不知輕重的紈絝。」

    二愣子本就愣,說話從來不經過腦子,哪裡曉得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而今被胖子一罵,頓時紅了臉,再想到方才險些被燕軍屠殺殆盡的事兒,便愈加地說不出話來,憋了好一陣,才唯唯諾諾地道:「三……三爺不是在西川大營麼,啥時候到的?」說著話,還張著腦袋四下探望。

    胖子這才曉得這人高馬大的壯漢竟是個憨貨,一時也沒了教訓他的心思。書生和老包見狀,也樂得呵呵直笑。

    說話時,寶欽也騎著馬晃了過來,皺眉瞧著二愣子問:「怎麼弄得這麼狼狽?」

    聽得這話,二愣子將將絕處逢生的驚喜又全都被澆滅,臉一跨,眼睛就紅了。身後的小六子更是直接嚎出了聲,「哇哇----」地哭個不停,方才一路強作的鎮定也全都消失無蹤。「全……全都死了……」二愣子一面抹眼淚,一面把事情的經過說給寶欽聽,罷了又道:「虧得公主妹子來得及時,要不,俺們怕是全都沒命了。俺二愣子死就死了,只怕這些燕狗們有什麼陰謀,到時候害了三爺,俺就是死也不瞑目。」

    寶欽聽得他說起燕軍不死不休地一路追殺時就有些詫異,待聽得他言之灼灼地確定那些燕軍押送糧糙時,愈發地翻了疑。她帶過兵,自然曉得押送糧糙時要多麼的謹小慎微,素來是能不惹事就不要惹事,只圖著腳程快,早些把糧糙送到才是,哪裡會像燕軍這般非要殺個你死我活的。

    琢磨的時候,胖子已經讓山寨的兄弟們將戰場收拾了出來,又讓人在附近的山坳里挖了個大坑將燕軍屍首悉數埋了。寶欽則招呼著二愣子坐下,細細地問起他們與燕軍碰面的過程。

    二愣子雖是愣了些,記性卻好,加上旁邊還有小六子提醒,倒把事情的經過說得十分仔細。寶欽聽罷,愈發地翻了疑,又把書生幾人招呼過來,問及他們的意見。

    那三人當中,就數書生的腦子最活絡,一聽罷立時就明白了寶欽的意思,眨巴眨巴眼,小聲問:「三爺的意思是,只怕燕軍押送糧糙是假,私底下送的卻是什麼見不得光的東西。先前被斥候們撞見,生怕走漏了風聲,所以才一路追殺,非要趕盡殺絕了才放心。」

    寶欽點頭,罷了又皺眉道:「到底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們如此大驚小怪?」

    胖子和老包都是莽漢,哪裡會動腦子,只跟著寶欽和書生後頭搖頭晃腦地附和。倒是一旁的老爺子忽然開了口,「老夫早先在燕國行醫的時候倒是曾聽說過一些傳言。」

    他的話一落音,立刻引得眾人全都朝他看過來,寶欽的眼睛尤其亮得放光。老爺子見狀,甚是得意,面上不由自主地帶了些喜色,捋著鬍子高聲道:「這還是去年秋天的事兒了,老夫在廣平縣的一個村子裡給人看病,聽人說那村子裡原本有個大湖,卻被官府給徵用了,團團圍起來,任何人不得出入。這也就罷了,偏偏那湖裡三天兩頭地傳出雷鳴一般的聲響,好不嚇人。老夫一好奇,便偷偷溜過去查探了一番……」

    這老爺子活脫脫的就是老年司徒,說話的神情腔調簡直與司徒如出一轍。寶欽見他這故作神秘的模樣,心裡不由得嘆了一口氣,面上卻還是如他所願,作出一副極驚訝好奇的模樣來,連聲問:「那老爺子可曾看出了什麼蹊蹺。」

    老爺子擺了一陣譜,把大傢伙兒的胃口全都吊了起來,最後卻是理直氣壯地搖頭,「一無所獲。」

    大家齊齊地翻了個白眼,唯有寶欽依舊笑眯眯地瞧著他。她和司徒交道打得多,多少摸出了些套路來,這老爺子若不是多少有些線索,定不會這般大刺刺地說出來吊人胃口。

    見寶欽這幅模樣,老爺子再不耍寶了,捋著鬍子繼續道:「那湖中央有個島,把守得極為嚴密,老頭子在湖邊轉悠了兩天,也未能近身去打探。不過後來卻是在山坳中的小路上看出些究竟。那路上常年有馬車經過,地上積了一層灰,老夫捻起灰土聞了聞,卻有一股子硫磺和硝石味兒。」

    寶欽聞言,先是一愣,腦子裡隱隱約約想到了什麼,一會兒,面上便沉了下來。

    書生見狀,知道她心中有了數,遂小聲問:「三爺可是猜出了究竟?」

    寶欽輕輕呼了一口氣,面上有微微的不確定,沉聲回道:「早年我還在師門學藝時,附近道觀里有個小道士最愛煉丹,有一回不知怎麼把煉丹爐給燒了,弄出了好大的聲響,連房子都險些塌了。二師兄聽說後,便好奇地跑去問了個究竟,回來便一門心思地琢磨著這事兒,後來還琢磨出了個方子,說是能做什麼炸藥,裡頭似乎就有硫磺硝石之類。但師父說這東西不吉利,日後定要引得生靈塗炭,便把這方子給燒了。」

    二愣子驚得長大了嘴,著急道:「照這麼說,那燕狗莫非是把那方子弄到了手,做出什麼狗屁炸藥,要來對付我們。這可如何是好?那方子不是燒了麼,如何又----」他話說到一半就被小六子掐了一把,發出「哇----」地一聲慘叫,立刻朝小六子瞪過來,怒道:「小六子你作死,掐俺幹啥?」

    寶欽自然曉得他的意思,只是她對二師兄的品性卻是堅信不疑,搖頭道:「既然是師父說了不准,二師兄絕不會私自將這方子拿出去。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既然我師兄能研究出這樣的東西,想來也有旁人陰錯陽差地做出來。而今情況緊急,不是追究這些事情的時候,耽誤之急,一是要去西川大營報個信,讓三殿下早有準備,二來,卻是要儘快弄清楚這東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見大家都是一副緊張又嚴肅的神情,寶欽頓了頓,卻笑道:「若只是光會響聲的玩意兒,我們如此嚴陣以待,豈不是浪費了感情。」

    眾人聞言,都忍不住笑起來,方才緊張的氛圍頓時消解了大半。

    歇了一陣,寶欽隨即分配了各人的差事。二愣子他們那一隊原本就只剩下五六個人,又是被人追殺了好幾日的,早已累得筋疲力盡,寶欽遂安排他們和老爺子一道兒回去報信,自己則領著胖子一行去燕軍那邊打探消息。

    胖子們早就習慣了事事聽她安排,自然毫無異議,方應了聲要走,二愣子卻急急忙忙地起身將他們給攔住了,急道:「這可如何使得,那些燕狗又凶又狠,殺起人來眼都不眨的,公主妹子一個姑娘家怎能去犯險。要去自然也是俺去,要不,回了大營,三爺還不把俺給砍了。」

    雖說曉得了寶欽是女兒家,可胖子他們心裡卻還是依舊把她當做鍾小將軍來尊崇的,未曾有一絲一毫不自在。而今乍然聽二愣子這麼一說,胖子等人這才忽然想起寶欽的性別來,一時間,腦子裡又回想起臨下山時老爹的叮囑,不免有些意動。

    到底是個女兒家,便是再勇武,卻怎能讓她以身犯險?心裡這麼一思量,面上不免帶了些神色。寶欽見狀,面色一沉,眼中頓時有了些攝人的寒光。

    二愣子頓時就被駭得不說話了,胖子等人俱是一凜,方才的心思立刻被驅得一絲不剩,齊齊地朝寶欽應了聲,再也不理二愣子,轉身就走了。

    寶欽瞥了二愣子一眼,再不言語,策馬轉身,不多時便消失在小路的盡頭。

    小六子怯怯地拉了拉二愣子的衣角,小聲地問:「二愣子哥,這個姐姐甚是威風,我甚是喜歡。」

    二愣子「啪----」地在他腦門上敲了一記,小聲罵道:「啊呸----三爺的媳婦兒,也是你能隨便喜歡的,小心三爺知道了,回去砍了你。」

    小六子憨憨地笑,不敢再說話。

    卻說寶欽這邊,依了二愣子所說的方向一路追去,果然兩天後就追上了燕軍的押糧隊伍,只一眼,她便看出了問題。

    「三爺,不對勁。」書生湊過來小聲道:「這些人可不是尋常士兵。」不說旁的,便是走路的樣子也能看出些不同來。寶欽與燕軍交過不少回手,自然曉得他們的德行。論起馬上的功夫,燕軍甚至比秦軍還要厲害些,只是他們素來自在慣了,最是不愛那些軍紀軍規,打起仗來也是各自為戰,沒少吃寶欽的虧。而面前這些人,偌大的一支隊伍怕不是有數千人,卻靜默無聲。若是先前西北軍遇到的是他們,只怕虹谷關早就失守了。

    寶欽想了想,道:「應是京城的禁軍。」

    胖子聞言,立刻激動起來,搓了搓手笑道:「那敢情好,原本還以為是一群烏合之眾,心裡想著便是打贏了也算不得什麼,既然是京城的禁軍,胖爺爺倒要跟他們好好過一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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