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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兩人在半山腰上泡了一陣,渾身都懶洋洋的,這才上了岸,各換了衣服,牽著手一起回去。
算一算日子,秦烈出來也有十來天了,寶欽多少有些擔心北邊的戰事。雖說他一直標榜著自己會帶兵,手底下的人各施其職,可無論如何,他才是真正的統帥。而今正是兩軍對壘時,如何能掉以輕心。
於是,等回了屋,寶欽便催著要動身回秦國。
秦烈卻沒有立時答覆她,想了一陣,等晚上才道:「明兒早上我就動身回去,你和老爺子並九斤先在寨子裡住一陣。難得這裡有溫泉能驅毒,多住些日子對你有好處。」
寶欽聞言微微一愣,眯起眼睛正色看他,聲音里有淡淡的疑惑,「你一個人回去?」
「唔。」他低下頭,不去看寶欽的臉。「你說得對,我出來得久了,到底不合適。若是消息傳了出去,只怕會軍心浮動。好在這裡也不遠,走個一兩天便能到。你難得又遇到以前的舊部,敘敘舊也是好的。」
只是,心裡到底還有有些捨不得。他千里迢迢地追過來,好容易才把人給救了出來。一路上只顧著逃,甚至不曾好好地說幾句貼心的話。而今好不容易才能安安靜靜地談情說愛了,卻又要馬上離開,如何不難過。
他連多看一眼都不敢,只怕是,到最後,又硬不下心腸離開,抑或是,激動起來,便要拉著她一起回去。
寶欽許久沒說話,眼睛裡有迷離的光,過了好一陣,她才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秦烈說不出到底是鬆了一口氣,還是泄了氣。心裡複雜得很,歡喜或是失落,怎麼也說不清。他顫顫地伸手握了握寶欽的手,想再叮囑些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噎住,怎麼也說不出來。
一晚上秦烈都沒怎麼睡,又怕寶欽見了心裡不舒坦,只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硬生生地熬到了天亮。第二日早上醒來,才發現寶欽的眼下也是一抹煙青。心中頓時明了,滿腹的離別愁緒化作一腔柔情,猛地伸手將她牢牢抱在了懷中。
最後寶欽還是讓九斤跟著秦烈一道兒回了,雖說小嶂山距離秦國並不遠,雖說秦烈伸手敏捷,可她到底還是不忍心讓他獨自上路。這樣天寒地凍的日子,一個人行走,該有多孤單。
她站在山上目送秦烈的人影一點點地消失在漫天的風雪中,許久許久都不曾動。老爺子在身邊小聲地道:「還以為寶丫頭你會跟著一起回去呢。」
「我現在不能回去。」寶欽托著腮,認真地道:「我得在這裡把病養好。等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就不是現在病怏怏、嬌滴滴的模樣了。」
她從來就不是嬌艷的花朵,更不是柔弱的菟絲,她是堅毅又剛強的白楊,騎著馬,扛著槍,挺直背脊與他同進共退。
作者有話要說:昨晚上老鄉請去看電影,吃了飯,進了電影院,看了十分鐘就匆匆地跑出來了,不知道到底是吃懷裡肚子還是中了暑,出來就吐了,電影也沒看就回了家,九點多就睡覺去了。
作孽啊。
工作太忙,弄得我都想辭職了
☆、第七十七回
七十七
因有胖子等人指點山中近道,秦烈和九斤只花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就趕回了西川營地。秦修聽到消息,大老遠就迎了出來,瞧見只有他和九斤兩個,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冷冷地質問道:「三哥出去了二十來天,半點消息都沒有,而今居然就這麼回來了。」
若是換做平日裡,秦烈自然要耐著性子與秦修好生解釋一番的,可他才與寶欽分了手,而今心裡正不好受,哪裡還有旁的心思來應付秦修。聽了他這一通陰陽怪氣的話,卻是理也懶得理,徑直地進了營地,連餘光都不曾朝秦修的方向掃一眼。
秦修見狀,愈加地暴躁,眼看著就要發作,後頭的九斤趕緊過來滅火,拉著他去一旁說話。罷了,又將這一路上的境況仔仔細細,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待曉得寶欽已然脫了險,他的臉上才稍稍好看些,待再聽得寶欽遇到了昔日的舊部,而今留在小嶂山養病時,秦修已是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問:「你說的那幾個蠢貨,不會就是胖子和書生他們吧?」
他和寶欽又敵對又合作了許多年,自然對她身邊那個傻兮兮的副官是侍衛熟絡得很。尤其是那個胖子副官,沒少跟在寶欽的後頭給他使陰招。到後來聯合起來打燕國的時候,那胖子又老纏著他拼酒。說起來,也算得上他的酒肉朋友了。
只不過,自打鐘小將軍被鴆殺,她昔日的舊部倒有大半不見了人影。說不清楚到底出於什麼心裡,先前秦修還派人去找過,只是後頭都沒有了音信。而今聽九斤說起這些人來,秦修卻是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當初與寶欽亦敵亦友的那些過去來,面上也情不自禁地帶出了一些懷念的情緒。
九斤見狀,臉上終於顯出又擔憂又糾結的神情,想了好一陣,狠狠一咬牙,才終於勸出口,「五爺,小的覺得,三爺與寶姑娘……那個,情投意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您……您又何必……」您又何必橫插一槓子呢?當然,最後這一句話他怎麼也沒說出口,只一臉猶豫地瞅著他,希望秦五爺能明白他的意思。
秦修聞言先是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立時就惱了,氣得一臉通紅地罵道:「你胡說八道什麼,爺又不是討不到媳婦兒,非要去跟老三搶。那鍾寶欽不過是生得漂亮些,輪身段兒還不如我媳婦兒豐盈呢。你再胡咧咧,小心我撕了你的嘴。」說罷了,又氣哼哼地在九斤腦瓜子上撓了一把,這才解了恨,慢悠悠地回了自己帳篷。
秦烈這次離營近二十天,但知曉其行蹤的人卻寥寥可數。雖說大家都對秦烈充滿了的信心,可這麼多天毫無音信,老黑等人的的確確已經開始焦躁不安。等聽得三殿下回營的消息,大傢伙兒這才鬆了一口氣。
當晚上,便有厚厚的一沓文書送到了秦烈的帳中。
「最近這些天燕軍的行蹤有些怪。」老黑摸著下巴上好不容易才養起來的短須,一臉正色地道:「一連十多天都沒有動靜,不知到底是怕了,還是另有所圖。」他心裡十分清楚,燕人性格剽悍,素來只尊崇強者,極少有畏懼的時候,而今這般不尋常,十有**是另有所圖。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秦烈冷冷道:「吩咐下去,讓大家最近都謹慎小心些,不可貪功冒進。只要我們步步為營,便不用怕他有任何陰謀詭計。」說到算計,秦烈的心裡不免想起了賀嵐清來。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他的極限,若是再不給他點顏色看看,只怕他愈發要得寸進尺了。
「你不是說他們最近安靜得異常嗎?」秦烈一向緊繃的麵皮上居然有難以形容的古怪,眼睛亮得滲人,老黑瞧著,無緣由地打了個冷戰。
「你讓人出去傳些消息,就說我孤身去了燕國,至今未歸,生死不明。」群龍無首,軍心浮動,他就不信,燕軍得到這樣的消息能不動心。賀嵐清若是得了信,只怕也愈加地肯定那日在客棧里救走寶欽的人就是他。
「可是----」老黑的面上顯出猶豫不決的神色,遲疑地勸道:「三爺,屬下只怕,這消息傳回京去,有人會趁機煽風點火,到時候若是參您一本----」
秦烈斜著眼睛瞧他,目光中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老黑不蠢,很快就回過了神來。外頭的傳言是他們放出去的,時間自然也由他們定,而今秦烈就在營中,又怎麼會怕外頭的傳言。到時候就算真有人彈劾他,他只需說是誘敵之策,也無人敢質疑----更何況,這本就是將計就計的誘敵之策。
「屬下這就去安排。」老黑一明白過來,立刻高興起來,「嘿嘿」地笑了兩聲,搓了搓手,得意道:「俺就不信,他們真能忍得住。」
且不說營地這邊如何地部署布局,小嶂山的寶欽這會兒正被老爺子新開的藥方弄得苦不堪言。
寶欽捏著鼻子一口將碗裡的湯藥喝乾了,趕緊往嘴裡塞了顆蜜餞,罷了又覺得不夠,捧著手邊的水壺喝了好幾口,總算把口中的苦澀壓了下去,「老爺子,我沒得罪您吧,怎麼最近弄得全是這些苦得難以下咽的藥。」
老爺子朝她吹鬍子瞪眼,高聲道:「知不知道什麼叫做良藥苦口,要換了旁人,老夫還不給她開呢。這玩意兒多貴!再說了,還不是你整天在老夫耳朵邊上嘮叨著要早點治好,要不,能給你換新方子?」
寶欽原本也就是抱怨兩句,並未存著旁的心思,聽老爺子這麼一說,反倒笑起來,樂呵呵地問:「老爺子的意思是,我這病過不了多久就能痊癒?」
老爺子撇嘴,卻擺出一副語重心長的口氣,「寶丫頭啊,做事情不能急躁,尤其是你這----」他話還未說完,就瞧見寶欽已經變了臉,先前還溫和又親切的笑容一轉眼就成了煞氣,老爺子立刻警覺地把話給轉回來,「當然,有老夫在,不消三個月,定能讓你活蹦亂跳,跟沒事兒人似的。」
三個月----那時候,西川的糙地上都要開花了吧。
山下傳來老包的聲音,隱隱約約地聽不真切。寶欽起身站到崖石上往下吼了一嗓子,老包立刻歡喜起來,愈加地高聲,「三爺----」
秦烈回去之後,寶欽已換回了女兒家的裝扮,但胖子他們卻還是改不了口,依舊喚她「三爺」。寨子裡的其他兄弟雖也覺得奇怪,可四位當家的不解釋,他們也只能亂猜,卻是無人敢把她這個美嬌娘與昔日聲名赫赫的鐘小將軍聯想起來。
「三爺----」老包快步爬上山巔,氣喘吁吁地揮著手裡的信,高聲道:「老爹回信了,聽說您在我們這兒,便立刻動身趕了過來,說是要趕到寨子裡過年。」今已是臘月二十七,想來,這就是這兩日的事了。
老爹是鍾老將軍的舊部,從寶欽有記憶開始,就已經認得他了。在寶欽的心裡,他甚至是不啻於父親的存在。在過去的十幾年時間裡,他也是極少數知曉她身份的人之一。後來她因故被鴆殺,老爹便離開待了幾十年的西北軍回了老家,其中未免沒有憤懣絕望的意思。
從她坐上和親的船離開鄭國起,她就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有與眾人再相見的一天。而今想來,老天爺待她卻是不薄的,不僅賜予相愛相知的郎君,還有這麼多不離不棄的朋友和親人。雖說她此生再難回到故土,但有這麼多人陪在身邊,想來,也不會覺得孤獨了。
「老爹他一個人過來?」寶欽歡喜過後,很快就恢復了冷靜,「小嶂山里冰天雪地的,路不好走,老爹他年紀大了,我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