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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她一命令起人來,便不由自主地帶了些凜然的氣勢,與尋常溫和淺笑的七公主截然不同。九斤頓時就清醒了,渾身打了個激靈,趕緊拎著水進了屋,老老實實地取了帕子給秦修擦身。
秦修一直安安靜靜地睡著,一聲不吭,眉目間絲毫不見平日的冷峻,溫溫和和,單純又無害的模樣,十足十的斯文書生。
待擦洗過了身體,九斤又幫著他換了衣服。寶欽見他一個人忙得滿頭大汗,心中終究有些不忍,遂上前來搭一把手,替個衣服或是擰個毛巾什麼的,引得九斤連聲謝她。等都折騰完了,已是子夜時分。九斤早已累得直打哈欠,見寶欽守在床邊,他趕緊悄悄地溜了出去。
「阿寶----」床上的秦烈忽然開口,語氣中帶著明顯地驚慌失措。
寶欽還從未見他這樣過,才準備去握他的手,他卻忽然翻身坐了起來,額頭上已然沁出了汗,眼睛裡一片焦躁不安,眯了眯,一轉臉瞥見床邊的寶欽,眼睛裡的焦躁才一點點地散去,慢慢地帶了些歡喜,「阿寶,你在----」
「我在。」寶欽想揉他的臉,才伸手又停住。「你怎麼了?」
「做噩夢了。」他吃力地扶著額頭,看起來有些難受。寶欽見狀,趕緊拿了床邊水盆里的濕帕子去擦他額頭上的汗,柔聲道:「做個夢而已,又不是真的。」
「夢見你走了。」他瓮聲瓮氣地道,不看她,聲音里有些不講道理的生氣,「怎麼喚你都不回頭。」
醉了酒的秦烈竟然這麼幼稚!寶欽簡直是哭笑不得,偏偏這會兒也沒法和他說道理,只得耐著性子哄他,「夢都是反的,我不是在這兒嗎?」說著,又去牽他的手。
秦烈就勢握住了,再不鬆手,「我困,難受,你陪陪我。」話還是不多,卻依舊強勢。不由分說地就拉了她往被子裡鑽,卻也沒做什麼更過分的事,側著身子朝她躺著,腦袋往她懷裡鑽,手緊緊地牽著她的,怎麼也不放。
寶欽好幾次想鬆開,可終究只是想想罷了,困意一來,她就閉上眼睛沉沉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外頭還只將將綻了些亮光。冬天裡安靜得很,沒有蟲鳴,沒有鳥叫,只有依依稀稀的風聲。秦烈依舊保持著入睡前的姿勢,呼吸悠長而緩慢,似乎睡得很沉。寶欽想動一動,才發現手還在他的手裡握著,掌心已出了薄汗。
「阿寶----」秦烈忽然張開眼,急切地四下搜尋,很快找到了寶欽的位置,眼神頓時變得安靜起來,一會兒,眼睛又亮亮的,他看著她,認真地道:「後山有溫泉,一會兒,我陪你去好不好。」
山寨的後山有溫泉,這是昨兒晚上喝酒的時候胖子吹噓的。寶欽倒是記得清楚,可秦烈那會兒喝了有多少了----少說也有半罈子,他怎麼就記得這麼清楚?
寶欽在他臉上掐了一把,狠狠地問:「你老實交代,昨兒晚上是不是裝醉?」
秦烈一臉茫然地看著她,「昨兒晚上我哪有喝醉?」
寶欽質問的話都沒法兒往下說了。
洗漱罷了,又吃過了早飯,胖子等人依舊還躺在床上沒醒轉。老爺子卻還記得昨兒晚上胖子說過的溫泉,喚了人帶他去察看。秦烈見狀,也趕緊拉著寶欽一起跟著。九斤見他們都走了,自然也緊隨其後。
胖子昨兒晚上把這溫泉吹噓了又吹噓,寶欽卻還只得前兩日在小嶂山里遇到的那幾眼熱泉,一路上不斷地說著泄氣的話,說話時,眼神兒卻不斷地朝秦烈臉上瞟。秦烈也回頭看她,眉目間有淡淡的笑意。
溫泉在後山,離這寨子倒有些路程。走了有兩刻鐘,才算是到了地兒。溫熱的泉水從石頭fèng里冒出來,滿滿地灌了兩大池。池子四周用大石頭砌了起來,只留了一條曲曲折折的小路,池邊種著些不知名的花糙,因沾了溫泉水的光,在這冰天雪地的冬天裡依舊綠意盎然。
老爺子蹲□子伸手舀了一捧手,湊到鼻下聞了聞,爾後又嘗了一口,面上頓時顯出歡喜的神色,起身朝秦烈笑道:「胖子倒也沒吹牛,這泉水比我們先前遇到的還要好許多。水溫也適宜。」
引他們過來的小伙子聞言笑道:「可不是,這水喝了還能延年益壽,先前山下的村子裡,就有不少人特意爬到山上,就為了灌幾壺水回去喝的。山腳的上莊村,先前還出過一個百歲老人呢。」
罷了,又指著不遠處兩間茅糙房道:「大當家還讓人在旁邊砌了兩間糙屋,還能存放衣物。諸位貴客若是想泡溫泉,就先去屋裡換了衣服再來。」
秦烈的眼睛愈發地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困了,真是個好現象。
☆、第七十六回
七十六
當天吃過了午飯,秦烈便一本正經地讓寶欽去山上泡溫泉,美其名曰是為了給她驅毒。寶欽問過了老爺子,得了他肯定的答覆後,便興致勃勃地揀了幾件衣服上了山。秦烈緊繃著臉皮跟了上去,腳步無比輕快。
走了幾步,忽又回頭朝緊隨其後的九斤瞥了一眼,雖還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可九斤卻被他那眼神兒刺得渾身發寒。老爺子見狀,趕緊喚了他一聲,伸手將他給拽了回來。
等人走得遠了,老爺子這才搖頭嘆道:「我說你這孩子,咋就這麼不會看人眼色呢?」九斤不說話,憨憨地笑。他哪裡真是不懂風情,只不過心裡頭還想著以前秦修的囑咐,想要再盡最後一份力罷了。
這廂寶欽和秦烈邊走邊說話,不多時便到了地兒。秦烈飛快地去那糙屋裡搬了石凳和石椅過來讓她放衣服,忙前忙後伺候得非常周到。等到要下池的時候,寶欽卻終於覺察出些許不對勁了----這半山腰上就他們兩個,若是一會兒她在池子裡崴個腳什麼的,莫非還要讓秦烈來救……
一念至此,寶欽的臉刷地就紅了,動作也遲疑起來。秦烈見狀只作不知,仿佛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似的去了假山石的後方,那邊還有另一個溫泉池。
「阿烈----」寶欽小聲地喚他的名字,「要不,還是再喚個女孩子上來吧。若是一會兒有什麼變故----」
「過幾日就要過年了,」秦烈不回她的話,低聲道:「方才上山的時候,還瞧見大傢伙兒正忙著醃肉呢。」所以,全寨子的女人都忙著,一個也上不來?
「有我在呢。」他又道:「出不了什麼事。」
就是有他在,所以才不方便。寶欽心裡暗暗道,可再仔細想想,又覺得自己似乎想得太多了。她身體雖然不好,但也不至於泡個溫泉就手腳發軟,起不得身。一念至此,便將秦烈趕去了另一個池子,自己解了厚重的披風和一層層襖子,只余了件貼身褻衣,迅速下了水。
這溫泉池子果然比她們先前在山嶺中遇到的那幾個泉眼適宜許多,溫度稍稍有些高,但尚能忍受,池水中帶著淡淡的硫磺味,並不刺鼻,溫暖的液體溫柔地包裹著寶欽的身體,滋潤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一瞬間,寶欽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舒服,那些溫暖又柔軟的泉水將她整個人浸透了,不止是肌膚,甚至每一寸骨頭。
「阿寶----」秦烈隔著厚厚的假山石高聲喚她的名字,「水是不是太熱了。」
「唔,」寶欽懶洋洋地靠在池邊上,手臂微微用力,便撐坐在了池畔的大石頭上,兩腳輕輕踩著水,啞著聲音小聲地回:「無妨,挺好的。」
說話時,又猛地從石頭上跳下,發出「噗----」地水聲。隔壁的秦烈立刻緊張起來,高聲喝問:「阿寶,阿寶----是你嗎?」
寶欽只笑不回話。那邊的秦烈卻是急了,捲起「嘩嘩----」的水聲。寶欽才眨了眨眼,一抬頭就瞧見他赤著腳快步奔了過來,身上只著了見月白色的中衣,早被泉水浸得透濕,全貼在了身上,勾勒出結實精壯的線條來……
寶欽「啊----」地怪叫一聲,趕緊轉過身去,怒道:「秦烈你幹什麼,還不快些滾回去。」
秦烈聞言立刻轉身不敢看她,低低地回,聲音裡帶著淡淡的歉意,「方才忽然沒聽見你說話,我怕你出事,所以才急了。」
她又不是兩三歲不能自理的小娃兒,何至於就這么小心翼翼。一時間,寶欽也說不出心裡到底是什麼滋味,既有些惱,又有淡淡的甜蜜。這個世界上,能找到相互喜歡的人已經很不容易,更何況,他還把她放在心尖上。
秦烈說著話,心裡也明白自己怕是有些過了火。他自己也說不清楚,方才急急忙忙地衝過來,到底是擔心多一些,還是別有所圖的成分多一些。念及如此,他頓時有些羞愧,趕緊快步往回走。
許是因心裡存著愧疚之意,一時間腦子裡暈暈乎乎,竟沒留意腳下的地面上早已被弄得濕了一大片。才轉身走了半步,腳下一滑,身子一個趔趄,整個人便載回了池子裡,發出狠狠的一聲巨響。
他原本也是會鳧水的,只是方才跌了個倒栽蔥,卻是腦袋先下了池子,一時沒回過神來便喝了好大幾口水,鼻子和耳朵也被嗆住,掙扎了好一陣,才勉強站穩了身子,發出驚天動地的一陣咳嗽,咳得他滿臉通紅。
寶欽這邊,原本還有些惱的,這會兒聽他咳成這樣,三分氣性也去了兩分,剩下了全都化作了擔憂,小聲地問:「阿烈,你沒事兒吧。」
秦烈嗆了兩聲想回話,聲音啞啞的。
寶欽想了想,還是從池子裡起了身,將濕衣服換下,趕緊抓了件厚實襖子船上,又披上披風,赤腳套上鞋子,繞過那叢假山過來瞧他。才瞧見了人,寶欽頓時就懵住了。許是方才從岸上跌下的緣故,秦烈那身原本就不怎麼牢靠的中衣竟被池水給攪得不知去了哪裡。他又正好站在池子裡,露出大半個身子,一眼看去,便只瞧見他古銅色的肌膚猶如緞子一般。寬闊又結實的肩膀,精壯的腰,再往下……再往下……寶欽就不好意思再看了,立刻就把腦袋轉過來了。
秦烈也沒想到她會忽然鑽出來,一時也覺得不好意思,待見寶欽紅著臉轉過身子,他反而高興起來,索性耍一耍流氓,壓低著嗓子沉聲道:「阿寶,這邊池子的水更好,要不,你也過來?」
寶欽蹲□子,隨手抓了塊小石頭就朝他扔了過去……
溫泉不能久泡,臨行前老爺子特意叮囑過,若是泡得久了,容易氣悶心慌,一不留神便要暈倒在池子裡。所以秦烈才格外小心,時不時地找寶欽說話兒。寶欽卻還惱他方才笑話自己的事,並不理他,每回他問什麼話,她便扔塊小石頭過去以示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