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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老爺子懶得管屋裡眾人的心思,捋了捋下頜的長須,道:「寶丫----這小子身體底子還算好,雖是中了毒,卻催吐得早,後來司徒又配藥得當,原本只需花上幾個月便能調養過來的,只是後來卻不知怎地又動了真氣,反倒加重了病情,這才拖到了而今----」
他雖不曾親見,卻將寶欽中毒後的種種經歷一一道出,猶如親見。秦烈聽罷,一方面固然是覺得老爺子醫術高明,另一方面,卻是把那賀嵐清恨在了心裡。
「那----」
「靜養!」老爺子一錘定音,「等回豐城以後,老夫再開兩個方子,讓阿寶吃著。她這病只能慢慢調理,急不得。等個一兩年,總能養好。雖說恢復不到先前最好的狀態,但也總不至於這般虛弱,隨便來個什麼人,也能將我們給捉上山來。」
他這話卻是帶著調侃的意思了,四當家立刻紅了臉,呵呵笑了笑,指著秦烈道:「有這位兄弟在,俺們哪裡占得了便宜。那日跟著我們上山,想來也是怕我們幾個兄弟粗手粗腳地傷了將軍和老爺子。」
書生皺起眉頭仔細打量秦烈,面上愈發地狐疑。老包是個直性子,聞言立刻不服輸地大聲吼起來,「三爺要靜養,在俺們山寨里住著就是,何必非要去秦國。這小子本事再大,能比得過我們哥仨兒。」
胖子聞言,也連連跟著附和,道:「老包說得有道理,三爺,你就在我們寨子裡住下吧,日後您就是大當家,我們都聽您的。秦國有什麼好的,雖說您跟秦修有些交情,可人哪裡說得清楚,您到底跟他打過幾仗,還險些要了他的命。他若是個記仇的,回頭在豐城裡遇見了,指不定他還要逮了你回去領功的。」
先前還嚷嚷著要去秦國投奔秦修,這會兒卻又這麼編排起他來。寶欽倒也不點破,只是笑笑道:「我卻是早就和他見過不知多少回了,秦修不是那種人。」說話時,又忍不住朝秦烈看了一眼。
「可----」
「莫要吵了!」老爺子吹鬍子瞪眼地朝老包罵道:「就你們這鬼地方冷得要死要活的,寶丫頭哪裡受得住,自然是跟著她夫婿好。再說了,一個破寨子,三天兩頭的還有官兵來騷擾,萬一哪天失了守,豈不是連累著寶丫頭也要出事。」
老爺子的脾氣卻是躁得很,還不如司徒穩重,說了幾句話,索性就泄了低,一口一個寶丫頭,把胖子並四當家等人全都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寶欽這般被他道破了身份,倒也不急不躁,只靜靜地看著他們,並不說話。
四當家到底不像他們三個那般對寶欽敬若神明,故最先回過神來,喃喃道:「我就說呢,哪有哪個將軍長得這麼白淨漂亮的,分明就是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偏偏幾位當家的還把人誇得跟二郎神似的,害得我都不敢開口。」
他話未說完就挨了書生一拳頭,「你胡咧咧什麼,我們將軍……」才開了個口卻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他一屁股坐下來,咬著牙,偷偷地打量寶欽。只敢偷偷地瞥一眼,立刻又躲開,生怕被她發現。
先前不覺得,而今被老爺子一說破,仔細看來,這明艷的五官,白皙透亮的臉蛋兒,怎麼看都是個漂亮姑娘。
明明是同樣的眉眼,修長的劍眉和漆黑的瞳仁,猶如星辰一般明亮的眼睛。那會兒她還是鍾將軍,就算生得再漂亮,也沒有人敢質疑她的身份----所有人都知道,西北軍里的鐘將軍雖是個俊俏哥兒,打起仗來卻是最不要命。沒有人能看到她的柔弱,那明亮的眼睛裡,大家只能看到其中的鋒芒和銳利。
老包哆哆嗦嗦地還是不能接受這個現實,索性把注意力調轉在秦烈的身上,不滿地大聲道:「這小白臉長得跟個書生似的,哪裡配得上我們將軍。」他卻是忘了,許多年前,他們當著寶欽的面取笑她是娘娘腔時的結果了。而今的秦烈,相比起當日的鐘小將軍,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秦烈冷冷地瞥了老包一眼,冷冽的目光頓時讓胖子察覺出異樣來。三爺看中的人,能差到哪裡去?更何況,這寒意森森的殺氣,其實尋常人能裝得出來的。
胖子趕緊拉了拉老包的胳膊,示意他謹慎些,咧嘴朝秦烈乾笑了兩聲,客客氣氣地問:「是三爺的----」一開口,卻不知該如何稱呼他。三爺的夫婿?這也未免太詭異的。
「還未請教----」胖子斟酌著問。
寶欽的心一提,忍不住想開口說什麼。雖說胖子他們三人都信得過,可秦烈的身份到底敏感,若是----
「秦烈。」秦烈竟絲毫沒有猶豫,張口便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秦烈?」老包撓了撓腦袋,一臉思索,「這名字怎麼聽著這般耳熟?老四,你聽過沒?」
「我也覺得耳熟。」四當家跟著他一起撓腦袋,十分不解的樣子,「秦國人?那是不是跟幾位當家老掛在嘴邊上的秦修有什麼關係?」
老包一個趔趄就摔倒在地上了……
書生和胖子眼睛發直地瞧著秦烈,半張著嘴,又開始說不出話來,跟剛剛瞧見寶欽時的神情一模一樣。
寶欽扶額,悶悶地朝秦烈小聲道:「我承認,我帶兵果不如你。」秦烈的兵,就算離了他,也是照樣穩穩妥妥,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便是打起仗來也能獨當一面。可眼下這幾位----怎麼看,怎麼就群二傻。
……
與寶欽所擔心的不一樣,自從得知了秦烈的身份後,胖子等人就一直處於興奮狀態,咧開的嘴就沒有合攏過。四當家好幾回想開口插句話,每回都被胖子給擠了出去,急得繞著他們直轉。
「那個……秦三爺……」胖子哆哆嗦嗦地閃到秦烈的身邊,小聲地問:「聽說您正跟燕國那些混蛋們打仗呢?」
秦烈看了他一眼,開門見山地問:「你想投軍?」
「俺們就是恨極了那些燕國狗!」書生急道:「可又得罪了鄭國統帥,回也回不去。那個----就算要替三爺報仇,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要替阿寶報仇?」秦烈的眼睛裡浮現出陰冷的笑意,「那可不能忘了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例假中,肚子痛死了= =
每個月都要崩潰幾天。
☆、第七十五回
七十五
秦烈雖對賀嵐清充滿了怨念,但終究不肯借旁人之手來對付他,左右而今也清楚了他的身份,不怕他跑得不見,只琢磨著等回了營地,再來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還回去。
因寶欽與胖子等人久別重逢,自然免不了要一訴衷情,當晚上就在明和堂擺了酒,幾個人非要不醉不歸。寶欽身體尚未痊癒,飲不得酒,他們便拖了秦烈代替。原本卻是存著要灌醉他的心思,誰料秦烈話雖不多,酒量卻是驚人,一杯接著一杯的下肚,眼看著一罈子酒見了底,他的面上依舊不見絲毫醉意。
胖子幾人還欲再灌,自己卻是撐不下去,倒是先醉倒了。
老爺子早已回去歇著,四當家也喝得大醉如泥。九斤見狀,趕緊招呼外頭候著的兄弟們進屋把人給搬回去。寶欽多少也喝了幾杯,腦袋有些暈乎,見秦烈始終坐在原地不動,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還想喝呢----」
話未說完,秦烈就歪著腦袋朝她倒了下來。
方才一雙眼睛還亮晶晶的,怎麼一眨眼就倒了?寶欽只當他耍賴,又推了兩把,他卻沉沉地從她肩膀上滑了下來,順勢就朝地方倒。寶欽這才曉得,原來他先前那樣子才是虛張聲勢,不過是逞強不願在旁人面前倒下罷了。
因九斤不在,寶欽只得吃力地扶著他回院子。老爺子先前玩笑般地說秦烈是他的夫婿,胖子他們居然就信了,後頭又因見著了秦烈分外興奮,竟沒想著另給她安排個住處。好在秦烈醉得不輕,寶欽倒也沒有先前那般尷尬了。
扶著人進了屋,脫了鞋襪和外衣把人塞進被子裡,寶欽已是累得滿頭大汗,才欲轉身去打些熱水回來梳洗,衣袖處卻一緊。低頭看,卻是秦烈迷迷糊糊地伸手拽住了她的袖子,皺著眉頭不讓她走。
「阿寶----」他緊閉著雙眼,嘴裡喃喃低語,聲音卻清晰得完全不似個醉酒的人。「阿寶----」他又喚了一聲,愈加的溫柔低沉,一向緊繃的臉上居然顯出又淺又溫柔的笑意來,單純得好似懵懂少年。
寶欽的心一下子就軟了,兩隻腳也發酸似的走不動,身子一緩,復又折了回來,就在床邊坐了,伸手將他臉頰兩畔的亂發理了理。他的臉發燙,她的手冰涼,指尖與臉頰輕輕一觸碰,寶欽便驚得縮了回來。可他卻似乎還嫌不夠,晃了晃腦袋,又扭了扭身子,有些急,嘴張了張,發出期待的聲音,「熱……」
外頭天寒地凍的,哪裡就熱了。
心裡雖這麼想,可寶欽終究還是把手貼在了他的臉上。秦烈立刻安靜下來,面上顯出滿足的神情。
興許真是喝多了,發躁呢。
直到他的臉頰漸漸不那麼燙了,寶欽這才緩緩地抽回手,湊到他耳畔小聲地哄道:「我去打些熱水來洗臉,你好好地不要亂動。」
秦烈「唔」了一聲,也不知聽進去了沒有。待寶欽再起身,他終究沒有再伸手拽她衣服了。
才開了門,九斤就滿頭大汗地拎著熱水桶到了門口,笑著道:「那邊幾位全喝高了,方才在院子裡鬧了一場,又是唱歌又是跳舞的,小的被他們拖了好一陣,這不,將將才回來。」說罷,又一臉擔憂地朝寶欽問:「三爺沒事兒吧?」
寶欽側開身子讓他進屋,吩咐道:「出了一身的汗,你給他擦擦。」也虧得九斤到了,要不,就算她真去打了熱水過來,也總不好脫了秦烈的衣服幫他擦身。雖說她也不是沒有見過男人的身體,可看是一回事,真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繞是寶欽裝模作樣地假扮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可終究還是有些女兒家的矜持的。
九斤嘿嘿地笑了兩聲,摸了摸腦袋,有些猶豫。他分明記得送胖子等人回去的時候,秦烈還精神抖擻,絲毫看不出醉酒的模樣,怎麼一回頭就成了這樣。難保不是他借酒裝醉想要與心上人一親芳澤,若自己冒出來打亂了他的算盤,回頭自己怕不是要被恨死了。
但九斤到底還算老實,以前跟著秦修的時候雖然幫著出過不少鬼主意,可於男女情事卻是一竅不通,這一時半會兒的,更是沒想到什麼藉口逃走。還正琢磨著,寶欽已經斜著眼睛瞅他了,「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