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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裝病這種事絕不容易,想要瞞過賀嵐清這樣的狐狸,單是躺在床上一言不發可沒有用。所幸寶欽閒著沒事兒的時候跟司徒交流過這方面的技巧,而今可算找到了機會嘗試一番。她慢慢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和脈搏,越來越遲緩,到最後,終於頭一歪,就倒在車裡。
人雖「暈」了過去,可寶欽意識尚存,她清晰地感覺到賀嵐清的一舉一動:一會兒摸了摸她的額頭,一會兒又探了探她的脈搏,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低沉的聲音,「阿德,一會兒在前頭鎮上停一停,這不中用的女人暈過去了。」
車夫應了一聲,聲音裡帶著淡淡的猶豫,「大爺,這裡還是秦地,我們是不是等出了國境再說。」
「等到了燕地人都死了,還能作什麼用?」賀嵐清怒道:「這女人三天兩頭的鬧毛病,沒瞧見那司徒幾乎都快住在行宮了麼?要真把人給弄死了,你去哪裡再給我找一個出來?」
那車夫唯唯諾諾地「是」了幾聲,卻還免不了小聲嘀咕,「又不是正兒八經的金枝玉葉,她怎麼就這麼嬌貴。」
聽到此處,寶欽幾乎已經確定這賀嵐清果真是四皇子的人,不然,她的身份如何會泄露得連個車夫都知道。四皇子是秦帝派去追查「真假七公主」案件的,沒有理由不調查個清楚,只是秦帝早已下了定論,四皇子就算查出了點什麼,也不能說出口,但他身邊的人定是瞞不過的。賀嵐清能探知如此隱蔽的消息,想來他在四皇子身邊的地位不低。
說起來,這車夫喚他「大爺」,莫非賀嵐清還是賀家的嫡長子?可若真是如此,以他的身份,如何會淪落到潛到秦地做細作的地步?寶欽百思不得其解。
馬車走了不多久,果然停下,賀嵐清並沒有找棧住下,只下車問了醫館的位置,爾後讓車夫徑直將馬車趕到醫館門口。過了好一會兒,寶欽依稀察覺到車身的顫抖,不多時,便有人輕輕地探上了她的脈搏。
車裡十分安靜,寶欽幾乎能聽見車裡三個人不同的呼吸聲。一個連綿悠長,顯然是有武藝傍身的賀嵐清,另一個不急不緩,應是他請來的大夫。至於寶欽自己,那呼吸聲既短又促,便是不懂醫理的人聽了,也會覺得不對勁。
「如何?」賀嵐清冷冷問。
「這姑娘是不是中過毒?」說話的那人聲音有些蒼老,顯然年紀不輕了,單是把了脈就能猜出她曾中過毒,顯然也是有些本事的。想到此處寶欽忽然有些緊張,也不知自己這點小計倆能不能瞞得過他。
賀嵐清顯然對此並不知情,聞聽此言,聲音里竟透出一些意外,「她中過毒?」
大夫沉聲道:「不止中過毒,毒性還不輕,幸好遇到的大夫還算有些本事,硬是給壓了下去,要不,根本活不到這時候。」說著話,忽然又「咦----」了一聲,似乎察覺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
寶欽的心跟著漏了一拍,那賀嵐清則以為她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大病,愈加地緊張起來,問道:「又怎麼了?」
大夫好一陣不說話,又探過來掰開寶欽的眼睛瞅了瞅,仔細看罷了,才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道:「中過毒也就罷了,若是好好將養著倒也能慢慢恢復過來,只是這姑娘太不愛惜身體,怎麼後來又妄動了真氣,這身子怕是就這麼廢了。」
寶欽越聽就越是心驚膽顫,這個大夫,除了最後一句話與司徒有所出入外,旁的卻是一絲不差。他若是個庸醫,怎會輕輕巧巧地就點出她的病因,還說得如此準確,仿佛親眼瞧見一般,可若果真有些真本事,又怎麼會診斷不出她而今暈倒的原因來?
「這可如何是好?」賀嵐清急道:「家中長輩過世,我和舍妹正趕著回家奔喪,卻是半點也耽誤不得。不知大夫可有法子把舍妹救醒?」
老大夫頓時不高興了,聲音里明顯帶了些指責的意思,「你這為人兄長的,怎麼如此狠心。這姑娘的身體弱,根本經不起長途跋涉,你若是強行要將她帶回去,只怕半路上就要出事。雖說奔喪要緊,可總不能連你妹子的性命都不要了。我看你還是托人帶個信回去,先把你妹子醫好要緊。」
賀嵐清許久不說話,似乎在猶豫不決老大夫愈加地不悅,起身就要走,嘴裡還小聲嘀咕道:「你若不要你妹子的命就趕緊走,老夫還不樂意醫了,要不,過個兩天就死了人,豈不是還要壞了老夫的名聲。」
他甩手就欲走,還沒下車就被賀嵐清給攔了,語氣頓時變得陰沉,「既然大夫有法子醫她,少不得請你隨我們走一趟。什麼時候把我妹子醫好了,我再放你回來。」
老大夫頓時大怒,高聲罵道:「你……沒想到你長得人模狗樣的,然是個土匪,莫非你還想挾持老夫不成?」
賀嵐清沒理他,只朝外頭的車夫招呼了一聲,道:「趕緊走。」
老大夫一著急,拼了命就想往外沖,賀嵐清手中亮光一閃,掌心中赫然是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老大夫頓時知趣地不作聲了。
躺在車裡的寶欽甚覺抱歉。
許是顧慮到寶欽的身體太「嬌弱」,賀嵐清終究沒有連夜趕路,天黑之前找了間棧住了下來。
老大夫一直小聲地罵罵咧咧,卻又不敢大聲,生怕賀嵐清會對他下毒手。等進了房,賀嵐清便讓他開個藥方,又威脅道:「我這妹子是我家裡的命根子,若是她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怕拉幾個人來陪葬。」
老大夫立刻不作聲了,坐到桌前認認真真地寫了個方子遞給賀嵐清,罷了又和顏悅色地道:「光是藥怕是不夠,老夫還得給她扎幾針,刺激刺激穴位,醒得也快些。」
賀嵐清聞言「嗯」了一聲,轉身出門,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什麼,緩緩扭過頭來,冷冷地叮囑道:「你年歲也不小了,想來也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只要你老老實實的給我妹子看病,我自然不為難你。你若是想半路上逃跑----」說到此處,他的臉上愈加地寒意徹骨,「我可不是頭一回殺人了。」
老大夫趕緊笑呵呵地回道:「你放心,你放心,我們做大夫的,都是本著治病救人的心思。正所謂醫者父母心,這姑娘還病著,我這為人父母的,怎麼能拔腿先跑呢。」說罷,又「嘎嘎」地笑了兩聲,卻比烏鴉叫還要難聽。
這大夫倒是能屈能伸,寶欽心裡道。
賀嵐清出去抓藥,屋裡便只剩下老大夫和寶欽兩個。屋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寶欽正疑惑著,人中穴忽然一痛,人就「醒」了。
「還裝!」老大夫收了針,笑嘻嘻地道:「就司徒教你的那點小本事,也敢拿到祖師爺爺跟前顯擺,也不嫌丟人。」
寶欽聞言「唰」地就睜開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那老大夫。果然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子,臉上卻是紅光滿面,真正地鶴髮童顏。
「您是----」寶欽的腦子迅速轉動,卻始終想不起自己曾在哪裡見過他。
「司徒那小子把這活兒都教給你了,竟沒跟你提起過我?」老大夫朝寶欽吹鬍子瞪眼,氣鼓鼓地道:「我就曉得那小子沒良心,一出師門就把老子給忘了。」
寶欽總算明白過來了,一時間說不出到底是歡喜還是慶幸,這賀嵐清找哪個大夫不好,竟自己送上了門,投到了司徒的師門。「您是藥王谷的谷主?」她很早以前就聽說過藥王谷的大名,總覺得那裡都是群悲天憐人,以救治天下為己任的大夫,後來遇到放蕩不羈的司徒竟有些十分不能適應。而今看來,司徒那樣的性子,倒是與他師父如出一轍。
藥王穀穀主摸了摸下巴,得意洋洋的樣子,「可不就是我。好容易出一趟門,就遇到這樣好玩的事兒,真真地運氣好。對了,司徒那小子把這活兒都教你了,你是不是他的媳婦兒?」
寶欽頓時哭笑不得,無奈道:「怕是要讓您老人家失望了,我不是他的媳婦兒,而是秦烈的媳婦兒。」
「秦烈?那小子就娶媳婦兒了?上回不是說喜歡上什么女將軍來著,怎麼又找了病秧子。」藥王穀穀主一臉苦口婆心的表情,「小姑娘,不是我說你,你這小丫頭長得挺漂亮的,看上誰不好,怎麼偏偏非要賴在秦烈身上。他那混小子性子犟得跟頭牛似的,認準了就一條路走下去,拉也拉不回來。你又何必非要在他這一棵樹上吊死,我們家司徒不是挺好的麼?」
寶欽忍不住想擦汗,小聲地提醒道:「老前輩,恐怕,晚輩就是秦烈一根筋認定的那個----嗯,女將軍。」
藥王穀穀主半張著嘴,都不會說話了。
「一會兒,我們怎麼逃?」寶欽挺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趕緊轉移話題。
藥王穀穀主眨巴眨巴眼,小聲道:「逃什麼逃?」
寶欽急道:「不逃難道等著賀嵐清把我們送到北燕做人質嗎?等出了秦地,只怕到時候想跑就更難了。老前輩你身上難道不曾帶什麼迷藥毒藥,回頭偷偷下一些在飯里,把他們迷暈了再說。」
藥王穀穀主把腦袋別到一邊去不看她,聲音里透著一股子彆扭,「我是治病救人的大夫,怎麼會配什麼毒藥。你以為我是二師弟呢?」
堂堂藥王穀穀主,然不會配毒藥!寶欽忽然覺得,她剛剛高興得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俺木有回留言,可是,俺每天都有碼三千多字啊,嗚嗚,你們連個腳印都不給我留,我要傲嬌了!!!
☆、第六十七回
六十七
堂堂藥王穀穀主然不會用毒,寶欽怎麼也覺得無法理解。想了想,又忍不住問:「不知老前輩的武功----」
她話還沒說完,老爺子就吹鬍子瞪眼了,壓著嗓門道:「老夫又不是武夫,要學什麼功夫?司徒那混小子醫術學得不精,倒是成天去練武,你當老夫跟他一樣麼?」
寶欽扶著額頭直挺挺地往床上倒,無力地嘆息,「老爺子,您這是何苦跟上來啊。」
老爺子呵呵地朝她笑,「難得遇到個熟人……」
寶欽越發地無語,揉著眉心都快哭了。
老爺子一不會製毒,二不擅武藝,寶欽實在不敢指望他能就自己出去,琢磨了一陣,只叮囑他千萬小心謹慎,莫要露出馬腳,被賀嵐清看出來。想了想,又道:「老前輩若是方便,請幫忙在棧里留些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