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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說話時,王雁如已經卸了妝過來了,難得乖巧地朝眾人行了禮,瞧見寶欽時,也只是臉色稍稍僵了下,倒沒有過分的舉動。

    王妃和她說了幾句話,又提及方才寶欽如何夸的她。王雁如聽罷,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朝寶欽瞥了一眼,沒說話。

    王妃說罷了,又朝寶欽道:「我們一群老婆子說話,你們年輕小姑娘難免覺得無聊。不如讓二丫頭領公主去後頭院子裡轉一轉,那邊種了一院子的梅花,這會兒正開得好。」

    寶欽笑著應道:「早聽說王府里的梅花一絕,今日卻是有幸了。」說話時,已經站起了身,清雅見狀,趕緊過來扶著。一旁的王雁如瞧著,眉頭就皺了起來,嘴巴撇了撇,仿佛想說什麼,只是瞧著四周有旁人在,才生生地忍了下去。

    幾個人慢悠悠地出了院子,過了垂花門,王雁如朝四周瞄了幾眼,沒瞧見外人,聲音這才放高了些,恨恨地道:「莫以為你說我幾句好話,我就會感激你。最見不得你這樣虛情假意的人了。」

    寶欽笑,「我夸的是台上唱戲的那位,卻不是衝著二小姐去的,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

    王雁如頓時噎住,臉上又青又白的,十分難看。

    吳翠屏見她吃癟,心裡頭暢快得很,上前挽住寶欽的胳膊,親親熱熱地道:「和她說這些話做什麼,別打擾了我們觀梅的興致。」

    寶欽瞥了王雁如一眼,瞧見她眼睛裡已經有了些水汽,心裡頭卻是一軟。這王雁如不比吳二小姐,嘴巴雖是壞了些,心思卻還純良,喜怒都寫在臉上,卻是難得的單純人兒,比那滿肚子心眼兒的吳二小姐要可愛多了。寶欽對她又素無惡意,而今見她這幅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卻是半點重話也說不出口了。

    仔細想了想,寶欽便讓吳翠屏和清雅先去了梅園,自己則留下來與王雁如好好地說道說道。

    「聽說國公府的大公子原本有意想去兵部歷練,卻被陛下調去了國子監?」

    王雁如一臉防備地盯著她,冷冷道:「此事與你何干?」

    寶欽笑了笑,低頭整了整衣袖上的褶子,低聲道:「原本是與我無乾的,只是二小姐整日對本宮橫眉冷對的,本宮實在覺得委屈,才來辯一辯。國公府地位顯赫,而今已出了一位王妃,一位太子妃,日後太子登基,太子妃母儀天下,國公府自然愈加煊赫----」她說到此處,忽然停了下來,微微眯起眼睛朝王雁如掃了一眼。

    王雁如心裡一動,有些東西模模糊糊地在腦子裡閃過。

    「盛極而衰,盈滿則虧,陛下此舉,也是為了國公府著想。」寶欽低低地道:「二小姐是聰明人,想必不用本宮再提醒了。」說罷,她淺淺一笑,邁開步子,悠悠然地朝梅園的方向走去。

    便是沒了「七公主」,還會有旁的女子。王雁如既然生在了國公府,就註定了她與秦烈無緣。

    王雁如在原地愣了半晌,終是明白了些什麼,狠狠一跺腳,趕緊又追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秦烈才走了幾天啊,我就已經開始想他了

    ☆、第六十四回

    六十四

    寶欽到梅園的時候,吳翠屏正踮著腳朝她這邊張望,瞧見寶欽回來,輕輕地吁了一口氣,提著裙子快步走到她跟前,悄聲問:「方才王雁如可曾為難你?」

    寶欽搖頭,一伸手將探到廊上的紅梅折了一支,遞到鼻子下方輕輕嗅了嗅,「我又不曾做了什麼對不住她的事,她便是想要為難我,也得尋到個藉口。」

    吳翠屏頓時笑起來,面上有古古怪怪的神情,「公主也是太單純了,若真有人想對付你,便是沒有藉口,也能編出點藉口的。」說著話,她又壓低了嗓門,只讓寶欽聽得真切,「日後你與三殿下成了親就曉得了,這宅邸里的爭鬥,可不比戰場上簡單。」

    寶欽起先還沒明白她的意思,待見她臉上黯然的神色,才約莫猜出了些來,垂下眼瞼想了一陣,方沉聲回道:「我若是真喜歡一個人,定要一心一意地對他,反之亦然。他若是對我有二心,不說納不納妾,但凡動了些心思,我也不要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面上表情十分認真,半點說笑的意思都沒有,顯然心裡果真是這般想的。吳翠屏愣愣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咧嘴笑起來,一臉羨慕地道:「公主這樣的性子,我當真喜歡。三殿下對你有情有義,絕無二心,真真地羨煞旁人。」

    寶欽看著她,正色道:「秦修也不是見異思遷、心猿意馬的人,你若是有什麼想法,定要與他直說。若是不問清楚,死憋著什麼也不說出口,全藏在心裡頭,又如何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吳翠屏的臉上顯出為難的神情,想了想,卻又嘆了口氣,「他原本就不想與我成婚的,先前不是還一直嚷嚷著要退婚。我若真去問了,最後怕不是還要被他笑話一通。他那雙嘴,素來是得理不饒人的。」

    秦修的嘴巴的確不怎麼招人喜歡,可是,他卻是個有分寸的人,不該說的絕不會亂說。就說上回小樹林的那事兒,到而今不是也沒傳出半點風聲。寶欽忍不住笑起來,勸道:「我和秦修認識也有許多年了,他是什麼性子我還是了解的。他若果真不想應這門婚事,只怕什麼手段也使得出來,而今不過是嘴裡說一說,更何況,最近這兩個月,不是連說都沒說了麼?他素來愛面子,自然不好意思又回頭說自己應了。」

    「他----果真是這麼想的麼?」吳翠屏的臉上有些紅,咬咬唇,看起來似乎有些猶豫不決。

    「不過是私底下問一句,左右也不吃虧,說不定他和你想的是一樣的。」寶欽耐心地勸她,好似她比吳翠屏要懂許多似的。

    她二人說得投入,卻沒注意到梅園裡的小姐們正朝她們看過來,指指點點地說著話,其中有個調皮的然卷了團雪忽然朝寶欽丟過來。豐城的千金小姐們不比鄭國的女子,許多都是自幼學習騎射,力道和準頭都不差,那雪團猶如一道閃點,直朝寶欽的後腦襲來,竟是半分不差。

    眼看著就要砸到了寶欽的頭上,清雅方欲開口提醒,寶欽卻好似後腦勺長了眼睛一般,微微一偏,那雪團赫然擦著她的頭髮飛了過去,砸在了一旁的柱子上,頓時碎了一地。

    寶欽緩緩轉過身,凝目朝院中眾人看過去,眼睛中好似帶著利劍,鋒利得讓人不敢逼視。

    方才還說得熱鬧的小姐們一個個全都啞巴了,低著腦袋不說話。卻是吳家三小姐跳了出來,指著人群中一個穿著水紅色挑絲長紗裙的少女,脆生生地告狀道:「是她扔的。」

    那紅衣少女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怯怯地抬頭看了看寶欽,小聲道:「我……我……方才是我不對,我不該……」

    雖說她的確有些過分,可寶欽也不好在隆郡王府里與人衝突,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沉聲道:「手勁兒不小,就是準頭差了點。」說著,人已走下了廊,隨手抓了團雪,裹成團,爾後又慢慢地轉過身,輕輕地甩了甩手裡的雪團,爾後,手臂便揚了起來。

    那方向----分明是衝著那紅衣少女去的。

    清雅深知寶欽的性子,自然知道她素來憐香惜玉,絕不會對著女兒家下手,但餘下眾人卻皺起了眉頭,只因那少女有錯在先,她們也不好開口說寶欽的不是。紅衣少女則咬著牙,一動不動,顯然是準備受寶欽這一彈了。

    「蹦----」地一聲響,寶欽手裡的雪團已經甩了出去,卻是險險地擦著那少女的頭髮徑直射在了身後數丈遠的柱子上。

    那雪團還不足寶欽的拳頭大,又不緊實,可砸在柱子上竟發出如此沉悶的聲響----這要多大的手勁兒才能辦得到?

    眾人先前還覺得這個嬌滴滴的異國公主不過是生得有幾分姿色罷了,即便是上回與王雁如打賭比試大勝,也不過是秦烈在其中出力,卻不想她手底下還有這樣的功夫。旁人不說,她們這些人就算自幼精通騎射的,也沒有誰有把握能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擊中那小小的柱子。

    一時間,院子裡愈發地靜。寶欽甩了甩手,笑眯眯地道:「然打中了,運氣真好。」話雖這麼說,可沒有一個人覺得那是運氣。眾人眼神複雜地看著她,各有心思。

    寶欽震駭住了眾人,甚是解氣,也不想再在此地與她們寒暄,提了提裙子便要走,走了幾步,又回頭瞧了眼雪中紅梅,似笑非笑地道:「這紅梅白雪,果真是別有一番景致。只可惜本宮卻是個俗人,瞧著著花瓣上的白雪,渾忘了什麼意境,竟只想著取了它烹茶喝。」

    眾人聞聽此言,愈加地瞠目結舌。秦國人倒不是不喝茶,只是秦地原是胡人所,秦人們大多都有胡人的血統,飲食習慣也多是從那邊傳過來的,平日裡所食的大多是葷腥,喝的也多是濃重的茶磚,哪裡會像鄭國那些世家子弟那般講究風雅之道。什麼烹雪煮茶,更是聞所未聞,聽寶欽這麼不經意地一提,竟產生一種自慚形穢之感。

    寶欽轉身就走,清雅緊隨其後,吳翠屏也趕緊跟上,睜大眼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等轉了個彎,瞧不見眾人了,她才好奇地問:「公主果真有這樣的雅興,然還烹雪煮茶?」

    寶欽咧嘴笑,「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依稀是以前回京的時候瞧見有人這麼幹過。」她已經記不得當時煮茶的到底是哪家公子了,卻還清晰地記得當時自己的窘狀,只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透著粗俗之氣,連喘氣兒的時候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丟了人。今兒被人惹得不快了,索性也讓她們感受一下當時自己的心情。

    清雅也笑道:「大爺也是極講究的,只是後來去了公主身邊,才隨意了些。」

    吳翠屏不知道她口中的大爺指的是誰,倒也沒往心裡去,只好歹鬆了一口氣,一會兒又笑起來,搖頭道:「喝個茶也要這麼講究,還讓人活不活。」話雖這麼說,心裡頭卻開始琢磨著,是不是哪天也附庸風雅,抹一罈子梅上白雪來煮茶喝,興許真與家裡頭胡亂煮的味道不同。

    出來與隆郡王妃說了幾句話,吳翠屏又讓人把吳三小姐喚了出來,一行人才告了辭。

    回到莊子裡,秦修和司徒依舊沒回來。寶欽看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學,心裡忽然有些擔心起來。

    雖說秦修和司徒二人都有武藝傍身,尤其是秦修,常年在軍中混跡,什麼樣的危險都經歷過,而今不過是出去打個獵,且又是這樣冰天雪地的時候,猛獸罕至,無論如何也談不上危險。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寶欽的心裡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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