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可一直等到了亥時初,外頭已經靜悄悄的,卻連半點他的音信都沒有。清雅來催了好幾回了,寶欽依舊強撐著不睡,只眯著眼睛歪在榻上翻著,腦袋一點一點,一會兒,終於熬不住,就靠在榻上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時候,隱約聽到屋裡有輕輕的腳步聲,寶欽想睜眼瞧一瞧,眼皮卻似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耳畔似乎有人在低聲說話,一會兒又安靜下來,榻上微微一沉,似乎有人靠著她坐下。

    這段時間過得太過安逸,連意志力都差了許多。若換了以前,便是連著三兩日不睡覺,一聽到外頭有動靜,也是說起就起的,哪裡像現在這般拖拖拉拉。念及如此,寶欽總算努力睜開了眼,正欲開口,卻赫然對上了一雙漆黑深邃的眼。

    他離得近,依稀可以聞到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清清慡慡的味道。頭髮梳得整齊,一絲不亂,只是鬢角還有些涼涼的濕意,想來是剛剛洗了澡就往這邊奔的緣故。臉上很乾淨,濃烈的眉眼與皮膚形成強烈對比,更顯得那一雙眼睛深邃漆黑。挺直的鼻樑幾乎就在寶欽的臉頰邊,溫熱的氣息亦噴在她的臉上,又癢又濕,有種奇異的觸感。

    離得這麼近,不用猜也知道他剛剛想做什麼壞事了!秦烈的眼睛裡顯出尷尬的神色,有種做壞事被逮了個現行的自覺。

    寶欽忍不住想笑,偏偏故意板著臉問:「你來啦?」

    秦烈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不甘心地把腦袋縮了回來,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點頭,「唔,我來了。」

    屋裡雖點著燈,卻依舊昏暗,燭光把面前男人的輪廓修飾得愈加地柔和。只是那一雙眼睛依舊明亮而溫柔,閃著灼灼的光,明明白白地表達著內心的情感。

    寶欽的心裡忽然一熱,也不知忽然從哪裡冒出來的一股勇氣,猛地坐起身,雙臂一伸,抱住秦烈的脖子朝他臉上親了一口。

    秦烈頓時就懵了,好一陣,才終於緩過神來,臉上一點一點地紅了個通透,卻還要裝作鎮定又沉著的樣子,眼睛微微眯起,一臉認真地朝寶欽道:「這種事情,本該是由男人來做的。」說罷,手已環過的寶欽的腰身,將她牢牢地擁在懷裡,低頭吻了下去。

    寶欽方才不過為色所迷,一時衝動才親了他一口,哪裡想到秦烈的反應會這麼大,等到知道後果時後悔都已經來不及。素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一旦發作,豈是隨便可以收手的。寶欽被他親得暈暈乎乎,連氣兒都快喘不上來了。

    等到秦烈換氣的時候,寶欽總算逮到個機會躲了開來,一抹嘴唇,已是又腫又痛,氣得一腳就朝他踢了過去。她這會兒早被親得臉上緋紅,腦子迷糊,身上也是早沒了力氣,便是生起氣來,那眼波亦是猶如流水一般,倒比平日裡更多了一種風情。

    秦烈倒也不躲,由著她踢,眼睛裡卻帶著揶揄的笑意,襯著那緊繃繃一成不變的臉,怎麼看怎麼怪異。倒是寶欽先忍不住笑出聲,腳上的力道便柔和了許多,等踢到秦烈的身上時,便如撒嬌一般。

    「臭流氓,滾開些。」寶欽何時有過這樣小女兒般的姿態,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氣還是惱,咬著牙,恨恨地罵道。

    秦烈好容易吃了點甜頭,哪裡就肯走,反而坐得更近了些,手一伸就將寶欽攬在懷裡,倒也不提方才是誰先流氓的事兒,理直氣壯道:「而今還算晚了的,若不是鄭國老皇帝死得不湊巧,我們這會兒早就洞房了。」

    寶欽被他一句話說得啞口無言,想了想,才小聲反駁道:「若不是因著要守孝的事,說不定我早就逃了。」

    秦烈的臉上一凜,原本就緊繃的臉愈加地冷冽,眼睛裡也帶了些不悅,「什麼逃不逃的,我們的婚事早定,不過是缺個禮數,你若日後再說這個字----」他緩緩湊到她的耳邊,一字一字地小聲道:「我可一點也不介意提早就把事兒辦了。」

    寶欽頓時被他弄了個大紅臉,正欲狠狠地反駁他時,門外忽傳來低低的腳步聲,清雅在門口輕咳,道:「時候不早了,三殿下是不是該回去了。奴婢已經讓下人掌了燈,就在外頭候著。」

    秦烈的臉立刻就垮了,緊繃的麵皮上竟能依稀看出沮喪的神情來,垂頭喪氣地小聲埋怨道:「這個清雅專門壞我好事,趕明兒就把她嫁出去。」

    寶欽又氣又好笑,罵道:「清雅是我的丫頭,你敢把她弄走,我跟你沒完。」

    秦烈不說話,鬱郁地起了身,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低下頭來又抱著寶欽的臉啃了一陣,直到清雅又在外頭敲門了,他這才悻悻地鬆了手,柔聲朝寶欽道:「明兒早上我再來看你。」

    走到了門口,他忽然又轉過身來,眼睛忽明忽暗的,聲音亦變得有些低沉,道:「梁輕言來了。」

    大師兄?寶欽一愣,一時間有些失神。等她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屋裡已經沒有了秦烈的影子,倒是清雅進了屋,輕輕關上門,走得近了,才小聲地道:「公主,大爺到了。」

    寶欽輕輕「嗯」了一聲,迅速地背過身去鑽進了被子裡。雖說清雅跟了她有些日子,可是,寶欽依舊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雖說她沒照鏡子,卻能猜想出現在的神情來,臉色潮紅,頭髮蓬亂,嘴巴又紅又腫。

    「大師兄他----」寶欽躲在被子裡,嗡嗡地問:「他就是鄭國的使臣,對麼?」

    ……

    寶欽不傻,秦烈雖然面上沒有表情,可那濃濃的醋意簡直要熏瞎了她的眼。她只是愣了一下,他就轉身走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那是她的大師兄,從她六歲的時候就一直陪在身邊的男人,就算沒有愛情,可這些年來相濡以沫,相互扶持的日子又豈是可以隨便一聲帶過的。

    晚上卻是有些失眠。這是她頭一回喜歡某個男人,第一次有這樣親密的舉動,心情難免有些激動。更何況,梁輕言也到了。

    一晚上都睡得不大安穩,到天快亮時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卻是一閉上眼睛就做夢。夢裡頭亂糟糟的,也不知到底在吵鬧些什麼,可等醒過來了,卻是半點也記不清到底夢見了些什麼。

    也虧得年紀輕,早上起來臉色倒也沒太難看,只是略微憔悴了些。清雅因一直興奮著,竟然也沒看出什麼來。

    待洗漱完畢又吃了早飯,清雅便自告奮勇地要去請梁輕言。「大爺是使臣,於情於理都該過來拜見公主。奴婢去請他過來,正大光明。」

    寶欽點頭應了,心裡頭卻有些不以為然。照秦烈昨兒晚上那表現,十有會想盡法子攔著的,就算最後礙著禮數應了,只怕也要寸步不離地跟著,哪裡有她和梁輕言單獨相處的時候。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第二日大早秦帝便召見了梁輕言一行,因是初見,梁輕言倒也沒急著把此行的來意道明,只是氣氣地寒暄了一陣。臨了時,他才忽然朝秦帝開口道:「臨走前陛下曾親口叮囑微臣問候七公主,太妃娘娘也托在下帶了不少東西,臨行時細細叮囑,令人慨嘆。還望陛下成全太妃的愛女之心。」

    秦國本就不講究什麼內外之別,自然不覺得他一個外臣覲見七公主有什麼不妥,正待應下,一旁的秦烈忽然開口道:「梁大人言之有理,一會兒本王就領你去見公主。她而今就東邊的禧翠園住著,離得倒是不遠。」

    梁輕言聞言,微微抬眼朝秦烈看了看,清俊的臉上並無異常,只鄭重地朝他謝了,道:「如此便有勞三殿下了。」

    秦帝淡淡地瞥了他二人一眼,不動聲色地應了。

    等出了殿,秦烈卻不急著帶人去禧翠園,反而招呼著五斤去通報,「就說梁大人到了,讓清雅準備準備。」說話時,又朝他使了個眼色。

    五斤最是機敏,哪裡有不明白了,趕緊笑嘻嘻地應了,一轉身就朝禧翠園奔去。

    等秦烈領著梁輕言在營地里繞了好幾個圈,慢吞吞地終於到了園子門口,就瞧見清雅板著臉,一派不悅地站在門口迎接。

    梁輕言頓時苦笑,心裡已約莫猜出了些緣由。一邊搖頭一邊跟著秦烈進了屋,一進門,就被廳里那副大得嚇人的屏風給晃瞎了眼。

    「大人請進。」五斤笑嘻嘻地站在門口迎著,一面說話還一面彎腰把他往屋裡引,笑著解釋道:「三殿下老說小的說話行事粗魯不堪,丟了他的臉。又說公主是鄭國的金枝玉葉,最講規矩禮儀,可不能與咱秦國的那些愛拋頭露面的娘們兒相提並論。這不,小的特特地把咱們營地最大的一面屏風搬了過來,誰還敢說我們秦人不講禮數?」

    說話時,他還得意地朝秦烈歪著嘴笑了笑,一副討好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晚上單位要學習什麼鬼東西,九點半才能回來,估計沒時間碼字了。十有不能更新,大家表等。

    ☆、第五十回

    五十

    寶欽這院子並不大,廳堂更是秀氣玲瓏,平日裡只有她和兩三個伺候的丫鬟出入,並不覺得逼仄狹小,可今兒屋裡卻一股腦塞了十幾位。除了屋裡原本伺候的下人外,秦烈和梁輕言還各帶了幾個隨身侍衛,將這廳堂里擠得滿滿的。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隔著厚厚的屏風。不說什麼貼心的話兒,就連個關切的眼神也傳不過去。梁輕言倒還沉著,面上沒有半點不悅,平心靜氣地跟著屏風當著眾人的面跟寶欽說著關切的話,不論是語氣還是內容都拿捏得極好。秦烈板著臉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著茶,一言不發。

    寶欽本就不是什麼溫柔柔順的女子,在軍中混跡了那麼多年,性子愈加地強硬剛烈,被秦烈玩了這麼一手,心裡頭卻是早就有些不悅。而今又見他這一副裝腔作勢的樣子,更是按捺不住心裡的火氣。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梁輕言自然也不好說什麼親近的話,等傳達完鄭帝與太妃的問候後,便禮貌地起身告辭。秦烈也跟著站了起來,正要說幾句套話,卻被屏風後的寶欽搶了個先。

    她語氣不大好,聲音里透著淡淡的涼意,道:「梁大人請留步。」

    梁輕言微微一愣,頓時停了下來,下意識地朝秦烈看了一眼,瞧見他微縮的瞳孔和目中的寒意,忍不住瞧瞧勾起了嘴角。

    「本宮有些私事要詢問梁大人,無關人等還請迴避。」

    隔著屏風瞧不見寶欽臉上的表情,但秦烈十分敏感地意識到她是惱了自己,心裡頭一時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他並不善於哄女孩子,也不懂如何如何與女兒家相處,素來都是想做什麼就做的,哪裡會考慮旁人的想法。因他身份尊貴,旁人自然不會有異議,就連秦帝,因著劉貴妃的緣故對他亦是百般忍讓,哪裡想到寶欽會為了這麼點小事就跟他置氣,更何況,還是為了梁輕言。於是,惴惴不安的同時,心裡頭也難免有些不痛快。寶欽話一說完,他一句話也沒回,轉身就出了門。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