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之後竟是被餓醒的,睜開眼睛,就瞧見清雅耷拉著腦袋坐在床邊,鬱鬱寡歡的樣子。寶欽也不曉得該和她怎麼說,索性只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打了個哈欠,如平常一般喚道:「有吃的沒?餓死了。」

    清雅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應了一聲,趕緊就轉身朝外頭招呼起來,「去廚房催一催,熬的粥還不快趕緊送過來。」

    ……

    吃飯的時候清雅一直在身邊陪著,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寶欽被她看得十分不自在,糙糙地喝了幾口粥就放下了筷子,擦擦嘴,嘆了口氣,道:「清雅你有什麼話就說,莫要這個樣子。」

    清雅期期艾艾地不敢說,眼睛卻不住地朝寶欽臉上瞟,見她神色如常,這才一咬牙,狠狠心問:「公主您當真和三殿下----好了?」

    「嗯。」寶欽回答得十分慡快,乾脆利落,半點猶豫窘迫的神情都沒有,「他喜歡我,對我好。我仔細想想,好像對他也有好感。」

    「可是,您到底不是----」

    寶欽不說話,抬眼看她,臉上有淡淡的笑,笑容里有欣喜,有無奈,更多的,卻是明了。「我知道的,」她說:「我何嘗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要我活著一日,便有可能被人揭穿了,到最後是條什麼路,連自己也不清楚。可是----」

    可是,她卻不想就這樣渾渾噩噩、窩窩囊囊地一直過下去,不能因為害怕,就完全改變了自己的生活。更不能因為「萬一」,就錯過可能是人生中最純粹而炙熱的情感。

    她曾經是不可一世的鐘小將軍,曾經上過戰場,殺過人也救過人,被人害也害過人。沒有幾個女人能有她這般跌宕起伏的人生,這樣精彩又讓人感慨萬千的經歷。可是,她卻從來沒有愛過,那種純粹的女兒家才有的情感。

    心裡藏著一個人,想到他的時候就不由自主地歡喜,能見面就滿足……這樣的感情。不論她是如何的大大咧咧,不拘小節,內心深處總還是有些小女兒的情結。她也曾經做過紛繁的美夢,有英俊溫柔的男子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她。

    「清雅,」寶欽一個字一個字地道:「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因為害怕和擔心就不去做,我就不是鍾寶欽了。只要有一天,我還活著一天,就不能活得憋屈。」

    她的性子太過剛強。剛而易折,以前師兄就總是教訓她。可寶欽心裡頭清楚是一回事,想要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有一天她果真變得柔順又謹慎了,那個人,還是鍾寶欽嗎?

    她都這麼說了,清雅哪裡還敢再勸她,不由得為不遠千里正往這邊趕來的梁輕言嘆息了一聲。有秦烈在,寶欽又豈是那麼容易被接走的。

    但清雅還是把消息告訴了她,「大爺來秦國了,說是要接您回去,已經在路上了。」

    寶欽愣了一下,臉上有欣喜的神情,但很快,又被無奈漸漸侵蝕。「哦。」她低低地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心裡不是沒有感動的,可是,真的就這樣回去麼?她又怎麼能回去呢?她已經回不去了!

    鍾家的獨子早已被賜死,西北軍的那些舊部也被拆得七零八落,而她,雖說還保住了這條命,卻已經是遍體鱗傷,不堪一擊。

    她再不是西北軍中風風火火的小將軍,又做不來大宅院裡規規矩矩的千金小姐,更不用說主持大局的世家大婦。回了鄭國,她要如何生活?

    就算有師兄庇佑,又能怎樣?很多時候,就連他自己,也都是身不由己。

    與其窩窩囊囊地回去,倒不如就在這豐城待著。她不知道秦烈對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在生一日,她便要活得自在灑脫,喜歡了便要去好好地喜歡,有一日是一日,有一年是一年,莫要等到將來,再說什麼後悔的話。

    多可笑!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繼續加吧,抓狂,我已經多久沒有一個正常的周末了

    ☆、第四十六回

    四十六

    秦烈走後第二日,司徒就過來找寶欽嘮嗑,秦修也屁顛屁顛兒地跟著,司徒怎麼趕也趕不走。

    昨兒寶欽和秦烈共乘一騎地回到營地,沒少人瞧見,司徒素來消息靈通,自然也瞞不過他。也不管秦修而今正巴巴地在一旁瞧著,高著嗓門大聲朝寶欽開玩笑道:「陛下真是棒打鴛鴦,好容易老三才嘗到些甜頭,就要硬生生地被分開,難怪昨兒晚上走的時候一臉幽怨。」

    寶欽早料到會被司徒取笑,不過她麵皮厚,只笑著聽,臉上不僅不見紅,連一絲一毫的羞怯之色也沒有。不等她回話,秦修忿忿地插嘴道:「就秦烈那張死人臉,能看出個屁的幽怨?就你這小白臉話多。」說罷,又氣鼓鼓地朝寶欽瞥了一眼,一臉的不高興。

    秦修是個直性子,先前還委婉地在寶欽面前表現過好感,所以寶欽多少明白他現在的心情。只是感情這種事,絕不是你來我往,更不是一廂情願,甚至連寶欽自己都弄不大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就好比那日在林子裡,若是換做旁人對她說那些話,做那樣的事,她定是不由分說地一拳頭就上去了,哪裡還由得秦烈「傾訴衷情」。

    司徒笑嘻嘻地道:「幽怨不幽怨,這種事不用寫在臉上。對吧,公主?」他忽然把話題轉到寶欽身上,目光中帶著些戲謔,「公主心裡頭估計也挺幽怨的。好好的情郎不陪在身邊,偏偏來兩個討厭鬼。」說罷,還朝秦修努了努嘴,眼睛裡滿是揶揄的笑,「尤其是這一個。」

    「小白臉你說誰呢?」秦修氣得一骨碌跳起身,狠狠一拍桌子,嚇得門口端著茶水過來的丫鬟們一抖,「哐當----」一聲,茶水便打翻在地。

    寶欽還沒說什麼呢,秦修就已經漲紅了臉,眼睛也是紅紅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

    「公主,有位姓吳的小姐在門外求見。」屋裡正尷尬著,清雅忽然進來了,脆聲道:「奴婢先引她去了偏廳候著,您看----」她的話尚未說完,秦修就緊張得跳了起來,又驚又怕地問:「那個女人不會是還長得圓圓胖胖的吧?」

    清雅這段時候正好多長了些肉,對圓胖之類的字眼特別敏感,一聽秦修這麼說,臉上頓時有些不好看,惱道:「奴婢眼拙,不知道五殿下口中的圓圓胖胖到底是什麼樣兒。要不,您還是親自出去瞧瞧?」

    秦修哪裡還敢出門,記得直撓腦袋,罷了狠狠一跺腳,就朝後頭跑,道:「我琢磨著是吳家小妞到了,千萬別說我來過。」說罷,急急忙忙地就從後門溜了。

    寶欽又氣又好笑,一面又對這個吳家小姐產生了興趣,搖搖頭朝清雅笑道:「既然五爺都走了,你就去偏廳把吳小姐請到這邊來。」說罷又問司徒,「司徒大人可認得這位吳小姐?」

    司徒笑得一臉燦爛,「認得,認得,見過不止一回了。也是個妙人兒,可惜老五不惜福,哎。」說罷,還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搖頭道:「怎麼這一個兩個的妙人兒都名花有主了呢?罷了,罷了,回頭我還是去找的我的小翠。」

    說要走,卻不起身,笑嘻嘻地翹著腿在屋裡等著。很快的,清雅就引著兩個年輕女子進了屋,走在前頭的那位一身華服,身段兒豐盈,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又圓又黑,眉宇間透著一股子靈動和慡朗。

    這姑娘真是第一眼就讓人心生好感,與秦修口中那個兇巴巴,高嗓門的粗魯人兒大相逕庭。

    瞧見司徒也在屋裡,吳小姐的眼睛亮了亮,先跟寶欽見了禮,爾後又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司徒大人也在。」

    司徒也笑眯眯地看她,溫和又氣的樣子,「吳小姐來找公主有事?」

    吳小姐的眼睛立刻亮起來,一臉崇拜地看著寶欽,小聲道:「我聽說公主不僅棋藝高明,還精通兵法,故特意前來求教。」說著,又朝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後者趕緊將手裡的東西遞上。

    「這是早些年家父從鄭國淘來的棋譜,今兒特特地給公主帶了過來,也算是適得其所了。不然,一直放在我架上,豈不是明珠蒙塵。」

    寶欽素來不收外人的東西的,一聽說是棋譜,心裡就痒痒起來。琢磨了一陣,心道便是收了也沒有什麼打緊的,大不了回頭再送點什麼回去。她卻是不曉得,禮尚往來,便是這樣一來一回的事,來往的次數多了,關係便親近了。

    吳小姐見寶欽沒有推脫,愈加地歡喜,笑得眼睛彎彎的,一高興,說話時便不復先前那般小心和拘束,大聲道:「公主與王家二小姐的比試我也有所耳聞,只可惜那日我不在營地,不能親見當時的盛況。不過之後聽人說起,心中不禁又是敬佩又是嚮往。原本早些天就要過來向公主請教,只是聽說公主這邊門庭若市,不敢來添麻煩,所以才等到了而今。」

    司徒也跟著搭腔道:「吳小姐的父親是兵部侍郎,早些年曾經在北邊的洪城駐紮,也就是三殿下常駐的地方。」

    原來是將門虎女,難怪會對舞刀弄劍這麼感興趣。既然吳父與秦烈有這樣的淵源,連帶著寶欽對吳小姐也增添了不少好感,爾後說起話來也親近了許多。

    寶欽的性子素來直率,最是摸不清女兒家們那些旖旎又複雜的小心思,所以平日裡交往的也多是豪慡直率的男兒,卻是極少與女兒家處得來。而今好容易才遇到個吳小姐,也是難得的坦率直慡,更難得的還志趣相投,自然很快熟絡起來。半個時辰後,就連司徒都受不了她們倆說話時那旁若無人的勁兒,搖著腦袋告辭了。

    吳家小姐的芳名叫翠屏,因二人熟絡了,便直接喚了她的名字。

    吳翠屏不僅性子慡朗,且對京城裡那些大大小小的八卦事兒了如指掌,用她自己的話來說,自打出生起就一直窩在京城裡,不論哪個犄角旮旯的事兒都能傳到耳朵里去,門兒清。於是,寶欽便從她口中聽說了許多稀奇古怪的事兒,自然也有關於秦烈的,還有秦修和司徒的。

    「司徒大人可是我們京里出了名的風流人兒,」吳翠屏一提起司徒,卻是忍不住直搖頭,「他不止醫術高明,詩詞也寫得好,就連陛下都親口稱讚過他的文章。更何況他還出身世家,自然備受矚目。可是----」

    她嘆了口氣,聲音里透著一股子惋惜勁兒,「司徒大人卻是有些太不愛惜名聲了。終日在勾欄里廝混,雖說不曾鬧出什麼大事來,但到底風評不好。」

    寶欽也不止一次地從司徒口中聽說過各種各樣女人的名字,雖說沒有仔細問,但她多少也能猜出些意思來。心裡不是沒有疑惑,以她對司徒的了解,那個人雖說總是嬉皮笑臉的沒個正行,可品性卻是極好的,不像是那種風流放蕩的人,更沒有常年沉迷酒色的那種靡靡之氣。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