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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六斤臉上繃得緊緊的,卻不急著作答,盯著案几上的地圖看了一陣,眉頭皺了皺,想說什麼,卻又搖搖頭,不說話了。
他這欲言又止的樣子讓老黑十分看不慣,大聲罵道:「狗日的六斤你有什麼話就趕緊說,要說不說的,想急死老子。」
大傢伙兒也跟著附和,你一句我一句地朝六斤吼。六斤的臉上漲得紅紅的,聲音壓得很低,「我起先覺得,河谷這一段的地勢極好,若是在此地設伏,定能事半功倍。」他手指著地圖上的那一段,正是先前司徒曾帶寶欽去過的地方。
寶欽笑,繼續問:「為何而今又另有主意?」
六斤繃著臉搖頭,「既然我們能想到,對方也定能想到。從營地到普寧寺,唯有這一段路最難走,對方只要稍有些腦子,便知道我們會在此設伏,相比事先也早有準備。奇襲不成,便無意義。」
「到底啥意思?」二愣子扯著嗓門大聲問,「那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當然是不打!」老黑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罵道:「殿下說了多少回讓你多讀點書,老不聽,要不,至於現在連人家的話都聽不懂嗎?」
二愣子也氣,梗著脖子吼:「誰讓他不說人話了。打不打地說個清楚,俺就是個大老粗,哪裡聽得懂他那些廢話。」說罷了,又朝寶欽吼:「公主妹子,你說咱們還打不打?要打就說一聲,俺老黑肯定沖在最前頭,看不殺他個落花流水……」
「殺!殺個X!才跟你說了人家全都是太子府侍衛,打傷了你賠得起嗎?」老黑氣得直跺腳,一邊罵一邊苦口婆心地教訓大傢伙兒:「你們都要看清楚了,太子府侍衛穿的衣服跟國公府家丁穿的不同。我們事先就說好了的,架子做足,下手要輕,人家自然會配合。非要遇到那個不上道的,就踢他個狗日的……」
士兵們跟著大聲地吼起來,「踢他狗日的……」
寶欽笑得肚子都痛了,好容易才忍住了沒跟著大傢伙兒一起吼。
罷了她揮揮手讓大家靜下來,想了想,高聲道:「六斤說得有道理,河谷地勢雖好,可國公府那邊定是早有準備,雖說咱們一個個都驍勇善戰,可也沒必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我的想法是,咱們就在這裡----」她的手緩緩地指向地圖上的某個位置,臉上顯出奇異又古怪的笑容,「動手!」
國公府的人,還想一路安安穩穩地走到河谷,做夢!
老軍師終於睜開了眼,眼神落在寶欽的指尖處,目中有精光一閃。
三天後,秦帝特意在登瀛台設了宴,後宮妃嬪,貴族近臣皆列席。
說是赴宴,大多數卻是存了來看好戲的心思。秦國本就好武,平日裡看多了男人們的決鬥比試,今兒換換口味,卻也不錯。更何況,一個是三皇子未來的媳婦,一個是太子的小姨子,兩個姑娘生得又貌美,無端地又多了幾分評鑑的樂趣。
秦修自從逃婚未遂回來之後,就被秦帝逮著狠罵了一場,一連好幾日都拘在院子裡不准出門,而今好容易才得了機會出來放放風,才曉得寶欽今兒就要與王雁如比試,頓時悔得腸子都青了。早曉得如此,他便是拼了命也要逃出來跟寶欽出謀劃策,而今卻無端地又讓秦烈賣了乖,如何讓他不氣惱。
寶欽和王雁如均未列席,都在各自的營地指揮戰局,故秦修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依舊沒瞧見她的人影。側過臉瞥了秦烈一眼,見他滿臉的雲淡風輕,心裡忍不住又「哼----」了一聲。
秦帝朝司禮太監揮揮手,太監會意,拉扯嗓子喊了一句,爾後高台上號聲大作,戰局由此來開了序幕。
戰場離登瀛台到底有些距離,前方的「戰事」自然不會傳得如此之快,所以列席的諸位都先把心放回了肚子裡,該吃吃,該喝喝。皇后娘娘還特意點了出「三娘教子」的折子戲,戲台上「咿咿呀呀----」才有戲子們登場,就瞧見不遠處浩浩蕩蕩地來了一大群人,寶欽赫然抱著笨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大傢伙兒一愣,全都朝她瞧了過去,就連秦帝也微微一怔,顯出疑惑又意外的神色。
台上的戲子們不明就裡,依舊咿咿呀呀地唱著,「……思想起薛郎夫不能團圓,在家中閒爭吵鎮江遊玩……」
旁人大多都如皇后娘娘一般愣著,只有秦烈一眨不眨地看著寶欽,那灼灼的目光簡直恨不得要把她融化。
「公主怎麼……就回來了?」皇后可算是回過神來,關切地問:「可是受了傷?還是哪裡不舒服?」
寶欽朝她行了禮,笑著應道:「戰事一了,自然就回了,難不成還要留在那邊一起打掃戰場不成?」
這才多久?上頭的戲文才唱了兩句而已,便是加上先前喝了一盅酒的時間,怕也不過是一刻鐘。這……就完了?
皇后還道是自個兒聽錯了,一臉狐疑地側過來問秦帝:「可是本宮耳朵不大好使,陛下您可曾聽到公主說什麼?」
秦帝繃著臉不說話。
寶欽拍拍手,身後的六斤趕緊端著托盤呈上前。紅綢布掀開,正中央擱著的,可不正是皇后宮裡那尊栩栩如生的白玉觀音像。
眾人頓時抽了一口冷氣。
秦烈的眼睛愈發地亮了。
大傢伙兒都只看到河谷那一段的複雜地勢,誰會想到她居然下手如此之快,只怕國公府的隊伍才剛出發就被打了個措手不及,要不,能回來這麼快!
……
營地里,老黑正叉著腰教訓二愣子,「早說了讓你使小點勁兒,非不聽,看看把人家都弄成什麼樣兒了。回頭非要把你娶媳婦兒的錢都給賠出來!」
二愣子委屈得都快哭了,梗著脖子狡辯:「公主妹子都說了,咱們就是要持強凌弱,就是要一上來就卡住他們的脖子,打得他們喘不上氣,俺沒錯,就是沒錯!」
☆、第四十二回
四十二
寶欽施施然地落了座,全不顧旁人驚詫的目光。才坐下,懷裡的笨笨就忍不住鑽了出來,伸出爪子去抓案几上的蜜水梨。梨子還沒塞進嘴裡,就被寶欽身邊桌上的貴婦側眼瞧見了,先是驚得長大了嘴,反應過來之後頓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人也躲到了兩三丈之外。笨笨被它一嚇,手一抖,到了手的梨子又給抖落了,咕嚕咕嚕滾出老遠。
不說宴席上的賓,就連戲台上唱戲的那些戲子們也都被她這悽厲的高嗓門給嚇得住了嘴,偌大的登瀛台上頓時一片死寂。秦帝冷冷地朝那個夫人瞧過來,目光凌厲。貴婦面色如紙,渾身顫抖如篩糠,無力地指著寶欽的方向,帶著哭腔道:「熊……有熊……」
方才大傢伙兒的注意力都在戰事上,聽聞寶欽閃點突擊凱旋而歸,一時都還震驚著沒回過神來,根本就沒人注意到她懷裡抱著的那個黑乎乎的大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而今聽貴婦一提醒,這才探著腦袋瞧過來,仔細看清了,又是一陣唏噓。
皇后娘娘最是好奇,離得這般遠,也睜大眼仔仔細細地打量,一邊看還一邊輕拍秦帝的衣袖,疑惑地問:「陛下你眼神兒好,可曾看清了,真是一頭熊?這七公主膽子還真大,帶著只熊跑,也不怕被咬著了。」話雖這麼說,她面上卻無半點慌亂之意,眼睛裡頭只有好奇。
秦帝和她這麼多年夫妻,哪裡不曉得她的心思,沉著臉朝寶欽瞥了一眼,吩咐道:「公主把那隻熊抱上前來讓皇后瞧瞧。」
剛剛還蠢蠢欲動準備告狀的文貴妃挪了挪屁股,嘴長到一半趕緊又閉上,僵著臉擠出些笑容來,強笑著誇獎道:「七公主還真不像鄭國人,便是我們京里的小姐們瞧見了黑熊都要嚇得哭起來,公主偏偏面不改色,這樣的膽色,真真罕見。」
她雖只是無心之說,可清雅卻聽得一陣膽寒,所幸自跟著寶欽進京起就早有了心理準備,而今聽得此話,面上雖是一緊,卻還不算太難看。旁人並未注意,只有正對著寶欽坐著的四皇子朝她瞥了一眼。
秦帝冷冷道:「她是老三未過門的媳婦兒,膽子大些不稀奇。」
眾人都跟著恍然大悟般地點頭附和,好像寶欽的膽子大果真跟秦烈有關係似的……
寶欽抱著笨笨起了身,剛準備走,笨笨卻伸出爪子一把抱住桌子柱不肯走,嘴裡發出「哦哦----」的聲響,眼睛卻死死地盯著盤裡的吃食,誓死不肯動。眾人見狀,也顧不得那是只熊了,頓時哄堂大笑,尤其是司徒和秦修,遠遠地還拿手指著她,笑得前仰後合,好不誇張。
寶欽也有些紅臉,趕緊撈了只梨在笨笨面前晃了晃,它這才鬆了手,一把抓住梨子往嘴裡塞,呲牙咧嘴地幾口就吃完了。這時候,寶欽已經快步走到了皇后跟前,小心翼翼地把笨笨舉起來給皇后看,又小聲叮囑道:「把桌上那些吃的拿走,要不一會兒它又要撒潑。」
皇后忍不住笑起來,道:「這熊瞎子小的時候瞧著倒是一點也不嚇人。」說話時,還大著膽子伸出手來在笨笨的腦門上摸了摸。笨笨立刻不要臉地往她手裡地蹭,傻兮兮地討好的樣子,立刻逗得皇后高興起來,然又從桌上拿了個蘋果來逗它。
一見到吃的,笨笨立馬就興奮起來,在寶欽手裡掙了掙,竟要衝到皇后身上去。不說身邊伺候的那些公主太監們嚇得臉上立刻變了色,就連秦帝也都猛地站了起來,一副要衝過來救人的架勢。
但笨笨一搶到蘋果立刻就消停了,回頭就躲在了寶欽的懷裡,卻不急著吃東西,使勁兒地把蘋果往寶欽的懷裡塞,那憨憨的臉上然還透著一絲半點的小精明,直把皇后逗得哈哈大笑。笑罷了,才揮揮手讓寶欽回去,道:「這小傢伙跟你有緣分,還是你自個兒抱回去,日後養大了,指不定還會護著你。」
寶欽笑著謝過,轉身往回走。剛剛落座,就聽到上首的秦帝忽然開口問:「這頭熊是你獵到的?」
寶欽一愣,不由得下意識地朝秦烈看了一眼。那邊的他已經站了起來,一派自然地朗聲回道:「是兒臣送的。」
眾人紛紛微笑起來,看著她們的眼神里都帶著幾分曖昧,只有秦修有些不悅,小聲地嘀咕道:「不過是頭小熊,這有什麼,趕明兒我去獵頭老虎過來。」
一旁的司徒要死不死地打擊他,「五爺你就不曉得了,而今老虎可不吃香,一天就能獵到三頭,遍地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