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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秦修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白了他一眼,一副完全無法與他溝通的神情,「那個吳家小娘皮哪裡好看了,白花花圓鼓鼓,跟個包子似的。偏偏還凶得很,嗓門高,力氣大。我若是果真娶了她,下半輩子就永無翻身之日了。」
說著,他的眼睛又朝寶欽瞟過來,眨巴眨巴的,臉上有些微微地紅,小聲繼續補充,「我……我就喜歡又聰明又白淨,溫柔又斯文的女……」
寶欽狐疑地盯著他看,有些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司徒笑得都顛兒起來了,一旁的清雅涼涼地提醒他,「我們公主昨兒還把三殿□邊的副將給打了,足足三十軍棍,血肉模糊,好不悽慘。」
寶欽總算琢磨出一點意思來了,敢情秦修嘴裡的「又聰明又白淨,溫柔又斯文」的女人似乎是她。一時間,竟不知是哭還是笑。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誇讚她「溫柔又斯文」,真不知秦修的腦子到底怎麼長的。
「公主要打人,自然是那人該打。」秦修居然毫不在意,還一個勁兒地替寶欽開脫,「公主可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對吧。」說罷了,還睜大眼瞧她,眼睛又黑又亮,目光坦率而真誠,看得寶欽心裡都有愧疚感了。
以前把他圍著打的時候,寶欽可連半點內疚感都沒有,而今不過是被他拉著巴巴地說了幾句好話,怎麼就心軟了----可見,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都是吃這一套的。
可寶欽並沒有心軟很久,想了想,小聲道:「人不可貌相,五爺想必也是知道這個道理的。看起來溫柔賢淑的女人,說不定又壞又狠,相反的,咋咋呼呼兇巴巴的姑娘,指不定單純又善良。殿下與吳小姐不過才見了一面,對她全然不了解,怎麼能就此斷定她不是良配。陛下素來寵愛五爺,怎會千挑萬選地給你找個惡婆娘。」
秦修不說話,連寶欽都不看了,低著腦袋賭氣。
寶欽也拿他沒辦法,使勁兒地朝司徒使眼色,讓他幫著勸勸。司徒先笑了一陣,終究沒有袖手旁觀,拉著秦修去了一旁,小聲地不知跟他嘀咕了些什麼,不一會兒,秦修的臉色就漸漸好轉起來。
秦修的婚事寶欽一來插不上手,二來也沒有這個閒心思來管,見司徒跟他說得熱鬧,自己便跟清雅走開了,仔仔細細地查看山谷附近的地勢。看了約一頓飯的功夫,回到遠處,秦修正跟司徒說說笑笑,方才的早已沮喪一掃而光。
「這就瞧完了?」司徒問。
寶欽笑,「隨便看了看,怕五爺餓得急了,便先回來。左右我也不急,下回來看也是一樣。」
秦修聞言一點也不尷尬,拍著肚子笑嘻嘻地道:「你可別說,我還真餓了。這兩天就吃了些野果子,半點油星都沒有,嘴裡淡出鳥來。現在給我一隻羊,我也能全吃了。」他說起自己逃婚的事兒半點尷尬都沒有,想來類似丟臉的事兒也不是頭一回幹了,難怪他走了兩天,營地里半點風聲都沒有,敢情秦帝早知道他的德行,根本就沒把他當回事兒。
出門的時候是三個,回去的時候倒多了個人。還未到營地,秦修就甩著馬鞭高聲開始嚷嚷,「九斤----九斤----」
「哎喲,我的五爺----」九斤不知從哪個疙瘩里鑽了出來,一把抱住秦修的馬腿,眼巴巴地作哭訴狀,「您這都是去哪兒了,可讓小的一通好找。陛下派人問了好幾回,小的都快扛不住了。」
「離我遠些----」秦修嫌惡地想推開他,撇著嘴小聲罵道:「你個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什麼體統,丟死人了。」他卻是全忘了方才是自己一瞧見寶欽就紅了眼的事兒了。
「爺----」
「喊什麼喊,快給我弄東西吃,爺肚子都快餓扁了。」
「都備著呢。」九斤抹了把臉,立刻嬉皮笑臉起來,「屋裡全都有,早備好了,就等您回來。」
秦修顯然是餓極了,連招呼都沒跟寶欽她們打一聲,急急忙忙地就跑了。寶欽跟司徒道了別,騎著馬,和清雅一前一後慢悠悠地回了自己院子。
一進門就瞧見秦烈在院子外頭的石凳上坐著,神態悠閒地端著杯茶慢慢地呷,腳邊有個大籠子,裡頭不知裝著個什麼東西,發出「噗噗----」的聲響,平日裡最喜歡往他跟前湊的那些丫鬟們卻一個都沒瞧見。
瞧見寶欽到了,秦烈也不起身,遠遠地朝她招手,態度極是隨意。
寶欽本就不是什麼講究規矩的人,想也沒想就過去了,笑著問:「三爺找我有事?」
秦烈不說話,指了指籠子,面上不復平日裡緊繃的神色,看起來要溫和許多,眼睛裡甚至還有淡淡的得意----這和平時的他十分不同。
寶欽疑惑地蹲□子,打開了籠蓋,眨巴眼,頓時發出又驚又喜的「哇----」聲。一伸手,就把籠子的小傢伙地抱了出來。清雅原本緊緊跟著她,待看清她懷裡的小動物,頓時嚇得往後退了好幾步。
「公主----」她又驚又怕地高聲提醒道:「這可是只熊!」
可不就是只熊!可這隻熊怕不是還不到一個月,大約只有一歲幼兒那般大,腦袋圓,身子小,襯著四肢倒顯得長了,身上的黑毛短短的,眼睛又黑又亮,小鼻子還濕濕的,卻是可愛得緊。
秦三爺可算是獵到熊了!
寶欽抱著幼熊坐下,一點也不在乎清雅一臉驚恐,反而招呼她去拿吃的,「弄幾個雞蛋,唔,早上不是還新送了些蜜水梨,也拿一個過來。」
清雅遲疑了半晌,想開口勸說幾句,見寶欽那一臉的興奮,只得咬咬牙,哭笑不得地退了下去。
「從哪裡獵到的?」寶欽輕輕撫了撫幼熊的腦袋瓜子,小傢伙不耐煩地想躲開,才把腦袋偏了偏,就被寶欽又掰了過來。如此弄了好幾回,這小東西便不再亂動了。
「就在南山。」秦烈低頭看她,眼睛裡又溫柔的神色,「也不算是獵到的。在河邊喝水的時候正巧碰到它,許是跟大熊失散了,沒處去,餓得嗷嗷叫。我扔了只梨給它,它就一路跟著我不肯走了。」
這是不是就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寶欽聞言立刻笑起來,「敢情把你當它娘親了,要不怎麼說有奶就是娘呢?唔----」她話說出口又覺得不大對勁,偷偷抬頭看,果見秦烈的臉上都快抽搐了,趕緊又改口,「我是說,你餵它東西,它就和你親……」
「你喜歡它就養著。」秦烈暗自嘆了口氣,只當沒聽見方才的話,「左右它還小,多養幾日就親了。」
「那便多謝你了。」
說話時,清雅已經端著吃食過來了,卻不敢靠近,把托盤往桌上一放,趕緊就躲遠了。寶欽總算是明白下人們不敢靠近的原因了。
「它還小,不會咬人呢。」寶欽一邊說話,一邊拿起一隻梨在幼熊嘴巴邊上晃了晃,小傢伙一張嘴,「嘎巴----」一聲,那隻梨便去了大半。
清雅頓時躲得更遠了……
秦烈也生怕寶欽太粗心,若是不留神被這頭幼熊傷到,他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還要賠上一個媳婦兒。於是趕緊叮囑道:「你也小心些,它下嘴沒輕沒重的,切莫被它傷到。」
寶欽不理他,又從盤子裡拿了個雞蛋,飛快地塞進幼熊的嘴裡。小傢伙「嘎嘎----」幾聲,就吞了下去,罷了又眼巴巴地盯著寶欽看,腦袋一偏一偏,分明還想要。
寶欽還欲再拿一隻雞蛋,手剛伸到盤子上方,就被秦烈給攔住了,「這隻熊又小又傻,自己不知道飽,來之前我就餵了不少,可別吃撐了。」
嘴裡這麼說,心裡頭卻是有些後悔,早曉得寶欽一門心思會全放在這個小畜生身上,他寧可趕它走,也不巴巴地送過來了。
……
三爺很鬱悶,晚上找司徒一起喝酒。
司徒聽罷就一直笑話他,「我說你在外頭那麼威風,怎麼對著個女人就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女人麼,既要哄,也要逼。你對她好是好,可半句話都不說,以七公主那腦子,能明白才是怪事。好歹人家秦修----」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嘿嘿地笑兩聲,吊足了秦烈的胃口,偏偏就不再往下說。
秦烈冷冷地看他,眼刀子嗖嗖的。
是夜,司徒是被人抬回去的……
四十
自從院子裡來了只熊,寶欽就找到了事做,每天都要拉著小傢伙在院子裡遛幾圈,還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笨笨。下人們都不敢靠近,就連清雅每回都躲得遠遠的,還苦口婆心地勸寶欽莫要養熊為患。
「到底是畜生,而今只是還小,再過些日子長大了,怕不是要是傷人,到時候定要惹出大亂子來。」這世上只見有人養貓養狗,哪裡見過養只熊的。這種傷人的猛獸日日跟在身邊,難保那日不會反噬其主。
寶欽哪裡聽得進她的勸,揮揮手打斷道:「人家南邊不止有養熊的,養老虎的都有。笨笨這么小,我若不養著它,回到林子裡怕不是要餓死。再說它乖得很,哪裡就會咬人了。」說著,又伸手摸了摸笨笨的腦袋。小傢伙立刻配合地往她的手裡的蹭,十分乖巧的樣子。
清雅見狀,就只剩下嘆氣了。
寶欽除了陪著笨笨玩兒之外,剩下的時間都在製圖。雖說寶欽平日裡大大咧咧,但一旦關係到戰事,便變得十分謹慎和認真。即使這次不過是與王雁如的一場戲爭,但她也容不得有任何閃失。
只是她到底不善製圖,在書桌上趴了兩天,畫出來的東西依舊不堪入目,一時間不由得懷念起西北軍中的舊部來。那會兒軍中就有個善於製圖的小伙子,個子矮矮的不起眼,卻有旁人都遠遠不及的本事,頗得師兄的重用。
畫了兩日不見成效,寶欽便有些泄氣,把筆一扔,趴在桌上使勁兒地拍桌子,小聲哼哼著發泄心底的怨氣。哼了一陣,忽覺得不大屋裡的氣氛不大對勁,抬起頭來,才瞧見秦烈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正坐在對面的太師椅上,神態自然得就好像這是他的書房。
也不知被他瞧見了多少!寶欽的臉上微微有些發紅,心裡一面抱怨著清雅怎麼不打聲招呼,一面又難免對秦烈這般不告而入的行徑覺得不滿,忍不住小聲埋怨道:「三爺進來怎麼也不招呼一聲。」
秦烈看著她,眼睛裡有揶揄的神色,「不然如何見得著公主如此率性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