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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寶欽忍住了一圈砸在他臉上的衝動,一甩馬鞭就跑了。
晚上她沒有去參加宴會,自躲在屋裡歇著,吃了飯,喝了藥,在榻上寐了會兒,就聽見輕手輕腳進門的聲音,不用說自然是清雅。寶欽眼也沒睜,懶洋洋地問:「啥事兒呢?」
清雅小心翼翼地湊到寶欽耳邊,神神秘秘地道:「您猜剛剛外頭發生什麼事兒了?」
寶欽眨巴眼,不說話。
清雅見她明明一臉好奇,卻死撐著嘴硬不肯問,心裡頭好氣又好笑,倒也沒故意再吊著胃口,小聲道:「奴婢聽說,方才二殿下神氣活現地讓侍衛們抬著只白虎進來,說是他親自獵的,要進獻給陛下。」
「啊----」寶欽終於說話了,想笑又使勁兒地憋住,最後終於還是咧著嘴笑出聲來,一臉古怪地道:「那二殿下可真夠尷尬的。」
「可不是!」清雅拿手扇著風,笑著打趣道:「若是他那隻白虎比三殿下那隻大些也就罷了,偏偏卻還小一圈兒,身上還插著兩支箭,哪裡有三殿下徒手獵虎的威風。再說,陛下將將才收了兩隻新虎皮,他巴巴地再獻上一隻,陛下連收都沒收,轉手就賜給文貴妃了。」說罷了,她又覺得這樣誇讚秦烈實在增加了他的威風,倒顯得梁輕言的黯淡,趕緊又打住,笑笑著岔開話題道:「這到底是皇家的圍場,林子裡什麼猛獸都有,這般珍貴的白虎還能一次就獵上三頭。」
寶欽斜著眼睛看她,嘴角微微勾起,「俗話說,一山難容二虎。這圍場才多大,居然一回就冒出三隻來,好笑不好笑。」
清雅聞言,立刻捂住嘴,眼睛瞪得老大,一臉驚詫地看著寶欽,「……公主的意思是----」
「就不曉得到底是誰這麼大手筆了。」寶欽伸手在盤子裡捏了塊桃片塞嘴裡,又彈了彈手指頭,一副看熱鬧的神色,「左右不是秦修。」那個沒腦子的傢伙才不會有心思做這種討好人的事。
說起秦修,寶欽這才忽然想起來似乎有幾天沒見過他的面了,隨口問了清雅一句,她立刻皺起眉頭,搖頭道:「奴婢也不曾見過五爺,不過聽營地里旁的下人們說,他這些天也總不在,好像是在躲著誰。」
寶欽心裡頭隱隱有了底,遂笑笑,並不再問。
倒是王雁如那邊不時地有些消息傳過來,大抵都是她如何領著那些侍衛們排兵布陣,訓練得如何勤快。寶欽也就聽聽,不僅不說話,甚至連半點反應都沒有。她依舊讓六斤繼續領著那些侍衛們跑步,打獵,甚至蹴鞠,只叮囑大家要嚴格遵守軍紀軍規,旁的,卻是問也不問。
六斤是個實性子,寶欽讓他怎麼做,他就怎麼來,甚至不會去向秦烈稟告一聲。倒是五斤熱情得很,隔三差五地過來看,罷了就愁眉苦臉地去找秦烈告狀,道:「殿下,您也好歹管管,人家王二小姐那裡整日訓練得熱火朝天,我們這邊波瀾不驚。您真不急?萬一七公主輸了,丟面子的可是你。」
秦烈連眼皮子都沒抬,繼續盯著手裡的文書看,冷冷道:「她愛做什麼都隨她,左右最後都會贏。」說罷了,忽然又想起什麼,眉一挑,眼一抬,眸中便有精光閃過,「你這是操哪門子心。」
五斤的腿立刻就軟了,趕緊澄清,「三爺明鑑,小的可都是全為了您著想。雖說二小姐不擅兵法,但難保太子不會礙於情面給她找個謀士,而今又練得這般勤快,若到時候果真實力大增,公主那邊,豈不是也……嗯,贏得艱難。」
秦烈不說話了。過了許久,他「噗----」地一聲猛地將文書蓋上,利索地起身,道:「走!」
他卻不急著去營地看侍衛們的訓練,反而先轉道去了寶欽的院子。
還未到門口,遠遠地就瞧見寶欽一行慢悠悠地從院子裡出來,她穿一身鵝黃色繡了喜鵲登梅花紋的長襦裙,一直拖到腳邊,步子卻邁得大,風一吹,那裙邊便左右搖擺,盪出美妙的弧度來……
清雅緊緊地跟著,後頭還跟著四五個丫鬟。寶欽沒有看這邊,微微側著頭跟清雅說話,說到高興處就歡暢地笑起來,露出雪白的牙齒。一時間,秦烈只覺得這日頭似乎都亮了些。
清雅眼尖,先瞧見秦烈,心裡頭頓時有些膈應,想拉著寶欽從旁邊的岔路走,卻不想寶欽忽然轉過頭來,正正好對上了秦烈的雙眼。
眼波流轉時,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因周圍有許多人在,秦烈的眼神也不好太放肆,垂下眼瞼,聲音壓得很低,柔聲問:「公主要出去?」
寶欽卻不直接回他,「殿下有事?」
他們倆本都是直性子,偏偏這會兒卻拐彎抹角起來。一旁的五斤忍不住插嘴,「我們爺想找公主去瞧瞧侍衛們訓練的情況。那邊二小姐練得可勤快,公主您都不著急?」
寶欽抿嘴笑道:「陛下的題都還沒出呢,我這麼急急忙忙地排什麼陣法?一個不好,反而適得其反。」
秦烈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是而今到都到了,哪裡這麼容易就打退堂鼓,「好歹也去看一眼。要不,那些侍衛們再見不著人,怕不是要造反了。」
秦烈說的也有道理,那些侍衛都是軍中出來的粗人,性子直,也不那麼容易服誰。這番被挑來和人打賭,怕是心裡頭都有些不自在。寶欽琢磨著,正巧秦烈也在,她既然能狐假虎威,何故不用呢。
一念至此,遂立刻應了,又笑道:「既然如此,還請殿下隨妾身一起。我這頭一回見他們,怕是有人不服呢。」
秦烈自是求之不得,面上雖不顯,眼睛裡的神采已經出賣了他的心思。五斤更是大聲附和道:「有我們爺在,誰敢不服?一回頭就讓他餵豬去!」一句話,把周圍的丫鬟侍衛們都說得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朋友送走了,從今天開始,恢復日更
三十八
侍衛營設在獵場的西南角,離寶欽住的院子有些距離,一行人且走且說話,倒也沒覺得有多遠。
遠遠的六斤就迎了出來,恭恭敬敬地朝秦烈和寶欽行了禮,罷了卻是不知說什麼好,傻愣愣地看著寶欽。五斤哭笑不得地踢了他一腳,罵道:「傻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領殿下和公主進去。」
六斤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沒說話,引著一行人進了營地。
侍衛們瞧見秦烈到了,營地里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立刻就有膽子大的小子過來打招呼,殿下長,殿下短地叫開了。秦烈雖還是一貫的冷臉,但眼神卻溫和了許多,偶爾點點頭,就已經能讓那些小子們喜逐顏開了。
寶欽瞧著他們這模樣,卻是想起了自己以前在西北軍中的時光。都是同樣熱情又慡朗的男兒,平日裡可勁兒地嬉皮笑臉,偷偷地笑話她長得像娘門兒,關鍵時候卻能舍下自己的性命都不要。她初初領兵的時候,不是沒被那些兵痞子們氣得想哭,過了這麼些年,卻是感情越來越深。若不是出了後來這事兒,說不準她這會兒依舊樂在其中。
她不知不覺地看著營地出了神,周圍的人嘻嘻哈哈地說著什麼,一個字也聽不清。隨行的下人們都興致勃勃地朝四周探看,只有秦烈很快發現了她的異常,悄悄走到她近旁,卻不說話,只靜靜地守著。
清雅總算回過些神來,一轉頭,卻只見她二人靜靜矗立,寶欽的眼睛不知看向哪裡,眸子幽深,神情寧靜,而秦烈則守在她身邊,望向寶欽的眼睛裡滿滿的全是溫和和關切。
寶欽的個子本就高挑,身型偏瘦削,五官卻濃艷逼人,大眼翹鼻,紅唇貝齒,仿佛濃墨重彩的富貴花。而秦烈的個子比她還要高半個頭,穿素色的長袍,腰間鬆鬆地系了根腰帶,一本正經的臉,身上卻沒有什麼硝煙氣,好似京城裡隨處可見的教先生。
這兩人不論從相貌還是氣質都十分地不同,可站起一起,卻讓人產生一種奇異的和諧感。就好像,他們原本就應該在一起的。
想到此處,清雅趕緊甩了甩頭,把腦袋裡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走到寶欽身邊,不著痕跡地將她們二人隔開,輕聲道:「公主,進屋裡去吧,外頭太陽可毒。」
寶欽皺皺眉,總算清醒了一些,眯起眼睛再朝營地看了一眼,遠處的旗杆上飄的已經不是西北軍的旗幟……
六斤引著大伙兒進了屋,清雅一進門就瞧見了屋裡上首並列的兩個位子,頓時就糾結了。
離得那麼近……
她還沒琢磨出來該怎麼辦,秦烈就已經開了口,「坐這裡。」他招呼道,不由分說地就引著寶欽在身邊坐下,說話時,眼睛很自然地瞟了清雅一眼,眼神寒徹入骨,刺得她立馬就不說話了。
侍衛們很快泡了茶過來,寶欽正巧口乾,端起來一口就喝盡了,剛想放杯子,就瞧見五斤和六斤正巴巴地瞧著她。她心裡一突,猶豫了一下,終究是面不改色地放下了被子。罷了,慢條斯理地掏出絲帕,竭盡優雅地擦了擦嘴,擠出最為端莊得體的笑容來,朝六斤道:「早些日子就該來看的,只是身子不好,才一直拖著。剛巧出門的時候遇到了三殿下,才一齊過來。也不知大伙兒近日可還習慣。」
哪裡是剛巧,分明就是刻意送上門的。五斤在一旁聽得臉上直抽抽,心裡道:「再說,都是三殿下欽點的人,便是不習慣也得習慣。更不用說,這些天來這群混小子們整天打獵、蹴鞠,日子過得不知道多瀟灑……」
他心裡頭唧唧歪歪的,可半個字也不敢說。倒是六斤是個沒心眼的,傻愣愣地回道:「不用每日出操訓練,還天天有肉吃,大傢伙兒巴不得都來。」
隨行的那些下人當中有幾個頓時就笑出聲來,寶欽皺眉瞥了她們一眼,那些人立刻噤了聲。雖說面上還是帶著些不以為然,但卻沒有一個人敢再作聲了。
寶欽行宮裡只有清雅一個心腹,剩下的,除了秦烈送來的人之外,餘下的各種來歷都有,比如上個月,皇后就送了兩個宮女,還有個叫麗妃的,也跟著送了個宮女過來。因都是宮裡出來的,心氣兒高得很,除了清雅是寶欽的心腹不敢招惹外,旁的人都不大能瞧得進眼裡。倒是一聽說要來秋獵,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不過她們再刁滑也不敢在寶欽面前玩什麼花招,一方面自然是清雅把寶欽看得緊,一張嘴巴更是得理不饒人,張嘴就能把她們罵得連頭也抬不起來;另一方面,卻是寶欽也不易討好,除了對清雅還算氣,對旁的人都是淡淡的,雖不至責罵,但那眼神兒卻是極為凜冽,單是被她掃一眼就能嚇得兩腿發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