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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寶欽心裡想,若是真依了那王雁如的,每人只帶三十個人,哪裡像是排兵布陣,分明就是打群架。到時候比的,不過是誰找來的侍衛武功比較厲害罷了。

    「這可不成,」皇后一本正經地抱著不平,「公主才進京不久,便是把隨行的丫鬟們全都算上,怕也湊不齊三百人,陛下您這不是為難她麼?要不,您讓侍衛軍統領給公主調些人來?也不是非要武功高超的,差不多的就成了。」

    她這話一說出口,王雁如的臉上立刻糾結了,眼巴巴地瞅著皇后,又委屈又不敢說話的樣子。旁的妃嬪們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文貴妃更是抱著肚子朝秦帝笑道:「陛下您看看二丫頭這臉,您若是真應了,怕是二丫頭的嘴巴都能掛油瓶了。」

    秦帝卻不笑,臉色卻緩和下來,壓低了聲音溫和地朝皇后道:「梓潼放心,便是七公主找不到人,老三還能找不到?」說罷,居然還揶揄地瞅了寶欽一眼,那若有所指的目光讓寶欽心裡頭直發毛。

    司徒不怕死地也使勁兒跟著嚷嚷,「陛下說的是,只消公主一句話,三爺那裡,保管是要多少人有多少人。」說話時,他還使勁兒地朝寶欽眨眼,唯恐天下不亂。

    原本秦帝開口時,大家都還繃著,等司徒這話一出,所有人都意味深長地笑起來,目光全都落在寶欽身上,既曖昧又揶揄。繞是寶欽臉皮再厚,這會兒也有些扛不住,臉皮漲得紅紅的,腦袋都快低到桌子底下去了。

    等到秦烈等人打獵回來,比試的事早已是塵埃落定。等聽皇后把這事兒一說,秦烈萬年不變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絲變化,只是那表情太僵硬,大伙兒也看不出到底是笑還是惱。倒是皇后一個勁兒地安慰道:「都是小孩子鬧著玩兒,便是輸了也沒什麼。上回雁丫頭不是還輸給公主了麼?」

    王雁如原本還得意著,聞言臉上立刻就綠了。

    秦烈冷著臉點點頭,徑直走到寶欽身邊坐下,不論是動作還是表情都無比自然,好像他本就應該坐在那裡似的。除了王雁如和劉芙蓉那幾個心儀秦烈的小姐外,旁人都忍不住笑起來,就連秦帝的臉色也緩和了不少,望著秦烈的眼神變得溫和而慈愛。

    待坐下了,秦烈卻忽然朝寶欽開口道:「人家讓你比,你就比,傻不傻?也不曉得問著要些彩頭。輸了就罷了,若是真贏了,也不枉費了這麼老大的力氣。」他明著是在跟寶欽說話,嗓門卻高,那字字句句分明衝著秦帝去的。

    上首的秦帝立刻坐不住了,趕緊回道:「有彩頭,有彩頭。」說著,趕緊將腰上的一枚腰帶給解了下來,道:「就以此為彩頭,如何?」

    寶欽雖對珠寶玉器一竅不通,但看那腰帶隔了這麼遠的距離依舊金光閃閃,且秦帝還特特地拿它出來作彩頭,想必定是價值不菲。若是真得了,日後逃走時,倒省得裝一大包的金銀細軟。

    正待應下,卻聽得身旁的秦烈冷哼一聲,道:「父皇好生糊塗,她一個女兒家,要根男人腰帶做什麼。若真喜歡,我府里多的是……」

    司徒「噗嗤----」一下就笑出了聲,立刻引得秦帝不悅的目光。他趕緊拱手示歉,憋著笑,一臉通紅地道:「失禮,失禮,三爺請繼續。」

    被秦烈這麼一說,秦帝也覺得似乎有些不大妥當,遂朝皇后道:「既然老三這麼說,那就作罷了,梓潼看你宮裡可有什麼合適的東西?」

    皇后忍笑著應了,罷了又朝秦烈問:「烈哥兒覺得可好?」

    「不好。」秦烈卻是毫不客氣地就給駁了,「既然是要賞人,自然要問公主和二小姐想要什麼,不然,就算送了座金山,公主也不一定愛。」

    寶欽心裡頭使勁兒地咽口水,她怎麼會不愛?若真得了座金山,那西北軍的將士們也不必過得那般苦了……

    心裡頭頓時有苦說不出,不由得暗暗地瞪了秦烈一眼,直恨他關鍵時候出來搗什麼亂。王雁如卻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臉上顯出複雜的神色,怯怯地偷看了秦烈一眼。一旁的太子頓叫不好,也不管王雁如怎麼想了,立刻出面道:「母后宮裡不是有座玉觀音的,上回二小姐見了,回來總是提起。不若她果真僥倖勝了,母后便將那座玉觀音賞給她如何?」

    王雁如臉色頓變,銀牙緊咬,想要反駁,卻又實在沒這個膽子,只得眼睜睜地看著皇后笑著應了。至於寶欽這裡,也是同樣的命運,她根本還沒來得及說話,一旁的秦烈就開了口,一副所有事情由他做主的模樣,「公主還沒想好,過些日子再說。父皇只需記得此事便好。」

    他今兒跟秦帝說話難得地沒有帶刺,且眼神還算溫和。秦帝亦是十分高興,立刻就應了,說話的聲音都倍加高亢,和顏悅色地朝寶欽道:「也好,等公主贏了,你想要什麼,只消是朕能給的,都賞給你。」

    寶欽眼角抽了抽,無可奈何地鄭重道了謝,心裡頭卻還是忍不住嘀咕,再好的承諾也比不上到手的東西,也不知道這秦烈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這麼一想,心裡頭愈加地為眼看著快到手卻又飛了的鴨子而心痛,忍不住小聲地問:「三爺,您獵到熊了?」

    秦烈板著臉不做聲,眼神有點惱,又有些窘。

    寶欽總算滿意了。

    之後秦烈果然讓五斤挑了些身強體壯的侍衛們過來,旁的卻是一句話也沒叮囑。寶欽也沒幹別的,就讓五斤帶著每天在圍場裡跑一跑,只訓練他們聽口令辦事。倒是王雁如那邊忙得熱火朝天的,清雅先前還忍不住叫了人去瞧瞧打探消息,後來見寶欽絲毫不在乎,想了想,又作罷了。

    秦帝卻好像忘了這事兒,過了好幾日都沒有提起過。寶欽不急,王雁如卻是急的,每日都要找皇后娘娘說一說,皇后只推說不知道。於是,這事兒便這麼拖下來了。

    寶欽的身體在司徒的調養下明顯好轉。起先司徒卻是有些誇大其詞,故意想嚇唬嚇唬她和秦烈兩個,而今見她漸漸好轉,便不再騙人,老老實實地交代了清楚,又慫恿秦烈帶寶欽出去騎馬。

    「你就說----」司徒一臉壞笑地瞅著他,「她身體到底沒痊癒,想要騎馬,就得……唔,共騎……你說,我這做兄弟的,為你考慮得可周到。」

    秦烈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一會兒,寶欽這邊,清雅一臉無奈地進了屋,小聲地稟報,「三殿下來了。」

    「他獵到熊了?」寶欽把手裡翻了不知多少遍的話本冊子丟開,眼睛眨了眨,頗感興趣地問。

    清雅撲哧地笑出聲來,捂著嘴直搖頭,「看他那樣子,好像沒有。」

    寶欽頓時大失所望,漫不經心地揮揮手,「讓他進來吧。」

    秦烈本就站得不遠,屋裡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傳進了耳朵里,那陰沉著的臉上似乎更添了幾分寒意。但他卻依舊沒走,聽到屋裡寶欽有請,緩緩地踱進了屋,沉聲道:「西山那邊我幾乎轉了個遍,也沒瞧見黑熊的影子。後來問了圍場的護衛,說許是遷到了北邊的林子裡。明兒我再去看看。」

    說到此處,他臉上有些僵,聲音也頓了頓,好半晌,才繼續道:「公主可想同去?」

    「我也可以去?」寶欽這些天眼睜睜地瞧著旁人騎馬的騎馬,打獵的打獵,自己卻整日關在屋裡快要發霉,不曉得多無聊,忽然聽得他說這話,頓時高興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意外的興奮讓她根本沒注意到秦烈聲音里的不尋常,更不會猜到他到底在打什麼鬼主意。

    「你想去,自然能去……」秦烈咳了兩聲,「不過,路上可得聽我的。」

    三十五

    因寶欽答應和秦烈一同去北山打獵一事,清雅十分地不放心,好幾次想開口勸說,每次話到了嘴邊,又想起她那執拗的性子,只得咽了回去。寶欽的心裡頭卻是明鏡一般,見她躲躲閃閃的目光,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

    「你是怕我被人戳穿身份?」

    清雅聞言,趕緊點頭,可算是找到機會說話了,沉聲勸道:「七公主到底是金枝玉葉,精通棋藝也還說得過去,若是再善於騎射,怕是旁人會懷疑。這裡到底是豐城,您的身份又……」她小心翼翼地點到即止,相信寶欽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寶欽卻許久不說話,安靜地沉默著,眼睛看著窗外遠遠的山巒,目光寧靜而悠遠。過了很久,清雅幾乎以為她不會回答的時候,卻聽到她低低的嘆息聲,「清雅,你說,秦修也就罷了,秦烈那樣的人,這能被我們騙到嗎?」

    雖說她們隨行的下人們全都換了個遍,但若真想找出些什麼蛛絲馬跡也並非不可能。畢竟,寶欽自進京起來,引人懷疑的地方實在太多了。更何況,根據秦修的說法,秦烈還見過她。

    他早就認出了自己,只是,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卻始終不揭穿。

    寶欽心裡早就隱隱約約猜到了這一點,但她也一直裝傻。一來,連師兄都說了她而今這身體只有司徒能治,二來,她卻是有些茫然,竟不知自己該去向何方。

    這偌大的世界,何處有她的容身之處?

    她並不是心胸寬廣、虛懷若谷的人,經歷了那樣的不平和冤屈後還能一往無前。只是她身邊還有師兄,有昔日的舊部,為了他們,寶欽都得好好的活下去。

    「公主----」清雅聞言臉都白了,聲音微微發抖,「您的意思是……三爺他……早認出您了?」

    「你急什麼。」寶欽淡然地瞥了她一眼,苦笑,「他若是想揭穿,早就說了,何必等到現在。」嘴裡雖這麼說,寶欽的心裡頭卻也十分沒有底,她總是琢磨不透秦烈的想法,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下,到底隱藏著什麼心思,怎麼也想不透。

    與其終日惶恐不安,倒不如這樣得過且過著,左右她身上早已沒了利用價值,最多也不過是泄泄憤罷了。說起泄憤,照理說也輪不到秦烈的份兒,好歹她也救過他的命,秦修在她手裡吃的虧才多呢。

    寶欽安慰的話半點也沒在清雅身上湊效,她的臉色始終不好看,一會兒白,一會兒青,根本在屋裡坐不住,陪了寶欽一會兒,就忍不住起身說要出個門。寶欽心知她是要去給大師兄報信,苦笑了一聲,一邊搖頭一邊揮手讓她走了。

    這院子周圍到處都是秦烈的人,清雅總是這樣動不動就出門,怎能瞞得過他,只怕是這豐城的幾處落腳點早就落在秦烈的眼睛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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