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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五斤和六斤立刻會意,趕緊抬著清雅就出去了,跑得跟兔子似的,生怕留在這裡礙了秦烈的眼,回頭被他揍。司徒見他們走了,自己也打著哈欠追了出去,自言自語地嘀咕道:「我還真是個勞碌命,作孽啊作孽……」
帳篷里很快就剩秦烈和寶欽兩個,安安靜靜的,只聽到淺淺的呼吸聲。經過司徒的針灸,寶欽的臉色好了許多,眉頭雖還蹙著,卻不復先前滿頭大汗的模樣,也沒有低低的呻吟揪得讓秦烈喘不上氣。
秦烈找到寶欽的手,輕輕握住,又搓了搓,想開口說幾句溫柔的話,可腦子轉了半天,卻又不曉得說什麼好,最後終究只化成了一聲深深的嘆息。
他在寶欽身邊一直守到了天亮,絲毫沒有合眼。天微明時,床上的寶欽忽然動了動,小聲地哼哼,小貓一般。秦烈趕緊緊張地湊上前去,柔聲問:「怎麼了,是不是哪裡痛?」
寶欽正迷糊著,哪裡聽得出身邊人是誰,閉著眼睛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說了好一陣,秦烈方才聽明白她原來是想喝水,遂趕緊起身去倒了杯茶,想要餵給寶欽喝,忽又覺得不好,轉身朝外頭喊了一句,讓丫鬟們送了開水進來。他仔細地將水兌溫了,先自己嘗了嘗,罷了,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扶著寶欽坐起身,一點點地餵給她喝。
寶欽喝了水卻依舊不醒,眼睛閉得緊緊的,好似睡得正熟。可秦烈才回過身放了下茶杯,就聽見她迷迷糊糊哭鬧的聲音,「快……快跑……危險……」
秦烈趕緊撲過來,再次握住她的手,一邊輕輕地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一邊柔聲安慰:「不怕,不怕,有我在,不會有事。」
寶欽似乎能聽懂他的話一般,果然不再苦惱,緊蹙的眉頭也稍稍舒展了一些,圓潤的嘴巴動了動,小聲地喚了一聲,「阿爹----」
秦烈的眉頭又開始抽搐!
等隊伍重新啟程的時候,寶欽依舊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雖說偶然會醒來喝幾口水,但整個人明顯還是懵著,根本沒注意到一直在身邊伺候她的人是秦烈。
啟程後,秦烈讓五斤和六斤把清雅給弄走了,自己則巴巴地抱著寶欽上了馬車,完全無視旁人錯愕驚詫的眼神,尤其是後頭那一群早對他虎視眈眈的千金小姐們,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寶欽一直到中午時分才終於睜了睜眼,依稀看清秦烈的臉,卻沒什麼反應。秦烈也是一副自自然然,理所當然的樣子,毫無顧忌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低聲問:「倒是不發燒了,頭還痛嗎?」
寶欽「唔----」了一聲,搖頭,打了個哈欠問他,「怎麼是你,清雅呢?」
「睡了。」秦烈撒謊不打糙稿,臉上更是半點異樣都沒有,「你半天沒吃東西了,餓不餓,我讓下人送些稀粥過來。」
他不說也就罷了,這麼一提,寶欽頓覺胃裡頭空空的,難受得緊,趕緊應了。
稀粥是秦烈早就讓人備下了的,只消跟外頭說了一聲,不一會兒,就有丫鬟把粥送到了馬車上。秦烈沒讓人進來,自己接了,仔細攪了攪,又對著碗裡吹了一陣,直到確定不燙嘴了,這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寶欽嘴邊。
寶欽眨巴著眼盯著他瞧,腦袋愈發地迷糊。她覺得這樣好像不大對勁,可這會兒腦子又有些不夠用,等粥送到嘴邊時,還沒想明白呢,就張嘴吃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依舊加班,哎,所以只有兩千字,困得要死= =
☆、第三十一回
三十一
吃了東西,寶欽的精神總算好了些,睜了睜眼睛,盯著秦烈看了一陣,才終於漸漸回過神來,好似剛剛看到他一般,一臉疑惑地問:「三殿下,你怎麼在我車裡?」
「……」秦烈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心裡的鬱悶,竭力放柔了聲音,「你昨兒晚上舊疾復發,兇險無比,我怕你出事,才過來陪著。」說罷,又轉過身倒了杯溫水過來,很自然地送到她唇邊,道:「先喝口水,藥馬上就煎好了。」
寶欽這回沒張嘴,慢吞吞地伸手過來接,卻被秦烈擋了開。他皺著眉,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別動,身體正虛著,坐都坐不穩,別逞強。」說著,又毫不避諱地坐到了她身邊,手上微動,杯壁離寶欽的唇愈加地近。
以前在軍中,寶欽也不是沒有跟人這麼親近過,喝酒打仗,勾肩搭背,兄弟長兄弟短的,比這親熱多了。照理說,就算她跟秦烈抱一快兒也不應該覺得尷尬窘迫,可寶欽這會兒就是有些不自在。
而且,秦烈跟她以前身邊的護衛們似乎不大一樣。黑虎他們總是大嗓門兒,說話粗聲粗氣,不愛洗澡,身上帶著一股子怪異的臭味兒,還留著厚厚的鬍渣子,衣服也不愛換,頭髮上泛著一層油膩的光。看著就是三個字----臭男人!
可秦烈卻總是乾乾淨淨的,頭髮也梳得整齊,打扮得像個斯斯文文的書生,身上甚至還有好聞的皂香。雖然他總是板著臉,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可說話的聲音卻很溫和,眼神也總是溫暖而堅定,寶欽一點都不會覺得他難相處。
如果她而今的身份不是七公主,不是他的未婚妻,寶欽想,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會更自在些。
她腦子裡正胡思亂想著,外頭忽有聲音傳進來,「殿下,藥好了。」
秦烈聞言趕緊放下手裡的杯子,掀開帘子出了車門,很快的,就又端了個碗進來。車裡頓時瀰漫著濃濃的藥香,寶欽嗅了嗅,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這個藥味她很熟悉,剛到豐城那會兒,司徒就是給她開類似的藥,仿佛裡頭全是黃連一般,苦得難以下咽。
但她終究不是什麼嬌氣的千金小姐,眉頭皺一皺,牙關咬一咬,一仰脖子,就把那一整碗湯藥喝乾了。
秦烈見她那一張小臉皺成了一團,趕緊從碟子裡抓了顆梅子往她嘴裡塞。他動作有些急,準頭便有些不足,手指不經意間輕輕划過寶欽柔軟的唇瓣,心忽然跟著抖了一下。腦子裡陡然亂成了一團麻,心跳得厲害,血氣可勁兒地往臉上涌,猛地就頭昏腦脹的。
「我先下車,有事兒就喚一聲。」秦烈趕緊轉過臉,不讓寶欽看到他漲得如同豬肝一般的臉色,幾乎是逃一般地竄出了車門。跳下馬車,外頭有涼風,吹了一陣,他臉上才總算緩了過來,抬頭一看,卻瞧見司徒似笑非笑的眼神。
「我就說你,」司徒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地道:「先前早就勸過你,就算不娶媳婦兒,好歹也要找個姑娘練一練。瞧瞧你而今這愣頭青的模樣,可千萬別被北疆的軍士們瞧見,這也忒丟人了。」
秦烈白了他一眼,沒理他。
秦烈走了,清雅總算尋了機會登上了寶欽的馬車,一進門,尚未來得及抱怨秦修的蠻橫霸道,就聽見寶欽驚訝的聲音,「清雅,你來了?唔,這個梅子酸得很,上回不是還有種甜的,你塞哪裡去了?」她居然已經起了身,把榻邊的小抽屜翻得一團亂遭。
清雅趕緊把甜梅子給她找了出來,寶欽塞了一顆進嘴裡,立刻滿足了,閉上眼睛道:「我困得厲害,先睡會兒,到了地兒你再喚我起來。」說罷,一轉身就睡了過去,卻是半點說話的機會都沒給清雅。
等到她再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個多時辰,清雅一直守在邊上,瞧見她睜眼,忍不住深深地嘆了口氣,小聲道:「公主,您可真不能再這樣裝傻了。」
寶欽斜著眼睛看她,不說話。
「您雖說自幼當做男兒養大,可到底還是女兒家,總是要嫁人的。」清雅苦口婆心地勸她,小心翼翼地斟酌著用詞,語氣坦然又真誠。
寶欽粥起眉頭,疑惑地問:「你想勸我嫁給秦烈?」
清雅都快哭了,又氣又急地道:「您都瞎猜什麼呢?這三殿下他是秦國人,您若是正經七公主也就罷了,可您這身份,早晚有一天要穿幫的,到時候可要如何是好?再說,這三爺有什麼好,整日板著臉,連個笑模樣都沒有,若是嫁了他,您得多難受。」
寶欽愈加地不明白了,狐疑地盯著清雅的臉,一會兒又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難道你覺得秦修更好?」說著,連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咧著嘴道:「秦修就算了,他那性子,做做兄弟也就罷了,哪裡能一起過日子的。」更何況,他們到底曾經敵對過,就算而今秦鄭交好,可難保哪一天不會又打起來,到時候,他們倆又要如何自處?
「您就沒想過大爺嗎?」清雅氣急敗壞地道,虧得是在馬車裡,她生怕被人聽見才壓低了嗓門兒,若是還在行宮,只怕都要激動得朝寶欽大聲吼起來了,「大爺他對您如此用心,便是隔著千山萬水也要過來看您一眼,您怎麼就從來沒有把他放在心上呢?」
大師兄……寶欽的心裡有暖流涌過。鍾父還在世的時候,最看中的也是他,無論是人品還是家世,大師兄都是她未來夫婿的上佳人選。可是,她早已不是鍾家的小姐了,而師兄,卻依舊是梁家嫡出的少年郎。
不說她而今已是罪臣的身份,就算是大師兄有本事給她翻了案,她依舊只能是鍾小將軍。就算是她恢復了女兒身,堂堂梁家嫡出的子弟,又怎能娶個曾經拋頭露面,與男人混跡一處的女子為妻。畢竟,那裡是鄭國,不是秦國。
在很久以前,寶欽就已經很清楚了這一點。而師兄,他又何嘗不清楚呢。
寶欽沒有回清雅的話,她藉口頭痛又倒回榻上睡了,眼睛閉得緊緊的,可腦子裡卻清醒得很。
鍾父在世的時候,總是念叨著要送她嫁人,「乖囡日後嫁了人,這家裡頭就剩老頭子一個了……」他說這話的時候,總是一副寂寥又落寞的樣子。然後寶欽就乖巧地安慰他,「阿爹放心,我一輩子不嫁人。」
本只是一句勸慰的話,誰曾想,到而今卻要成真。碌碌無為的男人她瞧不上,可但凡是有些出息的,又有誰願意娶個男人婆一般的妻子,無父無母不說,身份還尷尬得很。寶欽想,她這輩子怕是都嫁不出去了。
晚上總算到了圍場,寶欽被安排在東邊的一處小院子裡。她精神一直不大好,既有身體的原因,也有旁的,反正懨懨的提不起勁兒,秦烈過來看她的時候,她也一直斜躺在榻上沒起身。
寶欽不是個善於隱藏自己想法的人,喜怒都寫在臉上,秦烈一眼就瞧出來了。他想開口問,可清雅一臉警惕地盯著他,虎視眈眈的樣子。秦烈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只淡淡地問了幾句她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