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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秦烈絲毫不動氣,學著寶欽的語氣,十分謙虛地道:「五弟過獎了。」
馬車裡的寶欽倒還不覺的有什麼,清雅都快急死了,小聲地抱怨道:「公主,我看那個三爺也不是什麼好人,您可別被他給騙了。」
寶欽微覺詫異,眉頭微蹙地看她,「我有什麼值得他騙的。」
這個……怎麼好明說呢!清雅咬咬唇,遲疑地小聲道:「就是……你要知道,大爺…還在等著您呢。」
寶欽愈加地不明白了。她還待開口追問,車帘子又開了,秦家兄弟倆一前一後地又鑽了進來,秦烈依舊是沉著臉的老樣子,秦修則在生悶氣,一屁股坐下,嘴裡還小聲地念叨著:「看這回不整死他。」
秦烈涼涼地瞥了他一眼,秦修趕緊住了嘴,強擠出笑顏來朝寶欽道:「公主可要再下盤棋,可惜方才那盤被攪和了,要不然,某人今兒可要丟大發了。」
秦烈不語,慢悠悠地撿著車板上的棋子,倒是寶欽難得地又謙虛了一回,「三爺棋藝精湛,妾身自愧不如。」若不是被攪了局,最後鹿死誰手還真說不清。古人說由棋觀人,此言甚是有理,秦修下棋時橫衝直撞,毫無顧忌,打起仗來亦如是。他其實並不算多智,卻勝在善於用人,奇計的偶偶靠軍師,自己則衝殺在前,奮不顧身,又善待士兵,故格外地受人擁戴。
而秦烈此人,做事極為謹慎小心,心思藏得極深,寶欽與他對弈一局,仍舊弄不懂他的布局,只能見招拆招,或是主動出擊,以攻代守。饒是如此,也不見得了多大的好去。
「公主客氣。」秦烈深深地看了寶欽一眼,眼中隱有波瀾起伏,「今日之局未完,改日再上門請教。」
不等寶欽回話,清雅趕緊插話道:「我們公主身體不好,太醫說要好生調養,不可過度操勞。」
秦烈涼涼地看她,淡然道:「是麼,回頭我去問問司徒。」
清雅頓時就不說話了。
到行宮門口的時候,秦修忽然又開口,笑著問寶欽,「明兒的中秋宴會,公主當真不去?」說話時,眼神一個勁兒地朝秦烈身上瞟,若有所指。
寶欽笑,「既是家宴,妾身怎好去湊熱鬧。再說,妾身而今帶著孝,不好去掃諸位的興頭。」
「罷了罷了,」秦修搖頭晃腦地笑道:「他若是真納了別人,這三年的功夫怕是連娃兒都能成群了。反正你跟三哥又沒行禮拜堂,也沒必要委屈自個兒,到時候爺就找父王進言,勉為其難地娶你為妃好了。」
他這話一出口,頓時引得秦烈和清雅朝他看過來。一個是面沉如水,另一個則是滿臉怒容,唯有寶欽一臉笑意,半真半假地應道:「如此便要多謝五爺厚愛了。」
秦烈的臉上頓時就跨下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裸奔黨人傷不起啊,嗚嗚
☆、第十八回
十八
中秋晚上,寶欽讓清雅叫了王太醫過來,三個人在院子裡擺了一桌,倒也熱鬧。有幾個從鄭國隨同過來的丫鬟也想跟著過來湊,被清雅給趕走了。
「誰曉得她們打什麼鬼主意呢?」清雅忿忿地罵:「昨兒還瞧見蘆薈鬼鬼祟祟地朝屋裡探看,被我給罵走了。小姐您可得當心些,她們都是李柯鳴的人,一個都不能信。」
清雅最是護主,便是對著秦烈和秦修她也不假辭色,更何況是這些小丫鬟們。這行宮裡頭,宮人們也許不怕寶欽,可對清雅卻是畏懼得很。寶欽揉了揉太陽穴,苦笑,「我理會得,你看平日裡不是將她們打發得遠遠的,何時讓她們近過身。」
「小姐這麼做是對的。您而今身處敵營,自然要愈加謹慎。若是一個不留神被人給認了出來,奴婢就怕到時候拼死也救不出您。」
被人認出來?寶欽的腦子裡忽然閃現出秦烈明亮的眸子,還有他時不時的若有所指的眼神。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寶欽總覺得,秦烈似乎比她想像的還要聰明一些。這個男人總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好像什麼都瞭然於胸,讓人心裡頭十分沒有底。
而此時的秦烈,正端端正正地在謹身殿裡坐著,一聲不吭地板著臉喝酒,四周歌舞昇平,他卻沒有半點欣賞的興致。
秦修抱著酒壺笑嘻嘻地湊過來,打趣地道:「三哥,你看看那些舞姬們腰都快扭斷了,你也不睜眼瞧人家一下,多傷人的心。唔,便是不瞧她們,也朝諸位小姐們笑一笑,大傢伙兒眼睛都快望穿了。」
秦烈冷冷道:「你若是看不過,便去安慰安慰,我可沒這閒心思。」
秦修大笑,聲音高亢有力,引得大殿裡眾人紛紛側目。他卻是半點也不懂得收斂,依舊扯著嗓門大聲道:「我還不曉得你的心思,不就是嫌棄對面那一群沒你那位七公主長得美,所以瞧不上眼麼。」
他嗓門如此之大,殿裡眾人全都聽得清清楚楚,旁人也就罷了,一眾千金小姐們卻是五味陳雜,十分地不自在。
秦烈被他這般嘲弄,倒也不生氣,只默默地看著他,良久,才低聲說了一句,「你說得有道理。」
豐城的男人們雖說也豪邁,平日裡說話也都直慡坦率,可而今在這大殿之上,誰不想裝模作樣地做一做正人君子,所以秦修才這般打趣他,卻不想他竟然坦然地承認了,秦修沒氣成他,反倒把自己個兒給鬱悶壞了。
秦修自討了個沒趣,抱著酒壺跑去跟秦頌聊天去了,秦烈終於落了個清淨,臉上的神色愈加地拒人於千里之外。旁人見他如此,連招呼都不敢過來和他打,也就太子秦仲素來寬厚溫和,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便牽著剛滿三歲的長子秦舒主動上前來招呼他一起坐,「你終日板著臉作甚,害得舒兒都不敢單獨過來。」
見到小包子一般的秦舒,秦烈的臉色總算溫和起來,伸手在他的小包子臉上捏了捏,竭力地把聲音放得柔和些,「前幾天三叔教你背的兵法現在背得怎麼樣了?」
秦舒的包子臉頓時起了褶子,眨巴眨巴眼,掙脫太子的手,轉身就朝太子妃的方向跑,小短腿兒一蹬一蹬的,嘴裡還高聲地嚷嚷著,「娘,娘,三叔欺負人。」
太子哭笑不得地擦了擦額頭上並不存在的汗,苦笑著道,「三弟,舒兒才剛三歲,你莫要嚇到她。」
都這樣了,秦烈自然不可能再湊到太子那一桌去。太子想了想,壓低了嗓門小聲提醒他,「一會兒文貴妃怕是要把劉家小姐塞給你,你心裡頭可曾想好了應對之策?」說罷,不等他回話,自個兒倒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尷尬地道:「太子妃還有個嫡親的妹子,元宵的時候你想必也見過的……」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秦烈的神色,一見不對勁馬上就轉彎,「不過我立刻就幫你給回了。那個二小姐,長得雖然漂亮,可性子太要強了些,怕是不甘於人後。若真進了你府里,日後只怕跟公主有得鬧。」
秦烈看了看他,黑亮的眼睛裡難得有溫和的意味,輕輕點頭,謝道:「如此便多謝大哥了。」
「那…一會兒文貴妃……」
「我理會的。」秦烈的眼中閃過一絲嘲諷的神色,「我的婚事,還輪不到她做主。」
太子聞言也連連點頭,「三弟說得是,我早跟母后打過招呼了,若是文貴妃提及此事,她定會出來圓場。」說罷,他頓了頓,忍不住悄悄問:「那個七公主果真生得傾國傾城?竟能讓三弟如此傾心。」
秦烈的臉上難得地露出溫柔的神色來,居然很痛快地承認道:「很美。」
太子原本只是開個玩笑,沒想到他真會如此回話,不由得愣了一下,嗆了好一會兒,才委婉地提點他,「那個…娶妻當娶德,女人麼,長得漂不漂亮…不重要……」
秦烈滿臉嘲弄地看他,太子被他的眼神臊了個大紅臉,趕緊腳底抹油地溜了。
殿裡熱鬧了一陣,直到外頭傳來太監的傳唱聲,秦帝到了。
滿屋的男人女人們全都恭恭敬敬地跪下迎接,秦烈跟秦帝關係鬧得僵,這會兒也就跟著意思了一下,等老人家一抬手,他立刻就起了身,施施然地又坐了回去。
秦帝瞥了他一眼,臉色不大好看。皇后見狀,趕緊笑著和他說了句話,把他的注意力給岔開了。
秦帝一到,這大殿裡便不復先前那般熱鬧嘈雜。雖說這是個家宴,可幾個皇子裡頭,也就太子和老二成了婚,後頭的幾兄弟全都是香餑餑,京城裡的千金小姐們,但凡是能與皇家扯上零星半點關係的,這會兒都削尖了腦袋往宮裡鑽。結果這大殿裡頭,上上下下的,怕不是坐了有幾十上百號人。
不管幾個皇子之間是如何的明爭暗鬥,這會兒卻都是一團和氣,面上全是謙恭的笑,一個接著一個地上前給秦帝敬酒,吉祥話兒連綿不絕,就連秦修那個大老粗,對著秦帝卻也能擺出一副撒嬌討巧的模樣來,逗得秦帝開懷大笑。
唯有秦烈端坐不動,於一眾皇子中顯得格外突兀。
秦帝瞧著,心裡頭愈加地陰鬱,又不好對著他發作,只沉著臉朝秦修問:「你哪裡不舒服了?朕聽太醫令說,你昨兒晚上請了太醫。」
秦修心裡一咯噔,暗道「來了」,心裡頭樂得直哆嗦,面上卻還要作出一副黯然的神情來,支支吾吾地回道:「不過是跌了一跤,淤青了幾塊,太醫說沒有大礙,過幾日便好了。」
秦帝小聲叮囑道:「既是傷了,就好生歇著,莫要再上躥下跳的,回頭再傷了哪裡,引得人操心。」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極溫和,臉上也是十二分的慈愛,這般的和顏悅色,便是對著太子也不曾有過,不說旁人看得目瞪口呆,就連秦修自己也受寵若驚,呆了半晌,才趕緊激動地應了。
秦帝半點沒問他是怎麼傷的,秦修謹記秦烈事先交代過的話,也半句都不提,只是心裡頭難免有些鬱郁,恨不得能找個藉口把文家二少爺給推出來。
秦帝關心完了秦修,眼神又不自覺地朝秦烈的方向瞟過去,見他依舊沉著臉,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心裡頭愈加地氣惱,恨恨地別過臉去和一旁的文貴妃說話。
文貴妃正愁著不知怎麼插進話去,這會兒可是逮住機會了,使出了渾身解數地陪著秦帝說笑,恭維的話兒一句接著一句,哄得秦帝終於面色緩和了些,便旁敲側擊地開始吹風了,笑著打趣道:「這一晃眼的工夫,舒哥兒便有三歲了,太子膝下真是子嗣繁盛,便是瑞王府里也接連得了兩個小皇孫,也就三哥兒府里冷冷清清的,到而今,竟連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