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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秦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然道:「你聽誰說的,沒這事兒。」語氣相當地篤定。他說話時,目光在寶欽面上迅速地閃過,眼中有微微的異樣。
「王雁如…那個……」秦修說著話,終於開始覺得不大對勁了,王家的小姐素來以琴棋而著稱,太子妃尚未出嫁前就曾被皇后親口讚揚過,而她那個妹妹王雁如,據說棋藝還在她之上----連王雁如都在寶欽手裡落敗,他是什麼水平,雖然成天自吹自擂,可心裡頭還是有數的。
秦修頓時就泄氣了,棋子收一收,鼓著臉全倒回了棋盒裡,嘴裡小聲地嘀咕道:「說了不要讓不要讓,偏偏還讓,一點意思都沒有。」
寶欽瞧他那樣子,心裡頭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五爺若是覺得沒意思,我們再來一盤就是。妾身保證,這次一定傾盡全力,絕不留情。」
秦修臉上一僵,爾後立刻揮手,這回卻是坦率了許多,大聲道:「本王腦子沒病,可不想自討苦吃。你若是想下,就跟老三下,他本事大,肚量也大,你便是贏了他,他也絕不會跟你惱。」說罷,又笑呵呵地朝秦烈道:「我說得對吧,三哥」
他平日裡何曾這麼客氣地叫過秦烈三哥,而今這樣的惺惺作態,不過是想拉秦烈下水。若是寶欽輸了,他自然可以出口氣,若是她僥倖贏了,那就……秦修一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想笑----這可實在太有意思了!
「三哥棋藝精湛,京中少逢敵手,而今好不容易遇到公主,何不比試一番。左右日後你們倆要成親,今兒就先斗一場,誰若輸了,嗯,那個,拜天地的時候,就把腰彎得深些,或是洞房那日……」他一開口就滿嘴的不著調,竟連閨房之樂也堂而皇之地說了出來。
寶欽倒還不覺得有什麼,只覺得有意思,還看著他呵呵地笑,清雅氣得臉都漲紅了,也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了,一腳就朝著他的腳背踩了上去,咬牙切齒地罵道:「五爺,您…您好歹也是有身份的人,怎麼能說出這種無恥的話。」
秦修皮糙肉厚又手腳麻利的,又怎麼會被她踩到,一邊躲一邊笑嘻嘻地道:「你們公主都不氣,你氣什麼。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的眼睛挪到了寶欽的臉上,用一種審視的目光仔細端詳,「公主你跟那個鐘寶欽越看越像,說話的樣子、神情,簡直就跟他一模一樣。不過----」他頓了頓,唉聲嘆氣的樣子,「鍾寶欽脾氣比你壞多了,他每回跟我下棋,都恨不得要把我趕盡殺絕,手段狠毒利索,哪裡會像你這樣還手下留情。」
寶欽的肚皮都快要笑破了,可面上還是儘量保持著淡然又妥帖的微笑,「妾身是個女兒家,棋風自然要溫婉細膩些。可惜妾身常年居於深宮,未曾與表兄切磋過,實乃平生大憾。」
秦烈忽然開口,「如此妙人,本王竟未能得見,實屬遺憾。不如公主也與本王下一場,就算是----」他說到此處微微抬頭,清秀俊美的臉上依舊是一片清冷,但深邃的眼睛有複雜又古怪的意味,「就算是替公主已過世的表兄吧。」
這算是哪門子的替法?
寶欽心中腹誹,但一時也找不出話來反駁,只得應了。於是秦烈便從秦修面前把棋盒接了過來,右手在棋盒中抓了一把棋子,問:「是單還是雙?」
寶欽一愣,旋即便笑起來。這個秦烈,卻是坦然多了。
秦烈下棋的時候很認真,眉頭微微蹙起,目光一直在棋盤上,纖長的手指握住棋子,每每落下,都是乾脆又利索的聲響。
他的棋風十分穩健,與寶欽這般喊打喊殺的風格截然不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謹慎小心,偶爾也會有出色的奇招,但並不常用。他們下了一刻鐘仍未分勝負,只是寶欽的動作終於開始慢下來,面上漸漸凝重,一改先前肆無忌憚的衝殺,變得穩重起來。
寶欽對勝負並不算執著,只是難得棋逢對手,自然要認真謹慎些。
秦修見她的神色如此鄭重,與方才跟自己下棋時的態度截然不同,心裡便有些不自在,瞪大了雙眼,竭力地想要弄清楚秦烈的棋藝到底有什麼高明的地方。可他瞧了一陣,腦子裡卻只是愈加地迷糊,越來越看不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抱歉,更遲了,今天替同事上課去了。一會兒下午還有課,嗚嗚~~~
作者是無存稿裸奔黨,大家請體諒
☆、第十七回
十七
他們下棋的時候,馬車已經開始往前走,並不快,慢悠悠地,十分平穩。可就在寶欽和秦烈對峙的關鍵時刻,車身忽然一抖,爾後一個趔趄,像發了瘋似的猛地往前沖,才沖了幾步,仿佛撞上了什麼東西,狠狠地停了下來。
這一撞之下,車裡的棋盤散落,灑了滿地的棋子,棋局頓時七零八落。
更要命的是,寶欽一時沒坐穩,身子一晃,整個人猛地朝前撲去。
對面坐的正是秦烈,他武功底子極好,這種程度的波動對他來說只是小菜一碟,坐得是穩如泰山,見寶欽撲過來,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挺直了背,不動聲色地在前頭等著。
眼看著就要撲個滿懷,寶欽卻是迅速地反應了過來,一手機靈地撐住車壁,另一隻手則下意識地往前抓,結結實實地抓住了某件堅硬的物事,總算穩住了身體。
馬車裡一片詭異的寂靜,就連素來饒舌多嘴的秦修也不說話了,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直直地盯著寶欽的手,臉上的表情仿佛已經僵住,一動不動。
寶欽抬頭看,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十分放肆地放在秦烈的胸口處,因為方才用力過度,他胸口的衣服已經被抓得松垮款的,依稀露出古銅色的皮膚,而寶欽白皙的手指赫然印在他的胸口上。
若是換了旁的女子,這會兒定要羞得滿面通紅,說不定還要哭出來,只是寶欽素來在軍營里鬼混,見慣了大男人們天天打赤膊說葷段子,比這勁爆得多得去了,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面色如常地把手收了回來,挺客氣地朝秦烈笑了笑,道:「抓疼你了。」
秦烈也是同樣的面色如常,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搖搖頭,「無妨。」
清雅原本都急了,激動地打算說什麼來著,見她二位這般反應,人都傻了,想了想,還是閉了嘴。
秦修侯了半天也不見寶欽臉紅,更沒有羞愧難當的神色,不由得犯了半天的傻,半張著嘴許久合不上。好一陣,他才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可思議的小聲道:「我還以為就我們豐城的姑娘豪放大膽,原來七公主也未遑多讓。」這話里的意思,竟好似方才寶欽故意要吃秦烈的豆腐一般。
他雖說壓低了嗓門,卻清清楚楚地把聲音傳進寶欽的耳朵里,清雅聽著臉上有些不好看,寶欽卻是一臉理所當然的神色,笑著謙虛道:「五爺過獎。」
秦修頓時就噎住了,氣惱地跺了跺腳,一掀帘子沖了出去,衝著外頭的車夫大聲罵道:「你沒長眼睛,怎麼趕車的?」
外頭的車夫也是委屈,小聲地回道:「五爺,是文府的馬車搶道兒,方才那一鞭子,還險些甩在奴才臉上。」
秦修的臉色頓時沉下來,眼睛裡有陰鬱的戾氣,聲音也跟著涼下來,冷冷地道:「文府的馬車?這是仗誰的勢,光天化日的也敢如此放肆?你可曾瞧見那車裡坐的是誰?」
那車夫素來看不慣文府的囂張,而今好容易才得了告狀的機會,自然巴不得落井下石,趕緊道:「除了文家二少爺還能有誰?這位爺素來都是這般行事的,上回在鬧市騎馬,還撞死過人,不過是文家勢大,把事情壓了下去。前幾日還跟禮部周大人家的公子爺搶位子,把人家周公子腿都打折了……」
他說話的功夫,秦烈也從車裡走了出來,眉頭微蹙,顯然是將車夫所言悉數聽了去。文家是二皇子秦頌的娘舅家,秦烈素來與太子交好,跟秦頌是死對頭,與文家自然也是水火不相容,秦修本以為他會藉此狠狠地將文家二少爺發作一番,誰料等了一陣,秦烈依舊站在原地不言不語,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你…」秦修氣惱地罵道:「三哥你也不管管,難道就任由那個混帳東西欺負你未過門的媳婦兒。」
秦烈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麼。」
秦修頓時就噎住了。他的脾氣一向都是這般急躁,愛恨都十分地分明,雖說他跟秦頌關係還不錯,可對文家二少爺這種紈絝子弟卻是半點好感也沒有,而寶欽----在他的心裡,遠嫁和親的可憐又善良的公主總是需要保護的,更何況,她的長相還如此地合眼緣。
見秦烈不肯為寶欽出頭,秦修便忍不住了,嘲諷地看了他一眼,一躍下了車,隨手搶了街邊的一匹馬,飛身上馬,一抖韁繩便要追過去。馬兒才剛邁開步子,忽地一個趔趄,前蹄躍起,痛得嘶叫出聲。
竟是秦烈在後頭拉住了韁繩,所以馬兒才動不得分毫。秦修大怒,高聲罵道:「好你個老三,你自己要當縮頭烏龜也就罷了,為何還要攔著我?難不成,你還怕了文家?你怕,我可不怕,今兒我若不好好教訓教訓那小子,我就不是五爺。」
秦烈依舊板著臉,冷冷地道:「知道你本事大,誰也奈何不得。可你這般衝過去,大不了也就是打他一頓。街上這麼多人看著,便是你有理也變成了沒理,回頭人家往宮裡遞句話,你便要倒霉。若只是罰點俸祿也就罷了,若是父王逼著你去文府道歉,屆時你打算怎麼辦?」
秦修也就是性子衝動了些,可並不傻,被秦烈這麼一教訓,心裡頭頓時明鏡兒似的,清楚得很。只是胸口到底憋著一口氣,鬱悶得慌,氣惱道:「難不成,就眼睜睜地看著他這般囂張不成?爺可忍不下這口氣!」
秦烈哪裡不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今兒這事不好善了,想了想,嘆了口氣,朝他勾了勾手指頭。秦修眨巴著眼,狐疑地把腦袋湊過來,一臉防範地盯著秦烈,道:「你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秦修心裡頭清楚得很,他們這些兄弟當中,就屬老三秦烈滿肚子壞水,偏偏整日裡都繃著個臉,裝得跟個正人君子似的----這也是秦修老大看不慣他的原因。
秦烈壓低了嗓門,湊到秦修耳畔低低了說了一陣。秦修一會兒眉頭微蹙,一會兒又舒展開,兩眼直冒光,罷了,又回頭嘖嘖地朝秦烈譏諷道:「真不愧是三哥,腦子裡整天都裝著算計人的東西,誰若是得罪了你,可真是倒了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