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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進得屋裡,司徒又仔細問了這兩日寶欽的身體狀況,得知她精神甚好,臉上才稍稍見了些喜色。但隨即不知又想到了什麼,一會兒又唉聲嘆氣起來。一旁的秦烈一直不言語,面上死沉死沉的,清雅連話都不敢跟他說。
瞧這二位的架勢,怕是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清雅心裡頭仔細琢磨,可她到底不懂朝廷政事,更不知秦國的時局,實在猜不到任何可能。
這二位才喝了幾口茶,外頭就有下人來報,說是李柯鳴求見。清雅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的秦烈已經開了口,聲音冷冷的,好似冬日裡最凜冽的寒風,「讓他進來。」他說,低頭將茶杯放回几上,面上一片冷肅。
未幾,李柯鳴便如風一般地卷了進來,人未進屋,卻先聽到了聲音,「快叫公主出來,出大事了。」說話時,人這才進了門,瞧見上座的這兩尊大神,李柯鳴頓時傻了眼,愣了一瞬馬上又回過神來,客客氣氣地朝秦烈行禮。
秦烈點了點頭,朝他一揮手示意他坐下,罷了沉聲問道:「李大人這般風風火火的,所為何事?」
李柯鳴心裡早已是驚濤駭浪,竭力地控制著臉上的表情,不讓自己表現出絲毫的驚詫。他定了定神,低聲回道:「鄭國大喪,先帝…駕崩。」這消息是京里的故交以飛鴿傳來,自以為是最快的了,卻沒想到秦烈居然比他還要快上一步,想來秦國在鄭都的耳目也甚是聰靈。
「知道了,」秦烈依舊一臉淡然,竟似對鄭帝駕崩的事兒毫不在意,他聲音依舊低沉,緩緩道:「公主將將才睡著,莫要吵到她。等她醒了,你再去稟告也不遲。」
他都這麼說了,李柯鳴又如何敢說個不字,只是心裡頭有千萬隻貓爪在撓,恨不得立刻衝進屋去把寶欽從床上拽起來。出了這麼大的事,這樁婚事難免要受到影響。雖說寶欽人都到了豐城了,可到底尚未成禮,依照規矩,她便要為先帝守孝三年。
她一個已經送出來的女兒家也就罷了,可秦烈正值壯年,如何能等得了三年時間。這樁婚事,也不知還能不能成。
可不管成與不成,李柯鳴卻是半點也等不下去了。京裡頭而今風起雲湧,卻始終未曾落定,他若是快馬加鞭地趕回去,多少還能分得一杯羹,要是去得遲了,怕是連殘羹冷炙都不曾留下了。
他心裡的這些想法卻是半點也不敢表露出來,只得耐著性子在廳里候著,等寶欽睡醒,心裡頭卻是將那個整天暈乎乎的女人罵了個半死。
幾個人在廳里慢慢喝著茶,時不時地說上兩句話,表面上的確是一副安靜又和諧的景象。等了許久,直到屋裡有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三個人這才凝神抬頭,齊齊地朝裡屋的方向看過來。
這廂寶欽剛醒來,清雅就把鄭帝駕崩的事兒說給了她聽。繞是寶欽再鎮定,這會兒也發了半天的愣。過了許久,才極緩慢地從床上起了身,扶著清雅的手走到窗邊,默默地朝著鄭國的方向叩了三個頭。
無論鄭帝如何昏庸,畢竟是君王,寶欽便是再不羈,可骨子裡依舊刻著忠君愛國的念頭。
「李大人和三爺都在外頭。」清雅扶著寶欽在床上坐下,又倒了被熱茶遞過來,柔聲問:「公主要不要出去見一見。」
寶欽想了想,卻是搖頭,「若我真是七公主,這會兒怕是都要哭得暈過去了,哪裡還有精神出去見人。」
清雅也覺得她說得有道理,便道:「那奴婢就出去回了他們。」
「等等,」清雅才走了幾步,就被寶欽給喚住了,「你去跟李柯鳴說,我…想回鄭國弔喪。」
「什麼?」清雅瞪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盯著寶欽,「公主您可是睡得迷糊了,怎麼…怎麼……」她簡直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寶欽冷笑,「不過是給李柯鳴一個回去的理由罷了。」她心裡頭清楚得很,京里出了這樣的大事,李柯鳴自然恨不得立刻飛回去才好,偏生這邊的事兒又沒有完,他連走都沒有藉口。而今寶欽假意說要回國弔喪,可她都已經「外嫁和親」的公主,連婚事都還沒辦,怎麼好回去,唯有讓李柯鳴代勞了。
清雅不傻,聽寶欽一說便明白了大半,頓時有些不情願,小聲道:「小姐何必賣他這麼大的人情。」那個李柯鳴,可不是什麼好人。清雅一想起船上的那些血腥事兒,心裡頭就悶得慌。
「我倒不是想賣他人情。」寶欽笑笑,「若是留了他在這裡,反而礙手礙腳。」李柯鳴那個人,心狠手辣,若真氣急了,誰知道他會幹出什麼樣的事來。倒不如早早地將他打發走,能不能賣他人情先不說,起碼不要在這裡拖後腿。
清雅這才應下了,低頭去了廳里。待她出了門,寶欽這才不急不緩地走到書桌邊坐下,想了想,提筆為鄭帝寫悼詞。一封悼詞尚未寫完,清雅就已經回來了,輕聲稟報導:「果如公主所料,李大人立刻便攬了此事,說晚上就動身回去。」
「唔,」寶欽沒有抬頭,一邊寫字一邊道:「一會兒把這份悼詞送去,讓他在先帝靈前化了。」
清雅嘴裡應了聲是,心裡頭卻是不以為然。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了,小聲道:「公主身子不好,何必如此費心。若不是先帝昏庸,您也不至於落到而今的地步。」
「此事…」寶欽無奈地苦笑,收筆,展了展宣紙,搖頭道:「我先前何嘗沒有怨憤,只是而今想通了。我在西北軍中的職務雖不算太高,但因軍中多是我父親的舊部,大傢伙兒對我格外敬重。這麼多年來,西北軍一直牢固不破,不曾投向京里的任何一方勢力,怕是早已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先帝這兩年一直病痛纏身,極少打理朝中政務,只怕我被賜死的事情也是某些人暗地裡動的手腳。我若不死,他們如何能插手到西北軍中。」
「公主的意思是,那手諭並非陛下所發?」
寶欽點頭,「先帝在位十三載,雖說未有大才,但行事素來穩妥,怎麼會不經審訊便對我下此毒手。」可即便不是先帝,也總是那幾位皇子之一。鍾家在西北經營多年,從不曾站隊,終究是犯了他們的忌諱。
清雅拿了寶欽的悼詞出去,李柯鳴趕緊接了,乾脆利落地告了辭。司徒和秦烈卻動也不動,依舊端坐在廳里,你看我,我看你,不知到底在想些什麼。
「公主她----」司徒終於忍不住開口問:「果真無礙?」
因他醫術著實了得,這些天寶欽的精神明顯好了不少,所以清雅對他還算客氣,柔聲回道:「是,只是公主哭了一陣,又寫了悼詞,怕是累極了,奴婢方才扶了她在榻上歇著。」
「唔」司徒點點頭,起了身,好似準備告辭了。他朝清雅客氣的笑笑,忽然開口,「我進去再看看。」說罷,動作快如閃電,一錯身就躲過了清雅,迅速地往裡屋竄。
清雅雖然也知道這個司徒有些不拘小節,可萬萬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無禮,這若是在鄭國,在鄭國----清雅咬牙去看秦烈,他依舊端端正正地坐在原處,臉上還是板著,手裡還端著茶,仿佛在細品,只是眼神明顯有些飄忽。
卻是指望不上他,說不定,司徒這麼膽大包天還是他指使的呢。
清雅狠狠一跺腳,趕緊追著司徒沖了進屋。
屋裡卻安安靜靜的,司徒站在門口就不往裡頭走了,清雅順著他的目光看,只見寶欽軟軟地靠在窗邊的榻上正在閉目養神。因為方才消息來得太急,她來不及換上孝服,依舊穿著一身桃紅色挑花金絲長襦裙,更襯得那雙入鬢長眉英氣逼人。
「司徒大人?」清雅輕輕地喚了一聲。
司徒有些尷尬,轉過身來朝清雅乾笑了兩聲,道:「既然公主沒事兒那就好了。唔,不耽誤公主休息,在下先告退。」說罷,又一溜煙地出了門。
清雅這才鬆了一口氣,加快了步子走到窗前,方欲開口跟寶欽說些什麼,才發現她是真的睡著了。看來司徒大人的那個藥方,著實催眠。
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轉涼,早晚時分常會覺得有些涼意,清雅怕寶欽著涼,轉身去衣櫃裡尋斗篷,才將斗篷拿出來,就聽到外頭鬧哄哄的聲響,有個大嗓門在使勁兒地吼,「鍾寶欽!鍾寶欽!」
清雅驚得手一抖,斗篷就落在了地上。
作者有話要說:肚子痛死了,躺在床上一動都不想動,明天還要上六節課,讓我死了吧,~~~~(>_<)~~~~
明天可能更新不了,大家不要罵我(:-……
☆、第十二回
十二
那個大嗓門不是別人,正是秦修。自從那天寶欽在他面前露過面之後,清雅的心裡頭就沒踏實過,倒是寶欽還總是安慰她,說秦修是個臉盲,原本就不大記得人的長相,更何況,她還換了女兒裝扮,又畫了一臉的大濃妝,鐵定認不出來。
可而今人都直接找上門了,這可如何是好。
寶欽這會兒也被外頭的聲響給吵醒了,眉頭皺起來,迷迷糊糊的剛想問是誰在叫她,陡然想起自己而今的身份,猛地驚醒了,睜開眼睛,正正好對上清雅驚慌失措的臉。
「小姐,怎麼辦?」
寶欽沒有說話,穩穩地扶著榻坐起身,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秦修依舊在廳里大聲嚷嚷著自己的名字,人卻沒有衝進來。她還是想不明白,以前在虹古關的時候,秦修可是出了名的記不住人的長相,為著鬧了不知多少笑話,他居然能透過那厚厚的濃妝認出自己來,這讓寶欽覺得不可思議。
「不急。」寶欽深吸了一口氣,竭力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他沒有衝進來,說明……」說明事情也許並不是她們所想的那樣,「不要自己亂了陣腳。你先出去問問,我換身衣服,隨後就到。」
方才在自己屋裡就罷了,這會兒出去見外人,若是穿得還這般鮮艷,實在說不過去。
「那…五爺若是問起……」
「你就說什麼都不知道。」寶欽叮囑,「少說少錯。」秦修是個大老粗也就罷了,屋裡剩下的那兩個人卻都是人精,清雅說錯半句話就會被他們給揪住,日後便是無窮無盡的麻煩。
清雅雖說心虛得很,可這會兒也沒有旁的路可以走,只得咬牙應下,吸了一口氣,竭力地做出淡然平靜的表情,端著臉緩緩朝大廳走去。
寶欽生怕她被秦烈和司徒看出點什麼問題來,趕緊換了衣服出來。進了廳里,只見清雅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在跟秦修說著什麼。秦烈和司徒坐在上首喝茶,神態閒適又自然,瞧見寶欽出來,司徒還咧開嘴朝她打了聲招呼,「公主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