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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51:21 作者: 繡錦
    李柯鳴張張嘴想說什麼,但一時之間,居然還想不出該怎麼說才好,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袖子一甩,忿忿地出了門。

    待他走遠,雅蘭方才長吐了一口氣,漸漸地緩了過來,一臉後怕地道:「小姐,您怎麼敢跟李大人那麼說話,萬一惹惱了他,豈不是----」

    「豈不是什麼?」寶欽嗤笑一聲,「左右他現在又不敢把我怎麼樣,我又何苦要壓著自己的性子去哄他。」再說了,即便是把他哄得高興了,他也不會因此就放過她。等到了秦國,辦完了婚事後,就輪到他下殺手了。

    「這幾日就由著性子好吃好喝罷,等到了豐城,還指不定能不能活下去呢。」寶欽隨手拿起案几上的象牙如意,翻來翻去地把玩著,嘴角帶著諷刺的笑意,「傳王太醫過來幫我把把脈,撐了這麼久,身子又乏了。」

    雅蘭應了一聲,趕緊過來扶她。寶欽卻不動,漠然地看著她的眼睛。雅蘭心裡頭一突,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小聲地問:「小姐現在不回去嗎?」

    寶欽朝門外瞥了一眼,目中一片清明,聲音低低地道:「雅蘭,你若是再這麼裝傻,索性就回去罷。」

    雅蘭臉色微變,咬唇不語。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終於恢復了常態,輕輕地彎腰朝她行了一禮,面上卻完全換了副神色,先前的謙卑怯弱全都消失不見,餘下的只是一片清澄,「奴婢清雅拜見三爺。」

    寶欽在一眾師兄弟中行三,若非師兄的人,怎麼會喚她三爺。寶欽忍不住笑起來,眼睛和嘴角都微微地上翹,「我就知道……」

    隨後寶欽便在三樓原本屬於七公主的艙房裡住了下來,除了清雅之外,李柯鳴又另調了三個小丫鬟和兩個嬤嬤過來伺候,自然都是生面孔,衝著寶欽一口一個七公主地叫著,仿佛完全不知道她是個冒牌貨。

    寶欽心安理得地當起了公主,當然,她也沒有別的路可以選擇。明明知道到了豐城她也沒有什麼好結果,可無論如何,現在總要過得好。與其終日憂心忡忡地害怕,還不如現在養好身體,將來逃跑的時候手腳也利索些。

    王太醫每天過來給她看病,開起藥來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拘束,而今她是公主,嫁妝里什麼貴重藥材沒有,她甚至還讓廚房每天燉蟲糙,賞給清雅和王太醫補身體。

    李柯鳴對她的奢侈浪費沒有提出任何異議,他頭痛的只有一件事,無論他怎麼查,也查不到關於邢家大小姐的任何線索,就連她身邊伺候的那個丫鬟都是七公主賞賜下來的,沒有一個人見過她,知道她的過去,了解她的性格。

    李柯鳴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只是到了而今,眼看著豐城越來越近,他已是騎虎難下。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李柯鳴總是這樣告訴自己,而且是個病怏怏的女人,多走幾步路都要喘氣的小女人,說不定一上岸還會水土不服,一命嗚呼,何必如此在意!

    船在秦國境內的休水鎮停過一次,李柯鳴著人去買了一大批下人上船,補上之前的缺口。陪嫁的媵妾們一個不剩了,李柯鳴原本還想買幾個歌姬補上,後來卻又作罷了。到底是要送去豐城皇室的,若是日後出了什麼岔子,豈不是還要連累自己。

    直到這個時候,寶欽才知道,原來她們此行和親的對象並不是秦國的老皇帝,而是秦國三皇子,人稱秦國戰神的秦烈。想來師兄早打算將她中途劫走,所以連這些事都不曾特意解釋,害得她還錯怪的秦國的那個老皇帝。

    這個秦烈,寶欽是早有耳聞,以前在虹谷關的時候,她還曾跟師兄好奇地談論過他。此人乃是天生的將才,十五歲就上戰場,十七歲時領著五百先鋒兵與北朝燕國的騎兵營大幹了一場,自此一戰成名。

    因師兄對他推崇有加,寶欽難免有些排斥,總想著要跟他打一場,分個勝負。只可惜,秦烈一向只在北方活動,虹谷關這邊的指揮是他的弟弟,秦國的五皇子秦修----唔,寶欽一向跟他不大對付。

    「原本公子爺早派了人在豐城接應,只等三爺一到便將您救走,沒想到途中竟會出這樣的事。」

    清雅嘆了口氣,有些不安。她們而今被李柯鳴看得很嚴,即便只是走上甲板吹吹風,她也能敏感地發現四周好幾撥人在監視。如此嚴密的監控下,就算到了豐城,只怕也尋不到機會逃走。

    「不急,」寶欽喝了口大補湯,臉上依舊是不急不慢的樣子,「我們頭疼,李柯鳴更頭疼。就算他想下手,可也得找準時機。豐城可不比鄭都,由不得他亂來。到時候我們進了行宮,他便是想要見一面都難,更何況還要來刺殺。」

    唯一要小心的,不過是跟在她們身邊的那幾個丫鬟和嬤嬤罷了。寶欽幾乎可以肯定,那五個當中至少有三個是李柯鳴布下的棋子。練過武的人,就算再怎么小心,也總難免會露出些馬腳來----除非是像她這樣,喝點毒藥把身上的武功都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周末快樂。

    我總是在想,啥時候把秦家兩兄弟拉出來遛遛,哎,劇情需要,今兒還遛不成,明兒再遛^_^

    ☆、第五回

    五

    船在秦國境內走了近二十天,終於到了豐城。

    這裡是秦國的國都,遠遠望去,自見一片巍峨的城池。秦國尚武,民風彪悍,表現在建築上,亦是同樣的霸氣外露。房子修得並不精緻,城門很高大,顏色也是一律的灰暗,簡單又粗糙地立在那裡,穩穩噹噹,堅如磐石。

    李柯鳴早下了船,與前來迎接的秦國官員接應。寶欽依舊端坐在三樓的艙房裡,遠遠地看著碼頭上的人相互寒暄。外頭走廊里有小丫鬟們在竊竊私語,寶欽耳朵機敏,依稀能辨出她們的話,都在抱怨秦國的房子難看,人也生得粗魯……

    「讓她們閉嘴。」寶欽甩了甩衣袖,不耐煩地朝清雅道。今兒早上剛起來,那兩個嬤嬤就帶著人過來幫她梳妝打扮,里里外外一共穿了有六層衣服,少一層都不行,說是今兒要見禮,絲毫含糊不得。

    他們秦國人素來放蕩不羈的,哪裡會在意這些。穿得這麼嚴實,不說熱,連動一下都難,動作僵硬得活像只木偶,可把寶欽給憋壞了,連帶著心情也差起來。

    清雅出去低聲說了幾句話,走廊里很快安靜下來,但碼頭上的喧鬧聲卻是一陣一陣地往船上飄,連清雅都忍不住小聲地抱怨道:「這些秦國人,真是好生無禮。」

    「可不是。」嬤嬤總算找到了知音,激動地跟著抱怨道:「好好的弄得碼頭上跟菜市場似的,一點也不莊重。若是在我們鄭國----」

    寶欽的眉一挑,嬤嬤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了,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裡。屋裡頓時安靜下來,清雅見寶欽的額頭上滲出星星點點的汗,趕緊進裡屋尋了把綢扇出來,輕輕地給她打扇子。

    寶欽慢慢地閉上眼睛,一會兒呼吸都沉了。嬤嬤吁了一口氣,朝清雅做了個感激的眼神,爾後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走廊里依舊站著幾個丫鬟,都屏氣凝神的樣子,見嬤嬤出來,趕緊行禮。

    嬤嬤低聲道:「別一驚一乍的,裡頭公主剛睡著。」

    睡著了……丫鬟們都傻了眼,果然不愧是公主,這樣的時候也能安然入睡。

    事實證明,寶欽的這個決策無比英明。雖說碼頭吵得跟菜市場似的,但居然一時半會兒也沒弄出個章程來,船上的人先前還忍不住偷偷看熱鬧,到後來,大家都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了----若是今兒下不了船,晚上還得開飯呢。

    寶欽這一覺睡得很沉,醒來之後精神就好了許多,招招手把清雅叫過來,問:「叫個人下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

    清雅趕緊應了,低頭出了門,一會兒工夫就返了回來,面上有淡淡的不忿之色,「秦國欺人太甚,派來迎接的馬車和步攆要麼是壞的,要麼規格太低。李大人正與他們交涉。」

    如此無恥又無聊的行事風格,簡直是----寶欽皺起眉頭,哭笑不得地問:「秦國那邊來的是誰?」

    清雅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有些不確定地道:「好像是秦國的五皇子。」

    「這個流氓!」寶欽開口就罵了出來,臉上卻是帶著笑。見清雅一臉詫異地看著她,寶欽才搖頭解釋道:「這個秦修,我可是打過不少交道的。以前在虹谷關,我們----唔----他在我手裡吃過不少虧。這個人,無恥得緊!」

    當然,她也在他手裡吃過不小的虧,有兩回,還險些丟了命。他們還曾經一起聯手對付過北邊的蠻子,一起喝過酒,打過架,甚至他還邀她去河裡洗澡。那個秦修,長得人模人樣的,其實就是個流氓,嘴裡總是不著調,有一回還笑話她生得娘娘腔。

    難怪李柯鳴也要吃癟,他雖說也是心狠手辣,但到底出身世家,要面子得很,有些事打死他也做不出來。對付這種無恥之徒,寶欽早有經驗,跟清雅耳語了一番後,揮揮手讓她下樓,「趕緊去,記得一定要當著秦修的面說。」

    單是想一想他聽到那番話時的臉色,寶欽就覺得特別解氣。

    李柯鳴這邊,正是憋了滿肚子的火無處發泄。好不容易才將人送到了豐城,只待這一群人進了行宮,行完禮,他就能回朝,這件事也算是告一段落。誰曾想都到了地兒了還會發生這樣的事,他素來心高氣傲,即便是深知那七公主是個冒牌貨,可也不能任由她被人欺了去。到底是鄭國的公主,若是才一進京就被人如此□,鄭國的顏面何存。更何況,這事兒若是傳了回去,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一番,到時候他也沒法兒交代。

    「李大人也知道,我們秦國不如鄭國富庶,平日裡本王出行也是一切從簡,你看你看,今兒這身衣服都還是舊的。」秦修一臉無恥地在李柯鳴面前哭窮,半點丟人現眼的自覺都沒有,「公主不遠萬里遠嫁我秦國,照理說我們自然是該----」

    他訴苦的話還沒說完,就瞧見門口緩緩走近的清雅,眉目頓時彎起來,臉上顯出猥瑣又齷齪的笑。

    「李大人。」清雅朝李柯鳴道了個萬福,目光飛快地在屋裡掃了一圈,並不曾在秦修身上多作逗留。

    這時候她還來插一腳!李柯鳴頓時有些惱火,語氣便生硬起來,「可是公主有什麼吩咐?」

    清雅盈盈淺笑,柔聲道:「公主聽下頭的人亂嚼舌根,說是秦國鑾駕不夠,不知是否有此事。」

    李柯鳴尚未回話,秦修就趕緊接上了,大聲道:「沒錯沒錯,也是公主運氣不好,正趕上今兒陛下與劉貴妃出宮,馬車步攆都去了清泉山,本王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尋了這些馬車過來,極是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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