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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40:48 作者: 滿座衣冠勝雪
十年前,一提起義大利的西西里黑手黨,人們往往會想起身穿黑西裝,神色冷酷的殺手。
當年,他們曾向義大利警察、法官、將軍和政府官員大開殺戒,公開向義大利政府宣戰。
中央政府因此被激怒,他們頒布了一系列緊急法令,成立全國反黑機構,調集軍隊開進西西里,對黑手黨展開全線反擊。
黑手黨陷入它有史以來的最深重危機,其最高領導機構的幾乎全體成員和數千名黨徒落入法網。
此後,西西里黑手黨對組織體系、戰略、策略進行了重大調整和改革,他們放棄了「挑戰政權」、「打擊國家」的一切行動,轉而實行「無聲戰略」。新的戰略要點是:避免內訌和相互爭鬥;向國家機構迂迴滲透;集中精力攫取財富和權力。他們還歷史性地與巴勒莫的其他敵對黑幫達成全面和解,從此休戰。
如今,新一代的西西里黑手黨已經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企業經營上,有很多新一代教父都保持了「一身清白」。
他們放棄了街頭暴力、批發毒品這類惹人注意的老本行,而以商界大亨的形象直接參與市場競爭。他們招兵買馬,網羅了一批律師、計算機和經濟界的專家來處理自己的業務,並在全球建立了一個由商務、運輸和其他行業組成的網絡。
他們的業務範圍很廣,有大型工程承包、醫療衛生工作、有毒垃圾買賣,甚至還進入保安業打擊恐怖分子。
據義大利官方證實,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後,西西里黑手黨大都從事著合法生意,只有少數處於權力最底層的黑手黨人才會直接去干「收保護費」那種冒險的事。
經過十年改革,西西里黑手黨已經成為一個更加隱蔽、更具野心和更難對付的犯罪組織,卻不再是義大利的頭號公敵。
當他們放棄了最賺錢的古柯鹼生意壟斷權時,也就自動放棄了義大利「頭號黑幫」的江湖地位。前不久,義大利內政部長稱,該國「最殘暴、最強大的黑社會組織」已不再是西西里黑手黨,而是恩德朗蓋塔。
回顧西西里黑手黨的發展史,許幽覺得白嘯風應該從中吸取更多的經驗。
自從十二年前上了白嘯風的床,許幽便明白,自己不可能與風雲幫劃清界限了。大學畢業後,他就開始潛心研究如何讓風雲幫從低級的黑社會幫派轉化為合法組織,並得到了白嘯風的支持,迅速予以實施。
他的策略取得了巨大成功,使風雲幫成功轉型,但因為他始終沒有實際介入風雲幫的事務,白嘯風及其手下兄弟依然過分重視武力的作用,與道上的對手仍會發生暴力衝突,從而成為警方對付的目標。其實,一台電腦就能夠做很多事了,而且隱蔽,合法,根本不需要傷那麼多人,流那麼多血。
風雲幫的過去,許幽無法改變,但他一直在竭力改變它的現在與未來。他希望這個幫派組織能夠最終成為像滄瀾集團這樣的合法企業,以公司管理的方式讓它運作下去,讓上萬兄弟以及他們的親人能夠平平安安地過上好日子,讓白濤這樣的孩子可以走上正常的人生道路,不要再像白嘯風那樣,一生都活在槍林彈雨中,時刻面臨著生命危險。
個人的能力終究是有限的,許幽嘔心瀝血,兢兢業業,現在也只能做到這樣了。也許,十年以後,風雲幫可以徹底洗掉那個「黑」字,變成一個「清白」的大型企業。
他站在露台上,一直遙望著東方,想了很多很多。
第51章
因為時差的關係,許幽睡得比較晚,因為實在很疲倦,他睡得很沉。醒來時已經將近中午,他的精神完全恢復,身體也舒服了很多。
樓里樓外都很安靜,安東尼吩咐管家不要吵醒他,讓他好好休息,自己先去辦事了。
許幽下樓,獨自吃完早餐,安東尼就回來了,笑著說:「我們出去走走吧,帶你遊覽一下西西里,也看看我的葡萄酒莊。」
「好。」許幽沒有異議。
仍然是一輛黑色奔馳,不過是防彈型,跟白嘯風為許幽買的那一款一模一樣。許幽和安東尼坐在后座,前面是司機和喬萬尼。
公路兩旁是連綿起伏的低矮山丘,大片大片的糙坪間是大型葡萄園,偶爾有一幢別墅出現,又迅疾遠去。
天空陰沉,沒有陽光,低低地壓下來,有種天蒼蒼野茫茫地感覺,讓許幽想起了在西部高原上的情景。
安東尼偶爾會向他介紹一下路過的葡萄園,告訴他,哪些是今年剛壓條的幼苗,哪些是第二年的小苗,哪些是霞多麗葡萄,哪些是安索尼可葡萄,哪些是黑達沃拉,可以用來釀製哪種葡萄酒,等等,全都如數家珍。
許幽聽得津津有味,不時笑著點頭。
到了酒莊,安東尼興致勃勃地帶著他四處參觀,又向他詳細介紹了幾款酒莊特產的葡萄酒。許幽覺得很好奇,對釀酒工藝和盛酒的器具很感興趣,不斷發問。
安東尼邀請他品嘗了2000年和2001的霞多麗,對他說:「我們的酒有一半是出口的。」
許幽很欣賞他們的酒,想了一下,便問他:「這些酒銷往中國了嗎?」
「還沒有。」安東尼很遺憾地笑著搖頭。「我們對中國的巨大市場有著濃厚興趣,但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渠道。」
許幽提議:「如果信任我的話,我可以做你們的中國總代理。」
安東尼的眼睛一亮,愉快地笑道:「那當然好了。」
「如果您同意,我們可以商談一下代理權方面的具體條款。」許幽微笑著說。「我們旗下有規模很大的連鎖餐飲娛樂業,本身對酒的消耗量就非常大。以前,我們都是從托尼的公司購進歐洲的各種酒類。如果您對我們有信心,我們可以直接向您定購葡萄酒。」
安東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讚賞地大笑:「好好好,我沒問題。說起來,我跟托尼打的交道不多,可他是我們的朋友,這是毫無疑問的。」
許幽從容不迫地點頭,笑道:「托尼與我是非常好的朋友。本來這次我是打算去瑞士休年假,跟他一起去阿爾卑斯山滑雪的。風哥臨時出了點事,我才先到西西里來拜訪您。等我們的生意談妥,我還是要去瑞士的。」
「是嗎?那太好了。」安東尼帶著他走出酒窖,臉上滿是輕鬆愉快的笑容。「戴維,你這麼年輕,卻在中國商界取得了那麼大的成就,我很讚賞。能跟你合作,我想我們一定會有比較大的發展。從馬可?波羅開始,我們就對古老的中國充滿了嚮往,我也很希望能夠進入東方的市場。」
「這也是我們的願望。」許幽對他微微欠身,熱情地笑道。「風哥和三哥對我寄予厚望,我很希望能不虛此行。」
「當然,這是沒有問題的。」安東尼將他帶到自己在酒莊的辦公室里,關上門,坐了下來。
生意就這樣談了起來,沒有事先通知,許幽也毫無準備,但他在商界多年,對談判已經駕輕就熟,兩人又沒有語言障礙,可以準確地直接溝通,談判起來很順利。
安東尼很希望能進入中國市場,而白嘯風和陳三也希望能與他直接交易,雙方的條件都留有餘地,很快便達成了共識。
無論在義大利還是中國,賭球都不是合法生意,因此他們並不需要糙擬合同,簽字畫押。兩人談妥後,笑著緊緊握手,便算是達成協議。如果以後有人違約,守約方也不會打官司索賠,派去找對方的肯定不是律師,而是殺手。
接著,他們對安東尼的酒莊出品的十幾款葡萄酒的中國總代理權又進行了談判,對主要條款達成共識。只是,這是正當生意,又是跨國貿易,需要律師擬出正式合同,雙方簽定才會生效。
安東尼很高興,跟許幽在酒莊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這才往回走。
許幽對他說:「那我明天就走了,托尼還在瑞士等我。」
「怎麼走這麼急?」安東尼笑著搖頭。「再呆幾天吧,我們出海去島上玩玩,這裡的風景很美的。你反正在休假,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到處看看吧。」
見他誠意挽留,許幽也不便堅持,只好點頭:「那好吧,我就再呆兩天。」
回去的路上,天開始下雨,陰雲壓得更低,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安東尼的城堡矗立在海邊,遠遠看去,仿若中世紀電影裡的某個場景,又或是某幅經典油畫,有股特別的蒼涼味道。
許幽很欣賞地看著眼前的景色。
突然,樓里衝出來一個女人,接著,後面又跑出來一群穿黑衣的人,把她拉住。那女子拼命掙扎,那些人的動作有點小心翼翼,似乎不敢太粗暴,都有點拉不住他。
他們的車已經駛進鐵門,往樓前開去。
許幽趕緊轉過臉,不看那越來越近的一群人。他不想知道安東尼的家事,如果這是安東尼的幫派事務,他更不想知道。
安東尼似乎明白他在想什麼,嘆了一口氣,對他說:「那是我女兒,我好不容易找回來,一直鬧著要離家出走。」
許幽見是這種事,那自然是不重要的,更不需要保密,心裡不由得鬆了口氣,理解地笑道:「少年人嘛,總是有點叛逆的。」
「是啊。」安東尼搖著頭,讓司機停車,隨即開門走了出去。
許幽沒有下車,聽著安東尼與人群中的女孩在講義大利語,如爆豆一般,語速極快,似在激烈爭執。他一句也聽不懂,又不便下車,只好干坐著。
安東尼的個人資料里說,他二十歲便結婚了,現在有三個孩子,女兒十九歲,兩個兒子一個十五歲,一個十歲,都在羅馬上學。為了照顧子女,他太太也住在羅馬,只有放假時才回到西西里。
他的這個女兒長得很漂亮,現在是羅馬大學一年級學生。好像現在應該是上學的時間,不知為什麼她會回到西西里,而且情緒這麼激烈,一心想衝出家門,安東尼的人又拼命阻止,實在令人費解。
他始終把臉扭到另一邊,卻一直在出神,沒有留意到安東尼的女兒掙扎著左奔右突,已經從汽車的那一邊轉到了這一邊。
他的東方面孔在這裡是很惹人注目的,安東尼的女兒安吉莉卡正與父親激烈爭吵,突然看見車窗里有一張東方人的臉,想也不想便撲了過去,一把拉開車門。
許幽猝不及防,這才回過神來,立刻看見安吉莉卡的臉近在咫尺,連忙本能地退向一邊。
安吉莉卡的皮膚很白,眼睛是地中海般的藍色,栗色長髮如海藻一般披散下來,年輕的紅唇嬌艷欲滴,猶如拉斐爾畫中的少女,非常美麗。此時,她滿臉滿眼都是激動、憤怒、慌亂,對著許幽講了一長串義大利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