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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40:48 作者: 滿座衣冠勝雪
    「我很開心。」田野輕聲說。「希望一直都能這樣。」

    「當然可以。」許幽握住他的手。「我這方面比較遲鈍,不過,如果你以後想要改變我們的相處方式,結束情人關係,請儘管告訴我。我不會勉強你的。」

    田野忍不住撲過去壓住他,怒道:「你這話什麼意思?是不是在鋪後路,想打發我?」

    「當然不是。」許幽忍俊不禁。「我只是想先把這話說在前頭,免得你將來為難。到底你還年輕,以後或許還會遇到更好的人。」

    「沒有,不會再有比你更好的人。」田野咬牙瞪著他,恨恨地說。「幽哥,你別想找藉口甩了我,還有,叫我阿野。」

    許幽笑著,輕輕叫道:「阿野。」

    田野看著他的笑,臉上的神情迅速柔和下來。他俯頭吻下去,聲音很輕,帶一點懇求:「我又想要了。」

    許幽微笑,溫柔地說:「好。」

    番外 風乍起

    在我們家的大院門外,有一個小小的炒貨攤。

    攤主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她的炒貨比別人的都好,瓜子花生粒粒飽滿,又香又脆,我們這個居民區的人都愛買他的瓜子,老爸老媽也特別愛吃,所以我常常給他們買。

    那一年,我二十四歲,跟著父親經營一家歌舞廳。

    經常有來鬧事的混混,我便常常帶了兄弟們跟他們打架。我拿著刀砍人的時候是非常狠的,幾乎百戰百勝,在我們這個城市的道上名聲越來越響,但在我們住的這個小區里,我卻待人很溫和,人人都覺得我是個好人。

    這是規矩,江湖上的事不能帶到家裡來。我爸不想讓我媽擔心,我也不想。

    那是一個秋天,我照常騎了摩托車回家,走到門前時在攤子前停了一下,要買兩斤五香瓜子。

    那位老太太給我稱好了,然後收了我的錢,看我的眼神卻有些古怪。好幾天了,我發現她一直欲言又止,不由得十分好奇。

    「婆婆,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難處了?」我忍不住問了一句。

    她的眼淚忽然掉了下來。

    第一次看到這樣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在我面前落淚,我頓時手忙腳亂:「婆婆,你有什麼難事,不妨跟我說說,看我能不能幫忙。」

    她抹了一把眼淚,懇切地說:「小伙子,你照顧我的生意也有兩年了,我覺得你是個好孩子。婆婆有件事情,很難,想託付你,又覺得冒昧。可是,婆婆實在沒有別人可託了,所以……」

    我一向講義氣,以為她一個老太太,是不是有人欺負她,讓她沒辦法,想讓我幫忙擺平,便熱血上涌,趕緊說:「婆婆,快別難過,你先說說看。」

    她點了點頭:「小伙子,我就知道你是好人。我……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幾年前去世,兒媳改嫁,去了國外,從此沒了消息,留下一個小孫子陪著我這老婆子。我現在老了,病也多,可能沒多少日子了。我自己倒沒什麼,人死如燈滅,走就走了,可就是放心不下我那孫子。他今年才十三歲,讀書的成績很好,我這一去,他無依無靠的,連生活都不知道該靠什麼過下去,更別說讀書了。小伙子,我想拜託你,你……可不可以……收留他,讓他繼續讀書?我保證,他將來一定會有出息的,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她看著我的目光十分殷切。

    我沒想到是這種事,不由得大吃一驚,一時猶豫起來。

    老太太看我遲疑,眼淚又掉了下來。

    唉,我難得發個善心,心想她的孫子已經十三歲了,想來生活是能自理的,讀書也花不了多少錢,無非是替他交學費、書本費,平時再吃個飯穿個衣什麼的,問題不大,於是便慨然點頭:「好,我答應你。」

    她頓時老淚縱橫,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連聲說:「謝謝謝謝,那我明天下午帶孫子過來,讓你見見。」

    「好。」我朝她擺了擺手。「那就明天再見。」

    第二天,我很好奇地回了家,遠遠地就看見老太太身邊站著一個修長高挑的身影。

    那孩子穿得很樸素,是最普通不過的白襯衫、黑長褲,在他身上卻顯得優美無比。我立刻加大油門,瞬間便駛到他們面前。

    那老太太一看我就大喜,立刻叫道:「小幽,快來,快,就是這位大哥哥,他已經答應收留你,供你讀書了。」

    我看向她旁邊的那個孩子。他冷冷地瞧著我,可我一點也不生氣。那張精緻絕倫的臉一映入我眼帘,就讓我怔在那裡。

    太美了,無論男女老少,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美的人。

    他筆直地站著,仿佛整個人都在發光。我怔怔地看著他那飛揚的秀眉、黑亮的眼眸、挺直的鼻樑、粉色的嘴唇,完全被他深深吸引。他的氣質非常好,清冷儒雅,滿身的書卷氣。

    我很興奮,沒想到一時好心居然讓我撿到個寶貝。

    老太太去拉他:「快,小幽,過來給恩人磕頭,以後奶奶不在了,他就是你哥哥。」

    我一直看著他,沒明白老太太的話是什麼意思,只是本能地對他微笑,示意他不要怕。

    他瞪了我一眼,然後看了看老太太,臉上的神情立刻變得十分柔和。他點了點頭,走到我面前,忽然跪下,向我磕下頭去。

    我嚇了一大跳,連忙彎下腰,一把將他拉起來:「別別別,孩子,千萬別這樣。」

    他被我拉著,似乎有些詫異,看向我的眼神溫和了一些。

    就這一個溫和的眼神便將我徹底俘虜了,我趕緊從兜里掏出名片遞給他,誠懇地說:「我叫白嘯風,弟兄們都叫我風哥。你有什麼事的話,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他接了過去,半晌才說:「風哥,我叫許幽。」他的聲音清亮,又有些沉鬱,非常好聽。

    我笑著叫道:「小幽。」

    老太太又是熱淚盈眶,這個叫許幽的孩子伸手摟住老太太的肩,眼中滿是隱忍的疼痛。

    從這天起,我就在盼望著許幽的電話,可好些天都沒動靜。

    一個多月後,那個炒貨攤就不見了,我更加詫異,很後悔當時沒仔細問一問老太太住在哪裡。

    又過了兩天,我突然接到一個陌生的電話,那個我想念已久的聲音響了起來:「風哥,我奶奶住院了。她想見見你。」

    我立刻去銀行取了一萬塊,便趕到醫院。

    老太太很憔悴,微笑著對我說:「我已經跟小幽說過了,如果我去了,他就跟著你,將來要是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報答你。」

    「奶奶,我幫小幽不是為了要他報答的。他是個好孩子,不能讀書就太可惜了。」我很誠懇地說。「奶奶,你放心吧。」

    她點了點頭:「我很放心的。白先生,小幽是我最心愛的孫子,可惜從小就沒過過好日子,不過他的成績一直是學校里最好的。如今他還能繼續讀書,我就瞑目了。」

    我那天陪在那裡,一直幫著那個美麗的少年照顧他奶奶,後來又帶著他去住院處預交了一萬塊,再去找醫生,要求給他奶奶換到高級病房,並且使用最好的藥,一定要全力救治。

    那個年代,能一下拿出一萬塊是相當了不起的,也是非常慷慨的了。在那個孩子眼裡,這是天大的恩惠了吧?他雖然冷傲,可事關奶奶的病痛,也就沒有拒絕,只是一直拿感激的眼神看我,頓時讓我飄飄欲仙。

    醫生悄悄跟我說,他奶奶是油盡燈枯,沒多少日子了,他們也只能為她儘量減輕痛苦。

    從那天起,我忽然轉了性,白天跑去幫他照顧奶奶,讓他去繼續上學,晚上才到歌舞廳照顧生意,一時間累得連黑眼圈都出來了。此外,我又為老太太請了一個保姆來做些生活方面的事情,譬如擦澡,倒便盆,他一個男孩子,做這些事情也實在是太難為了。

    那段日子,老太太過得很開心。

    許幽過了十三歲生日不久,他奶奶就安靜地去世了,死時臉上還帶著微笑。許幽一直握著奶奶的手不放,卻沒有哭。看著他那模樣,護士們固然眼淚汪汪,就連看慣了生死的醫生都忍不住掉了淚。

    他奶奶的後事是我一手操辦的,大批兄弟前來幫忙,場面頗為熱鬧。他的親戚到靈棚來了一次,給了他一百塊錢,虛偽地說了兩句安慰的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刻,許幽單薄的身影在寒風中顯得異常孤單,我看著他,覺得特別心疼。

    接著,我為他奶奶買了一塊很好的墓地,又將他爺爺遷過來,與他奶奶合葬。墓碑則是以這孩子的名義立下的。

    正式下葬那天,下著小雪,他穿著黑衣黑褲,站在陵園裡,非常像一座美麗的雕像。

    那天,我握著他冰冷的手,帶他走進了我們家。

    他果然是個非常好的孩子,溫柔懂事,勤懇好學,老媽一見便如獲至寶,對他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親自照顧他的衣食住行。這孩子也真是爭氣,老媽每次去學校開家長會都是滿面春風,聽到的全是讚揚。

    漸漸的,我發現他的氣色好多了,也變得更加漂亮,簡直是耀眼奪目。他自己卻似乎並不覺得,總是穿得很樸素,也不大出門,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

    這時,嘯雲都二十歲了,看老媽忽然把注意力轉移,放到了一個外來的孩子身上,心裡很不舒服,常常趁老媽不在時找他麻煩,後來又垂涎他的美色,不斷撩撥他。不過,許幽從來不跟他發生爭執,通常都是冷冷地看他一眼,然後繞道而行。我告誡過嘯雲,讓他不准再刁難許幽,這孩子是我的人。他雖然很不忿,但卻不敢違拗我。

    從許幽十五歲起,我便開始訓練他的格鬥技巧,也教他開槍she擊。起初,他學得很勉強,我告訴他:「你長得漂亮,就需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我有的是弟兄,不需要你去為我出生入死,我只希望你能保護你自己。」從那以後,他就開始很認真地學習格鬥術,學習如何用冷兵器近身搏擊,怎麼開槍she擊,而且進步非常快。

    其實,我只專門教過他一個人。別人都得靠自己殺出來,才會引起我的注意,逐漸提拔上來,然後我才會指點他兩招。

    許幽十五歲的時候,跳級上了高二,就在這一年,我媽病逝了。從我媽住院,許幽一直守在我媽的病床前,讓她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很愉快。

    從那以後,他更是發奮讀書,成績十分突出。填報志願時,他的老師建議他填清華大學,但我不同意,我要他在本市讀書。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聽話地改了志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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