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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40:22 作者: 窗三百
    每天累死累活,在外面的時候,兩個人最多也就通個電話,難得在家的時間,肖清也大多是倒頭補眠。一開始周奕文還會問問他,後來乾脆不問了,等肖清終於想起來似乎有什麼不對的時候,已經小半年沒有跟周奕文出去過了。

    周奕文的朋友不少,泛泛之交更是流水一樣,不過除了一貫熟識的幾個,倒從來沒有聽他這麼誇讚過誰。似乎是搞創投的一個什麼人,名字叫個什麼來著……肖清撐著額頭想了半晌,仍是陷在迷霧裡。肖清苦笑起來,平時天書一樣的會議資料也能過目不忘的人,竟然想不起周奕文提過多次的一個人名。

    凌晨2點,周奕文沒有要回來的意思,發的微信消息也沒有回覆。兩年前,周奕文晚上醉酒,回家的途中被汽車掛了一下摔在路邊,回來的時候,半邊胳膊全是擦傷。從那以後,每每周奕文晚歸,肖清都有些提心弔膽的。他很困,但是又焦慮得睡不著,電話撥過去響了半天,才想起來和這個人似乎是分手了。

    肖清想掛了,對面卻已經接了,笑盈盈地傳來一聲「餵」,並不是周奕文。

    「周奕文呢?」肖清啞著嗓子問了一句。

    「你是肖清吧?」對面似乎是個喧鬧的地方,背景里音樂的鼓點一聲接著一聲,對方於是衝著聽筒一個勁兒地大聲嚷嚷,十分囂張,「你找他什麼事?」

    肖清掛了電話,竟然是說不出的輕鬆,然後他很快睡了過去,渾渾噩噩中,覺得自己永久刪除了某條重要級別的待辦清單。

    (2)

    早上七點,肖清被窗外一陣尖銳的聲音驚醒,心跳如鼓,卻偏偏怎麼也睜不開眼睛。他癱在床上勉強辨認出是道路施工,心裡被起床氣拱起一股火又無計可施,只好拉起被子蒙住了頭,只怪自己昨晚嫌屋裡憋悶,大開著窗子就睡了過去。

    如果按他的喜好,是絕不可能找這樣臨街的房子的。只是當時兩個人一起找房子時,周奕文看上這裡離公司近、出行方便,偏偏還就只有這一戶在出售,而肖清的工作又不強制坐班,對於他的意見,用周奕文的話說就是「不予考慮」,於是當機立斷簽了合同。這樣一住就是四年。

    肖清最終是被憋醒的,在被子裡呼吸不暢,捂出一腦門的汗,沖了澡還是覺得頭疼,也不知是因為缺氧還是沒睡好。大概是前些年高強度工作過量,熬夜加班太狠了,這幾年他總覺得漸漸開始熬不動了,超過2點不睡,第二天就怎麼也緩不過來似的。

    他開了電腦,查郵件,郵箱已經被各項資料和往來抄送擠滿了,好不容易才翻到劉文倩發過來的日程安排。從下個月開始,專業會議一個接一個,名副其實的「會議季」,他們每年都要指著這個階段撈出大半的收成。

    開車去公司取了一批會議資料回來,完全看不進去,一個勁兒地走神,腦子裡一直在想昨晚那個人。那個聲音一定是在哪裡聽到過,一定知道的,但就是想不起來。肖清覺有些焦慮,在屋裡轉了幾圈只覺得更加煩悶,乾脆穿了衣服下樓。他漫無目的地走到離家不遠的菜市場,門口的一家小販正在搬新到的蔬菜,地上碼了一堆新鮮的冬筍。

    這種菜原本肖清是從來不吃的,不過周奕文是南方人,每到吃筍的季節,周奕文會隔三差五地買一些,兩個人研究了各種做法,漸漸地肖清也吃出些滋味。

    提著一顆筍走到樓梯口,肖清才突然想起來,是分手了吧。

    習慣的力量,總是強大而可怕。

    周奕文回到家的時候,肖清正坐在沒開燈的房間裡發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肖清?」周奕文叫了他一聲,「你幹什麼呢,怎麼不開燈?」

    肖清轉過頭,習慣了黑暗,燈光實在是太亮了。他眯著眼睛,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跟前,坐到熟悉的位置上,撐著膝蓋看他。

    肖清笑了笑,以他慣常平靜的語調問了句:「要做嗎?」

    周奕文大大地遲疑了一下,一臉的欲言又止,但到底還是點了頭。

    肖清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死魚,也許還沒死透,他張開嘴不停地大口吸氣,直吸到眼前一陣陣地發昏,空氣依然像是進不到肺泡里一般,輕飄飄地浮在胸口。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身下猛烈的撞擊也似乎正好踩著同樣的節奏,一下一下地釘進身體裡,讓他無從喘息。近半年來,每次和周奕文做這事,兩人默契地速戰速決。周奕文看似賣力,卻不再顧及他是否也一樣盡興,例行公事一般。

    上一次像這樣耐心研磨、盡力挑逗是在什麼時候,肖清竟然已經想不起來,眼前只剩剛才周奕文那張欲言又止的臉。

    那張臉忽然湊了過來,直奔嘴角,肖清下意識地偏了偏頭躲開了。周奕文停下動作,頗為尷尬地笑了一聲。

    肖清嘆了口氣,伸出雙手,扶住眼前的一對肩膀,猛一用力,將兩人調換了位置。周奕文十分訝異,乾脆攤開雙臂眯著眼看他,笑著問他要幹嘛。肖清撐起自己的上身,居高臨下,明明是個強勢的位置,卻在看清對方眼神的一瞬間,分崩離析。

    「最後一次。」他說。

    他的一個朋友曾經在他第一次帶周奕文出來的時候,私下揶揄著評價周奕文其人,華而不實。

    對,就是這個詞,他們當時正值熱戀,天天蜜裡調油,周圍的朋友哪有故意找不痛快的,他聽了也只當是玩笑調侃。只是到今天,他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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