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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31:41 作者: 橘悅
五月底的一個周末,余悅回家陪父母、弟弟吃飯,正吃著,她的兩個姑姑跑到了她家。
她們來,是來給她介紹相親對象的。
大姑舉著手機矗在余悅面前,手指來回滑動著相冊里的照片,二姑坐在她身側,配合著大姑的速度,詳細給她介紹著相親對象的條件。
「博士畢業,一個月工資好幾萬……」
「家裡有兩套房……」
「父母都是高幹!」
……
余悅麻木的聽著。
余愛國和李雲霞拼命岔開話題,但礙於親戚關係,又不能說的太過。
直到過去了很久,大姑二姑介紹完,灌了一口水,問她:「阿秋,你覺得怎麼樣?有覺得不錯的嗎?」
余悅垂眸:「謝謝您,大姑。」
只這一句,兩個姑姑就聽懂了,白眼翻到天上去,「你這姑娘眼光還挺高,姑姑是真想知道你最後能找個什麼樣的……」
余悅沒說話。
她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也許,她正在說服自己,說服自己再等等。
*
時間快起來可以很快,但慢起來的時候,也是真的很慢。
在剩下著漫長的將近一年的實習期里,所有人都看到了余悅的變化。
——她變得沉靜、沉穩、成熟、內斂,也許,她也變得冷漠。
——二十六歲,她如願成為了很大的大人。
實習期快要結束,余悅知道以她的表現,自己會成功轉正,會留在四中,會成為正式的數學老師,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沒覺得開心。
就像將近兩年過去,四中現在還要求教職工上班穿西裝制服,而她依舊覺得不適、覺得難受一樣。
六月初,又是一年畢業季。
望著空了一棟的教學樓,不知道為什麼,每個人的心裡都空落落的。
那是高三離校後第二天中午的時候,余悅坐在辦公室里寫教案,另一個班的老師突然找進來,說自己有事,問余悅能不能幫她看一節自習課。
余悅利索應了好,抱著自己沒寫完的教案去了班裡。
她端著板凳坐在講台前,低頭有一筆沒一筆的寫著教案,教室里很靜,只有學生們手下的筆落在書本上的唰唰聲,窗外也很靜,只有陣陣蟬鳴。
就是在這時候,底下突然響起了小聲的議論聲。
余悅開始時沒管,但是底下的聲音越來越大的時候,她還是沒忍住放下筆,說了句:「大家安靜寫自己的作業,別說話。」
好像有效了一點,底下靜了不少。
但她無意看到靠窗的兩個同學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所以她放下筆,輕輕走到了那兩個同學面前,伸手去輕輕拍拍睡著的兩人,兩個人睡眼朦朧的醒來,看見她後頓時清醒。
余悅叫醒兩人後沒著急回到講台前,而是繞著班級走了一圈。
走到後門時,門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風吹開,後排同學放在桌邊的書被風吹的嘩嘩響,然後吹著吹著,書本從桌上掉了下來。
掉下來的時候書頁還在隨風翻動。
余悅離得近,先同學一步彎腰去撿。
手快要觸上書本的那一刻,翻動的書頁停了下來,靜靜地停在了某一頁。
看過去的那一眼,她看到了被風吹來的書頁上的內容。
——職業拓展。
——護林員。
她將書撿了起來,手指壓在被風吹開的那一頁,先沒還給同學,而是輕聲詢問:「可以借我看看嗎?」
同學略微有些疑惑,不知道一本生物書有什麼好看的,但還是笑著應了好,余悅道了謝,拿著那本生物書走上了講台。
此刻,教室打開的窗戶突然漂進了許多水點,然後天色一瞬間陰沉了下來,狂風大作,暴雨將至。
同學們紛紛關上了窗戶,教室里鬧哄哄的。
這次,余悅暫時沒管。
她在沉溺地看著被風吹開的那一頁的內容——那篇關於護林員的職業拓展。
一遍又一遍的看完後,她突然想起,幾年前,有個叫魏棋的人曾說過:「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成為一棵樹,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大山里,天晴了就曬太陽,下雨了就淋雨,有風了就吹風。」
這一刻,她想,這是天意。
——風吹哪頁讀哪頁。
——是天意讓她追尋自由。
六月二十號左右的時候,余悅安排好了相關事宜,遞交了辭職信,兩天後便被批准。
那是這幾年來,她第一次感覺到了自由,是二十一歲到二十六歲之間從沒有有過的自由。
她染了一直不敢染的頭髮,將那頭長髮弄成了棕色的大波浪。
她還去萬鯉的紋身店裡紋了身,紋身是一個大樹輪廓的黑色圖案。大約十厘米高,四厘米寬,樹的輪廓極其簡單,卻能讓人瞧出些欣欣向榮的意思。不過寥寥幾筆,卻將蓬勃生機盡數畫進了圖案里,樹下是一串看不懂的墨色字符——梵文的「平安順遂」。
整個圖案就在左臂距離肩膀一寸的位置處。
所有的一切不是後知後覺的叛逆,而是想要彌補曾經留在時光里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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