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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23:04 作者: 山有青木
樂師驀地紅了眼眶,胡亂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後,便朝著廂房方向鄭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之後才離開。
廂房之中,趙樂瑩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杯盞,許久之後突然讓人叫老鴇過來。
老鴇到時十分忐忑,看見她低眉順眼地問:「殿下,可是有事吩咐老奴?」如今殿下不僅是殿下,還是她的老闆,是當今聖上的心尖尖,她只恨不得雙手捧著,半點差錯都不敢有。
趙樂瑩掃了她一眼:「聽說樓里近日收了幾個不錯的苗子?」
「……是呀,都是些十七八的少年郎,模樣俊腰板緊,生龍活虎簡直沒得挑。」雖然已不幹當初的勾當,但老鴇誇人的話還是習慣性地從下三路開始。
趙樂瑩勾起唇角:「那便挑一個最生龍活虎的送來,本宮倒要瞧瞧你說的可有虛言。」
「當然……什麼?」老鴇驚愕,「您要、要人?」
「不行?」趙樂瑩揚眉。
當然不行了!皇上可還在外面等著呢,她就是有十顆腦袋,也不敢往殿下房中塞人啊!老鴇嚇得直接跪下:「殿下喲,您還是饒了老奴吧,老奴還想多活幾年吶!」
「放心,他不敢對你如何,」趙樂瑩慵懶起身,「去吧,叫人燒些熱水來,再叫個俊俏郎君,伺候本宮沐浴。」
老鴇都嚇傻了,見她沒有商量的餘地,最後只能苦著臉離開。
她一走,趙樂瑩忍不住笑了一聲。
熱水很快送了進來,灌滿了水的木桶散著虛無的白煙,趙樂瑩褪下衣衫,弓著腳踏進水中。當熱騰騰的水沒過肩膀,她舒服得輕哼一聲,閉著眼睛養神。
許久,房門發出吱呀一聲,她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坐在水中,直到一隻布滿薄繭的手覆上她圓潤的肩頭,她才淡淡開口:「年輕郎君的手這般糙嗎?」
身後之人不語,只是俯身從後面將她抱住,兩隻袖子被水浸濕也沒有後退。他的鼻息就在耳邊輕拂,一時間比熱水還熱。
抱了一會兒後,他的手便往水中去了。趙樂瑩一把攥住他的手,輕嗤一聲開口:「我似乎沒叫你來。」
「是我自己要來的,」傅硯山低眉順眼,「我來伺候殿下。」
「我可不敢勞駕當今聖上,還是換旁人來吧。」趙樂瑩不肯回頭看他。
傅硯山吻了吻她的耳垂:「沒有旁人,只有我,不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只有我。」
「本宮心裡沒你,又談何現在將來。」
「有我,殿下心裡只有我,」傅硯山聲音悶悶的,「是我蠢,不懂殿下真心,還妄想將你推給別人。」
當聽說趙樂瑩親自送裴繹之離京時,他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趙樂瑩,也小看了裴繹之,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痛苦、糾結,都不過是一場天大的荒唐。
「殿下,硯奴知錯了。」他聲音有些沙啞。
趙樂瑩眼眸微動:「錯哪了?」
「不該自以為是,覺得這天底下只有我一人才有不變的真心,不該不信殿下,害得殿下傷心。」他認真道歉。
趙樂瑩冷嗤一聲,沒有接話。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半晌一個木盒出現在眼前:「……殿下。」
趙樂瑩不主動去接:「這是什麼?」
「你打開看。」傅硯山堅持。
兩個人僵持片刻後,趙樂瑩到底還是接了過去,打開盒子後便看到一支斷掉的珠釵,和一張帕子。她眼眸微動,驀地想起當初第一次察覺他的心意時,便是因為在他枕頭下發現了珠釵——
「老奴先前見過他偷藏丫鬟的珠釵,就在他枕頭下面!」
老管家的話隱約在耳邊迴蕩,她的唇角浮起一點弧度,許久才強行回神,接著看向那張手帕:「這是什麼?」
說著話,她拿起來嗅了嗅,有一股木盒上所帶的氣味,還有一點說不出的味道,像是……治跌打損傷的藥油味?
「那時從廣寒山回來,殿下院中有蟬鳴擾人,我去抓蟬時扭傷了腰,」傅硯山說完靜了靜,「是殿下為我擦藥按摩。」
「同這張手帕有什麼相干?」趙樂瑩愈發疑惑。
傅硯山看她一眼:「這手帕……是殿下擦手的東西。」
趙樂瑩愣了一下,總算是想起來了,當時她擦完指尖藥油,便丟給他去扔,誰知他又留了下來。
斷成兩截的珠釵是她扔了的,染了藥油的手帕也是她丟掉的,他竟收了這麼多年。趙樂瑩好氣又好笑,心裡酸得厲害:「……怎麼什麼都要撿,當自己是撿垃圾的了?」
「殿下給的,不是垃圾」傅硯山說著,寬大的手到底躲開趙樂瑩的阻攔沉入水中。
水面咕嘟咕嘟冒出幾個細小的氣泡,趙樂瑩臉上染了一層紅,眼神也不如先前凌厲。她深吸一口氣,克制住情動後抓緊他的胳膊:「傅硯山,若再有下次,我便真的不要你了。」
「不會有下次,」傅硯山的吻落在她的後頸上,「即便將來殿下真的變心,我也不會再拱手相讓,殿下這輩子都只能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
浴桶中的水猛地高出一截,熱水嘩啦啦地溢了一地,桶中只剩下一半的水,卻依然因為激烈晃動而溢出。
窗外月色皎潔,公平地撒向每一處,偌大的京都城總算是靜了下來,就連最熱鬧的四喜胡同里,也都陸陸續續關上了門,生怕驚擾了每個夢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