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六章 採集

    船艙裡面的氣氛逐漸沉悶下來，不似往日輕快愉悅，雲兒見賀蘭玥臉色冷淡，鼓起勇氣道：「姐姐有自知之明，在王爺心中，她永遠不能與賀蘭姐姐相提並論，請你放心！」

    這話說得賀蘭玥面色稍霽，卻又有些不解，「以你們姐妹的資質和地位，又何須淪落到與她人搶男人的地步？」

    雲兒笑容發苦，「王爺丰姿蓋世，光芒萬丈，又豈是尋常男人可以比擬的？姐姐不會與你爭奪什麼，她只想留在王爺身邊，況且，她也不是尋常女子，沒有人比她更熟悉凌雲海域，你這麼愛王爺，難道不希望有人可以助王爺一臂之力嗎？」

    賀蘭玥知道雲兒的意思，若花彩蝶這樣精明能幹的女人全心全意為王爺征服凌雲海域出謀劃策，確實如虎添翼，但，她不願意，反而緊緊地盯著雲兒，「如果我不答應呢？」

    「我並不是在逼迫，而是在懇求！」雲兒倔強地不讓自己眼淚流下來，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我不敢想，萬一姐姐回不來了，我該怎麼辦？我是她唯一的妹妹，卻連她最後的心愿都沒有幫她完成，我會恨死自己！」

    雲兒的哀傷讓賀蘭玥遲遲沒有開口，花彩蝶的心意，她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不是誰都能為別的女人做到這種地步，何況，她並非不知道，下海採集朱膠，險象環生，一不小心就會葬身大海。

    見賀蘭玥不語，雲兒更為悲傷，「或許姐姐只是一廂情願，但如果不是她愛上了王爺，你又是王爺最最愛的女人，她不想讓你抱憾終身，何須如此啊？」

    雲兒明明知道此時說這些話不妥，但她擔心若是此時不說，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賀蘭玥忽然覺得心煩意亂，扶起了雲兒，「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還是先趕去滄海吧。」

    見賀蘭玥眉頭緊皺，雲兒知道再說下去會適得其反，再加上實在擔心姐姐，點點頭，「好！」

    船在全速前進，賀蘭玥的心情極為複雜，若在以往，她知道有這種助孕的靈丹妙藥，定會欣喜不已，如獲至寶，可和長卿一番長談之後，她放下了心中長久以來的桎梏，況且，花彩蝶這份心意太重，她根本不想接受。

    就算凝脂朱膠真有神奇的助孕效果，就算她迫切地希望懷上一個孩子延續她和長卿的血脈，但若是花彩蝶用命換來的，那就意味著孩子一出生就背負著沉重的代價和枷鎖，絕非她所願。

    她發現，此刻，她是真的放下了，現在就盼著能快一點趕到滄海，阻止花彩蝶。

    雲兒更是心急如焚，就差把舵手趕下船，自己親自去開了。

    一路上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到達滄海，海面上風平浪靜，但熟悉大海習性的雲兒知道，若被這表象給騙了的話，葬身大海是隨時的事情。

    「滄海這麼大，花妹妹會在哪裡？」賀蘭玥的聲音透著難以掩飾的擔憂。

    雲兒見她如此憂心姐姐，心底五味雜陳，賀蘭玥是風光霽月之人，內心沒有那麼多陰暗，她抿了抿唇，「前面有一座無人島，姐姐若是下水的話，應該會從那邊下去！」

    「那就趕快過去！」賀蘭玥不想花彩蝶有什麼意外，也不想欠下這麼重的人情，無論什麼東西，都不及活著重要。

    到達一座荒涼的海島，無人居住，雜草荊棘叢生，不知名的怪鳥發出一陣陣怪叫聲，還有一些不知道什麼時候留下的白骨。

    雲兒第一個跳下船，高聲道：「你們幾個，到處去找，看有沒有花當家留下的蹤跡？」

    這座小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數十人立即分散去找。

    島上樹林茂密，想要找到姐姐留下的蹤跡，並非易事。

    雲兒尋人半晌無果，都快急瘋了，忽然，透出樹蔭，瞥見一個紅色身影，心下大喜，猛地鑽過去，高聲叫道：「姐姐！」

    那身影一回頭，雲兒才發現空歡喜一場，不是姐姐，而是姐姐身邊的海螺。

    海螺是鎮雄幫的小海盜，花彩蝶平日對他很是照顧，把他當做小弟看。

    他一回頭，發現是雲兒，大喜道：「雲哥哥，不，雲姐姐，你來了？」

    雲兒見海螺守在一棵大樹旁邊，急急道：「姐姐呢？」

    海螺被雲兒搖晃得頭暈，「花姐姐已經下海了！」

    雲兒心底猛地一沉，還是來遲了，其他的人聞訊也趕來了。

    賀蘭玥一眼就看到了綁在樹根上的繩子，知道這是海島漁民常用的辦法，一端固定，另外一端綁在潛水的人腰上，上面有人看守，遇到緊急情況可以及時把人救上來。

    雲兒顧不得其他，迫不及待道：「姐姐下去多久了？」

    「有一個時辰了。」海螺忙道。

    「那你還不把姐姐拉上來？」雲兒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撕了海螺。

    海螺的小臉也成了苦瓜，一臉委屈，「花姐姐說了，一個月只有這麼一次機會，她一定要採到凝脂朱膠，若她沒有搖動繩子，就我不准拉她上來，否則，她會第一個殺了我！」

    雲兒正要發火，卻被賀蘭玥拉住了，看著繩子的另外一端沒入深深大海，「現在不是動怒的時候，趕快把人拉上來要緊！」

    雲兒狠狠瞪了一眼海螺，「還愣著幹什麼，趕快拉繩子！」

    無論什麼凝脂朱膠，也沒她姐姐的命重要，幾人從沒見過雲當家這般怒髮衝冠，連忙手忙腳亂地往上拉繩子，海螺也忙幫著拉繩子。

    水下阻力極大，雖然幾個壯漢拉繩子，但發現也要費九牛二虎之力，繩子足有五十米長，雲兒追悔莫及，天天和姐姐在一起，竟然沒發現姐姐一直在暗中準備潛水的東西。

    不管被姐姐痛罵一頓也好，訓斥也好，雲兒只要姐姐活著就好，就在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的時候，海螺突然大叫一聲，「繩子斷了？」

    眾人駭然，繩子的末端哪有花彩蝶？分明是空的？

    最可怕的事情發生了，雲兒腦子轟然一響，姐姐？

    眾人怔怔地望著繩子的末端，水下地形複雜，傳說至寶周圍必有猛獸守護，凝脂朱膠不僅在深海，而且海下海蛇食人魚無數出沒，不知多少人為此葬身大海，屍骨無存。

    賀蘭玥的心猛地一揪，身子開始顫慄，花妹妹莫不是…？

    雲兒猛地跳了起來，就要下水去救姐姐，「姐姐，姐姐，你在哪裡啊…」

    海螺等幾人死命拉住她，「老大，你不要命了？」

    「姐姐都沒有了，我還要什麼命？」雲兒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腳踢開海螺，「你們誰敢阻攔我，我第一次殺了誰！」

    「拉住她！」賀蘭玥威嚴呵斥，看著幾乎瘋狂的雲兒，水下波濤急涌，貿然下水，必定死路一條。

    「姐姐，姐姐！」雲兒被幾人死死拉住，歇斯底里地大喊，姐姐是她唯一的親人，她什麼都可以不要，卻不能沒有姐姐，怒道：「你們放開我！」

    可就算幾人竭盡全力都阻止不了瘋狂的雲兒，賀蘭玥無奈之下，只得制住了她的穴道，防止她繼續亂動。

    身體不能動的雲兒死死地盯著賀蘭玥，咬牙道：「我恨死你了！」

    「我知道！」賀蘭玥望著聲嘶力竭的雲兒，她心底同樣悲痛，繩子斷了，意味著唯一的希望也沒有了，花彩蝶成了無數為採集凝脂朱膠而葬身大海中的一個。

    「你鬧夠了沒有？」百里長卿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但在意阿玥的感受，看向瀕臨瘋狂的雲兒，寒聲道。

    雲兒一愣，她此時什麼都顧不得了，尖聲道：「什麼叫做我鬧夠了沒有？難道在你眼中，我姐姐就該死是嗎？」

    「空有腦袋，可惜沒長腦子！」百里長卿眸中冷光一閃。

    其他人都呆住了，雲兒在凌雲海域是呼風喚雨的人物，是白手起家的傳奇人物，誰敢這樣說她？

    雲兒被王爺罵得呆住，一時忘了反應，百里長卿不再理她，拾起丟在地上空蕩蕩的繩子的另外一端，遞到她面前，冷聲道：「你看清楚了嗎？繩子是怎麼斷的？」

    雲兒顧不得狐疑，連忙盯著那繩子的斷裂處看，斷裂處參差不齊，但在有些地方又有略顯整齊的缺口，腦中靈光一閃，「是姐姐自己割斷的？」

    「總算還不笨！」百里長卿冷哼一聲，「她還活著。」

    巨大的驚喜攸然漫過雲兒心頭，差點喜極而泣，「姐姐還活著，姐姐還活著？」

    賀蘭玥心底的石頭驀然落地，解開了雲兒的穴道，聲音激動得顫抖，「太好了，她還活著！」

    雲兒本就聰明，立即明白過來，一定是姐姐見上面的人拉動繩子，但她還沒有採集到凝脂朱膠，焦急之下自己割斷了繩子，那就是說，她還活著？

    可是，狂喜還沒有持續須臾，雲兒的心就更沉了下去，繩子斷了，姐姐現在的處境不是更危險了嗎？

    「不行，我要下水去幫姐姐！」雲兒說完就道：「替我準備東西，我要下水！」

    賀蘭玥拉住她，不容置喙道：「每個人都知道滄海是死亡之海，花妹妹還沒有上來，我不允許你再下去！」

    「你是我什麼人？憑什麼阻止我！」滿心都在擔心姐姐的雲兒顧不得對賀蘭姐姐出言不遜，「世上只有一個人可以阻止我，那就是我姐姐！」

    賀蘭玥知道雲兒心急如焚，並不在意她的態度，反道：「我們是義結金蘭的姐妹，你也是我妹妹，我不會允許你去送死！」

    義結金蘭？雲兒心尖陡然一顫，望著賀蘭玥眼中的真誠和關切，她忽然想哭，她提議結義金蘭是存了私心的，既然賀蘭玥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麼就應該共享王爺的愛。

    卻沒想到，在她向賀蘭玥挑明姐姐對王爺的愛之後，賀蘭玥卻還這般維護她，她的光彩照出自己內心的陰暗，她心生久違的感動，急得哭了出來，「可是姐姐還在水下，我不能不管姐姐！」

    「要去的人，是我！」賀蘭玥的話讓雲兒吃了一驚，「你…？」

    「若不是為了我，花妹妹不會去冒險，也不會身陷險境。」賀蘭玥面容沉靜，「再說，我是你們的姐姐，本就應該保護自己的妹妹！」

    「賀蘭姐姐…」雲兒泣不成聲，撲在賀蘭玥身上，「我對不起你，我一直以為…」

    「什麼都不要說了！」賀蘭玥拍拍雲兒的肩膀，「我曾經有個好妹妹，可惜去做太子妃了，很少見到了，我還盼著以後多兩個好妹妹呢！」

    雲兒哭得淚流滿面，搖頭，「不行，姐姐你不熟悉海流…」

    「阿玥！」不知何時，百里長卿已經換好了漁民的潛水服，他身材挺拔，一時並沒有合適的潛水服，只從船上臨時找了一套，顯得有些緊，但依然掩飾不住他霸氣四溢的王者風範，賀蘭玥和雲兒皆是一驚，「你…」

    百里長卿望著浩瀚的海面，語氣不容置喙，「你們在這裡等，我下水去救人！」

    賀蘭玥心底揪痛，卻說不出更多的話。

    江夏王下水去救姐姐？雲兒呆住了，渾身的血液仿佛被凍住一般，這是九死一生的死亡之旅，江夏王是何等人？怎麼可能？

    望著深不見底的海水，賀蘭玥心如刀絞，「長卿？」

    眾人也都驚呆了，連雲霄幫水性最好的人都不敢輕易下水，因為實在太危險了，卻沒想到，名動天下的江夏王居然要下水救人？

    百里長卿抱住抽泣的賀蘭玥，當著眾人的面，低頭吻她，「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回來的！」

    大海無情，賀蘭玥哪裡放心得下？「都是我的錯！」

    百里長卿微微一笑，神色溫柔，「若真說有錯，便是你當年追我的攻勢，應該更猛一些，這樣便不會浪費七年時間了。」

    賀蘭玥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她了解他，知道無法阻止他，「你一定要活著回來，再把花妹妹帶回來！」

    「王妃有旨，長卿莫敢不從？」百里長卿深深地看著她，這是一張他怎麼也看不夠的臉，而且，他還要一直看下去，生生世世，「還記得外公嗎？」

    「記得。」

    雲兒看他們旁若無人的話別，奇怪的是，此刻她心底沒有酸澀了，更多的是羨慕，賀蘭玥值得王爺這樣優秀出塵的男人愛重。

    「所以我不會有事的！」百里長卿再次親吻賀蘭玥的額頭，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不會相信，殺伐果敢的江夏王竟能對一個女人如此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