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樂不思蜀

    放下所有重負，無事一身輕，在凌雲海域這個世外桃源逍遙自在，是賀蘭玥以前想都沒想過的奢望，眼見碧海如翠，一望無垠，她展眉而笑，「嫁給你，我從來沒有後悔過！」

    「我也不會給你後悔的機會！」海風撩起百里長卿衣袍獵獵，沉聲道：「軍中事務，自有楚曜處理，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賀蘭玥卻半嗔半怒道：「我是想放心，可誰讓你有一個當太子的妹夫呢？別人要是有這樣的妹夫，既可享受榮華富貴，又可終日逍遙快活，偏偏你這大舅兄就沒一日消停過？」

    百里長卿失笑，攬過賀蘭玥的肩膀，故作無奈一嘆，「怪只怪，你運氣不好，攤上一個特別喜歡折磨大舅兄的妹夫！」

    賀蘭玥大笑，雲鬢花顏，美艷不可方物，「說得也是，好久沒見雪兒了，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還是個小不點，如今也不知長成什麼模樣了？」

    「還不至於面目全非，你放心，在大街上遇到你還是認得出來的！」百里長卿漫不經心道。

    賀蘭玥更是笑得花枝亂顫，他們已不是二八年少風華，但夫妻感情卻一日勝過一日，人生漫長，有這樣一個將彼此刻在骨子裡的愛人攜手而行，是可遇不可求的厚遇，輕聲道：「也想念煜兒了！」

    煜兒自出生之後，她只見過一面，一轉眼，那小傢伙現在已經能說會道，古靈精怪得很，說出的話常常讓太子和雪兒都哭笑不得。

    看到阿玥眼中的思念，百里長卿道：「煜兒快過三周歲了，我給他準備了禮物，你要是實在想念，到時候入京去給他送賀禮如何？」

    賀蘭玥眼睛一亮，「你準備了什麼？」

    「一匹通體雪白的月氏千里馬。」

    賀蘭玥驚訝，月氏雖然盛產良馬，但通體雪白卻是不可多得的寶物，搖頭嘆道：「你這舅父可真是費了大力氣，煜兒雖然人小，卻鬼得很，若見了喜歡，一定要上去試，雪兒可就頭疼了！」

    「怕什麼？」百里長卿不以為然道：「東宮的小殿下，未來的一國之君，要是連這點膽量都沒有，將來怎麼行？阿雪這丫頭做事是越來越畏首畏尾了！」

    「他才多大？你以為都像你訓練士兵呢？」賀蘭玥輕嗤一聲，「雪兒是當了娘的人，哪能像你這樣心狠手辣得無牽無掛？」

    「誰說我無牽無掛？」百里長卿不滿蹙眉，「不是有你嗎？你就是我最大的牽掛！」

    賀蘭玥又笑，「要是讓雪兒知道，她那人前老氣橫秋的哥哥，人後竟是如此的油嘴滑舌，還會以為是見了鬼被嚇到呢？」

    「她就算真被嚇到也該是太子擔心的事。」百里長卿冷哼道：「我早就不操那份心了！」

    賀蘭玥道：「早年太子追求雪兒，遭你百般阻攔，如今雪兒這般幸福，你終於不用去管了！」

    百里長卿望著賀蘭玥，幽聲道：「我只有她一個妹妹，以前希望把她留在身邊，免得受人欺負，也不放心她嫁得那麼遠，如今不同了，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人是你！」

    賀蘭玥激動之下，猛地撲在他懷中，唇邊浮現溫柔笑容，「幼時長老給我算過命，說我會嫁給真命天子，果然是讓長老算準了！」

    這裡是海域，民風開化，賀蘭玥也不是在意他人眼光的人，人來人往的碼頭，就這樣肆意地靠在百里長卿懷中，熟悉的溫度，安穩的氣息，讓她沉浸在其中，幸福溢滿心間。

    百里長卿恍然大悟，撫摸著賀蘭玥光滑如緞的墨發，「怪不得你對我這麼執著？你是不是還合過我們的八字？顯示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你想太多了！」賀蘭玥氣得發笑，「我們月氏人才不信那一套，不過，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我賀蘭玥的男人！」

    「被月氏女王一見鍾情，真是我的榮幸！」百里長卿握緊阿玥被海風吹得涼涼的手，無論行軍到哪裡，他心底最深的位置都是屬於她的，輕笑道：「突然來凌雲海域，是想給我一個意外的驚喜嗎？」

    「難道不是？」賀蘭玥臉上笑容卻慢慢消失，變得凝重，「其實，我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百里長卿「嗯」了一聲，沒有說話，示意她說下去。

    「在你心裡，我和江夏軍，到底誰更重要？」

    賀蘭玥不是小家碧玉，也不是大家閨秀，她是月氏女王，胸中自有恢弘氣魄，根本不會纏著丈夫問到底誰更重要，但這一次，她卻忍不住了，接到楚曜書信的時候，她嚇出了一身冷汗，長卿竟然隻身單獨去海盜盤踞的凌雲島設宴？

    她除了驚，還有怒，若在以前，長卿孤身一人，無牽無掛也就罷了，可如今，他有了她，血脈相連生死不棄的愛人，他怎麼還是這般喜歡不顧個人安危地出險招？

    而且時間算得恰到好處，根本不給她阻攔的機會，這更讓它生氣，他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有考慮過她在擔驚受怕嗎？

    百里長卿這麼聰明的人，自然明白阿玥在問什麼，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溫聲道：「阿玥！」

    「回答我的問題！」賀蘭玥不容他迴避，質問道：「你想告訴我什麼？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夠全身而退？你能準確地算準人心？你無數次出生入死，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又或者，東瀾水師不堪一擊，除了先發制人虛張聲勢之外，你別無選擇？還是說，你根本就沒有考慮過我？」

    除了自己，阿玥是最了解自己的人，面對她一連串的發問，百里長卿默然片刻，「阿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賀蘭玥苦笑，她也是歷經戰場廝殺的人，明白戰場是怎麼一回事，抿緊嘴唇，「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計算錯誤，萬一楚曜失手，萬一計劃出現偏差…」

    「我當然會考慮！」經歷過無數次險中求勝的百里長卿，面對阿玥的質問和眼中的淚水，低聲道：「對不起阿玥，我讓你擔心了！」

    嫁給長卿之後，賀蘭玥不再掩飾自己內心的柔弱和擔憂，泣聲道：「好不容易才見到你，本來我是不想提的，可我不想憋在心裡，不想同樣的情形再次重演，我更不想聽到什麼噩耗，我不能失去你…」

    百里長卿猛地捂住了她的嘴，鏗鏘有力道：「阿玥，我向你保證，這樣的事情，以後永遠都不會再發生！」

    賀蘭玥雖然知道他此刻的真誠，卻笑著搖了搖頭，「這話騙別人可以，騙我不行！」

    因為她知道戰場瞬息萬變，沒有百分之百穩操勝券的戰爭，若主帥心中有太多顧慮，運籌帷幄起來難免束手束腳，無法真正施展拳腳，而沒有勇氣和魄力的主帥，根本不可能無往而不勝！

    百里長卿知道阿玥聰明而睿智，沉默不語，阿玥是他的命，他也要面臨這樣艱難的抉擇嗎？

    「我不想讓你為難！」賀蘭玥抬起頭，慢慢道：「我只有一個要求，若以後你還要做這樣危險的事情，一定要帶上我！」

    百里長卿身軀猛然一震，凝視著阿玥不容置喙的眼神，「阿玥…」

    「你什麼都不要說了！」賀蘭玥擲地有聲，「若你有萬一，我必定生不如死，所以，你一定要答應我，不要留我在這世上獨活！」

    耳邊風聲獵獵，大海，商船，漁民，一切都仿佛不復存在，百里長卿眼中只有阿玥堅定的眼神，深深望著她，緩緩道：「我答應你！」

    聽到肯定的答覆，賀蘭玥立時破涕為笑，百里長卿唇角一松，柔聲道：「我更會答應你，我們一起好好地活下去，長命百歲！」

    「活到百歲，那我就成老妖精了？」賀蘭玥不禁笑道，她相信相信他一定會做到，他們才成親四年，還有更多的四年要一起度過，一起經歷生活的風風雨雨，喜怒哀樂。

    「就算是老妖精，也是個漂亮的老妖精。」百里長卿調侃道：「只怕我這個老妖怪，到時候還要和一幫小妖怪搶你呢？」

    賀蘭玥笑彎了腰，日思夜想，好不容易見到他本人，以慰思念之情，心底鬆了一口氣，「我餓了，這裡有什麼好吃的嗎？」

    「海上最不缺的就是好吃的！」百里長卿拉住賀蘭玥的手，「我帶你去大飽口福！」

    「真的？」賀蘭玥忽然有些遺憾，「可惜雪兒沒來，她要是來了，一定高興壞了。」

    「她沒來正好，免得打擾我們的二人世界！」百里長卿溫聲道：「我們才是夫妻，現在誰也別想打擾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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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里長卿找了一家酒樓，還沒進門，就聞到了陣陣香味，賀蘭玥吸了吸鼻子，「好香啊！」

    見阿玥像小女孩一樣興奮，百里長卿失笑，附在她耳邊道：「我們準備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你喜歡吃的話，天天來吃！」

    說話間，店小二滿臉笑容迎了上來，「二位是來吃飯的吧，樓上請！」

    賀蘭玥雖是見多識廣的女王，但這次來凌雲海域，還是開了眼界，「這是什麼香味？」

    小二笑道：「我們店裡的蒸螃蟹最好吃，夫人要不要嘗嘗？」

    「好，先來兩籠！」百里長卿道。

    「好勒，二位稍等！」小二一邊報菜，一邊手腳麻利地為二人倒茶。

    賀蘭玥打量酒樓的布置和陳設，不似豪華清雅的酒樓，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平日是不會來這裡吃飯的。

    百里長卿洞悉了她的心思，一邊喝茶，一邊隨口道：「往常我也不會，可阿雪不止一次地埋怨我，說我端著身份，少了好多樂趣，還說民間臥虎藏龍，真正的好東西都在民間，我被她強行拖出去兩次，也是在這樣不起眼的地方，不過東西實在美味！」

    「難得她這樣無拘無束的性子，竟然願意嫁到東宮去，可見也是愛極了太子！」賀蘭玥笑道。

    百里長卿唇角輕輕一勾，「那是，如今你我都是普通人，就應該過普通人的生活，體會普通人的樂趣！」

    賀蘭玥笑盈盈道：「被你那麼一說，我都心動了，小心我樂不思蜀了！」

    「那我就陪著你樂不思蜀！」百里長卿溫聲道：「等吃完了飯，我再陪你去挑首飾，買衣服！」

    賀蘭玥驚愕不已，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他們雖夫妻情深，但一個是王爺，一個是王妃，身份都擺在那裡，規矩也多，不能自由自在，想不到到了凌雲海域，竟能體會到尋常夫妻的樂趣，「真的？」

    「自然是真的！」百里長卿拍了拍賀蘭玥的臉頰，「看來凌雲海域真是個好地方，竟能讓我的阿玥這般開心？」

    「是我的夫君讓我這般開心！」賀蘭玥瞥他一眼，糾正道，滿臉都散發著女人的幸福光彩，審問道：「老實說，你是不是又料到了我會殺到凌雲海域？」

    百里長卿只笑而不語，被賀蘭玥逼得急了，才道：「凌雲海域是真正的世外桃源，這樣錦繡遼闊的海上風光，我獨自一人欣賞又有什麼意思？」

    賀蘭玥看見他眼中磅礴氣勢，笑著捏了捏他的臉，「看來我們真是心有靈犀！」

    這時，一籠蒸得紅彤彤的大螃蟹送上來了，賀蘭玥肚子餓了，正準備伸手，百里長卿阻攔道：「我來！」

    賀蘭玥乖乖停下手，看他想做什麼，只見他嫻熟地拎起一隻螃蟹，撥開外殼，露出裡面的蟹心，送到她面前，「這個時節的螃蟹是最鮮美的，你嘗嘗？」

    黃澄澄的蟹心讓人一看就食慾大開，賀蘭玥吃了一口，果真柔嫩肥美，欲罷不能，一連吃了好幾口。

    見他如此體貼，滿手都是油漬，很有耐心地給自己剝螃蟹，賀蘭玥揶揄道：「你這寵媳婦的本事，是不是跟太子學的？」

    「還需要跟他學？」百里長卿頭也不抬，只是認真地剝螃蟹，自吹自擂道：「我是無師自通，以前只是沒有遇到我想寵的人！」

    賀蘭玥眉眼都是笑意，螃蟹鮮美，她心裡更是甜美，「真好吃，可惜江夏沒有這麼好吃的螃蟹，否則，真想天天吃到。」

    「這有何難？」百里長卿將一塊鮮嫩的蟹肉送到賀蘭玥口中，「以後讓他們定時往府里送就好了！」

    賀蘭玥雙手托著下巴，滿眼都是憧憬，「那你會天天給我剝螃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