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吃裡扒外

    見阿雪神色輕柔，眸如秋水，韓琛心頭一窒，慢慢道：「他果真好嗎？」

    稀梅竹影在她臉頰上投下溫柔的光影，百里雪點頭，「真的很好。」

    一股難以抑制的酸澀自韓琛心底升起，想起殷皇后說過的話，女人在談到心愛男人的時候，眼睛是會發光的，此刻的阿雪就是。

    她容顏本就如飲了天地靈氣般瑩潤如水，此刻臉上更是蕩漾出春水般的嫵媚顏色，甜美得如同畫中走出的仙子，讓韓琛眼底泛出熟悉的痴迷與沉醉。

    儘管明知道這引人入勝的極致風景早已經不屬於自己，但韓琛依然不願醒來，笑容染上不易察覺的澀然，「那就好。」

    短短三個字，卻道盡韓琛心中萬千苦澀，英才輩出，群雄逐鹿，縱橫天下，可是，連曾經赫赫有名的慕容迦都敗在軒轅珏手下，可見這個男人的厲害。

    平心而論，以韓琛目前的實力，他知道自己並不是軒轅珏的對手，而阿雪這樣的姑娘，自當嫁與世間最優秀的男人。

    而這個男人，非軒轅珏莫屬，韓琛閉上眼睛，悵然道：「阿雪，以後我還是你的琛哥哥嗎？」

    百里雪臉上綻放嫣然一笑，有幾分小女兒的俏皮與刁鑽，「你永遠是我的琛哥哥。」

    聽到這話，韓琛心底驟然盪起風過漣漪般的激動，猛然睜開眼睛，「真的？」

    百里雪盈盈一笑，「我江夏郡主什麼時候說話不算數過？」

    江夏郡主？這是韓琛心中最溫暖的名字，阿雪何等聰明？

    她說的是江夏郡主，而不是太子妃，在江夏風景相依十年的歲月，同樣是她心底難以忘懷的溫馨。

    似是經歷了山重水複，萬裡層雲，曾經種種猜忌，種種相疑，都煙消雲散，再次相視一笑，雙方竟都有種穿雲破霧之感，年少之時心無隔閡策馬奔騰的縱情歲月，依稀重現。

    四周花落無聲，一雙尊貴的黑色錦靴踏在花瓣上，深邃的眸瞳看向百里雪和韓琛。

    「雪兒？」

    百里雪抬眸，看向來人，俏麗的臉頰瞬時綻放出胭脂之色，縱是花中之王也不及她此刻醉人，「你怎麼來了？」

    軒轅珏視線鎖定站在玉蘭樹下的雪兒，聲音不自覺一柔，「來接你回家。」

    百里雪莞爾一笑，還沒開口，就看到綺心抱著煜兒跟在後面來了，煜兒一見了她，就興奮地揮舞著小手要她抱抱。

    一見煜兒，百里雪眼底就煥發出母性的光芒，「來，讓娘抱抱。」

    煜兒剛睡醒，極為憨態可掬，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亂轉，整個人就貼在百里雪身上不肯下來，嘴裡咿咿呀呀說個不停，小模樣人見人愛。

    韓琛雖說對軒轅珏敵意深重，但煜兒這個小傢伙卻輕易勾起了他心底的柔軟，或許是他長得像阿雪的緣故，他竟然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顧不得吃醋，笑道：「讓朕抱抱，好不好？」

    小煜兒在娘身上賴得正高興，聽到韓琛的話，出人意料的，竟然撲向了朝他伸出手的韓琛的懷抱。

    「煜兒？」軒轅珏顯然沒想到這小子這麼沒原則，一見到韓琛，就毫不避諱地撲向了他的懷抱。

    韓琛見煜兒這麼上道，十分開心，將腰上掛著的一塊玉佩摘了下來，「送給你做見面禮。」

    那是一塊極為名貴的玉佩，玉質通透，有價無市，韓琛極為喜歡，所以一直戴在身邊，誰也想不到，他一出手就送給了煜兒。

    小煜兒才不管這些，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抓著玉佩咧著嘴笑，看得軒轅珏都開始吃醋了。

    綺心忍不住笑道：「想不到小殿下和皇上竟然這般投緣？」

    百里雪也沒想到，小煜兒倒是不認生，竟和琛哥哥一見如故。

    軒轅珏輕哼一聲，可是，更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咯咯笑的小煜兒雙手握著玉佩，居然嘟起小嘴巴親了韓琛一口。

    綺心目瞪口呆，小殿下連太子都沒親過，居然親了第一次見面的北越皇帝？

    軒轅珏臉色更加難看，百里雪噗嗤笑了出來，韓琛見小煜兒如此，頓時眉飛色舞，心花怒放，捏了捏煜兒吹彈可破的小臉，笑得合不攏嘴，「煜兒真乖。」

    連百里雪也意外煜兒竟然和琛哥哥這麼投緣，一見面就連自己這個親娘都不要了，只顧著和琛哥哥玩鬧，望了一眼臉色越發難看的子珏，無奈地聳了聳肩。

    煜兒一雙小手在韓琛身上胡亂抓，口中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語，奶聲奶氣的童音讓人聽得心都要酥化了。

    本來十分嫉妒軒轅珏的韓琛很快就喜歡上了小煜兒，軒轅珏雖然可惡，但他兒子卻格外討喜，才抱了一會，就捨不得放手了。

    軒轅珏實在看不下去了，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雪兒，時辰不早了，我們該啟程了。」

    韓琛卻正和煜兒玩得不亦樂乎，百里雪忍住笑，「煜兒乖，跟爹娘回家，好不好？」

    煜兒一雙小手卻緊緊抓住韓琛身上的金絲蟒袍不肯放，對百里雪的話充耳不聞，絲毫沒有走的意思。

    「煜兒！」軒轅珏不高興了，這個吃裡扒外的臭小子，對自己親爹都沒有這麼親熱過，現在見了韓琛，倒親熱得像親父子，怎麼看怎麼火大。

    煜兒卻往韓琛懷了縮了縮，根本沒有走的意思，雖說把韓琛的龍袍扯得不成樣子，但架不住皇上高興，「煜兒乖。」

    百里雪朝他伸出手，柔聲道：「煜兒，讓娘抱抱！」

    可是，這個從小就胳膊肘往外拐的小子，見了韓琛，連百試百靈的親娘都叫不動了。

    韓琛和煜兒就像一對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雙方都樂不可支，百里雪試了好幾次煜兒都不肯放手，就賴在韓琛身上不肯下來。

    軒轅珏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打定主意回去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臭小子，他英明神武的軒轅珏，什麼時候生出這麼一個里外不分的混小子了？

    煜兒人雖小，主意卻不小，一雙小手就是死死抓住韓琛的衣服不松，最後還是韓琛道：「看來煜兒是不想離開朕，阿雪，不如就再留一日…」

    「不行。」軒轅珏斷然拒絕，才剛見面就這樣，要是再留一日，豈非要認外人為父了？

    沒想到，聽到親爹拒絕的聲音，正眉開眼笑的煜兒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得驚天動地。

    當娘的，最見不得孩子哭了，百里雪顧不得子珏鐵青的臉色，忙不迭哄道：「煜兒乖，不哭了，明天再啟程。」

    神奇的是，剛聽到娘這麼說，正哇哇大哭的煜兒立即停止了哭泣，臉上還掛著淚痕，果然是來時雷霆收震怒。

    「雪兒！」軒轅珏立時不悅，他執掌乾坤的人物，難道還搞不定一個小奶娃？

    韓琛抱著煜兒卻心情大好，有種報復的快感，你無所不能的軒轅珏也有今天啊？

    見爹臉色鐵青，煜兒竟然又大哭起來，哭得百里雪心都要碎了，「子珏。」

    軒轅珏氣不打一處來，一個才剛剛半歲的臭小子，竟然如此人小鬼大，真不愧是他軒轅珏的兒子，氣怒難消，「好吧！」

    聽到這兩個字從親爹嘴裡說出來的時候，煜兒竟然又神奇地止住了哭泣，一隻小手握著玉佩，另外一隻小手緊緊地抓著韓琛的衣服。

    韓琛抱著煜兒，眉眼都是笑意，「煜兒真乖。」

    煜兒的哭與笑說變就變，韓琛抱著煜兒揚長而去，小傢伙以往離開爹娘的時候，都會哭鬧幾聲，今天居然興高采烈地走了，只咯咯笑個不停。

    軒轅珏面沉如水，「這個臭小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韓琛才是他親爹呢。」

    「說什麼呢？」百里雪嗔怒橫他一眼，「韓琛是我多年知己，也算得上他半個舅舅吧，和舅舅親近，也屬人之常情。」

    「等回來，看我不好好教訓他？」軒轅珏氣得拂袖而去，百里雪哭笑不得，一個大男人，居然跟自己兒子置氣。

    事實證明，男人吃醋起來，比女人更小氣，第二天天還沒亮，百里雪和煜兒還在睡夢中的時候，軒轅珏就直接命人啟程了。

    看著雪兒和煜兒香夢沉酣，妻兒皆在身邊，軒轅珏唇邊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不過想想昨天的事，心頭火氣又上來了。

    昨天的事情實在憋氣，煜兒這個混小子，都沒親過親爹，居然就去親韓琛，聽說後來帶到莊太后宮裡，莊太后也是喜歡得不得了，想要在宮裡留宿一晚，最後還是軒轅珏命人強行帶回來的。

    韓琛居然還把煜兒帶去了御書房，令宮人目瞪口呆，那種軍機重地，豈是一個小娃娃能夠踏足的？

    甚至有人私下議論，不知道的，還會真以為韓琛和煜兒才是一對親父子呢？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濃霧的時候，百里雪在車駕的搖晃中醒來了，睜開迷濛的眼睛，就知道身邊這個男人幹了什麼了？

    見他華光閃爍的臉上仍然殘留著慍怒，百里雪伸手抱住他，柔聲道：「還在為昨天的事情生氣？」

    「能不生氣嗎？」軒轅珏又好氣又好笑地瞥了一眼睡得真香的小傢伙，「對我都沒有對韓琛好。」

    百里雪忍俊不禁，「別看我們兒子小，他可聰明了，你是他爹，以後自然要教他文治武功，制衡之策，雲端之術，可韓琛不一樣，他只要疼愛他就夠了，小孩子最是敏銳的，而且他最能分辨得出來誰有敵意，誰沒敵意？多一個人疼愛我們兒子不好嗎？」

    「我的兒子，不需要別人來疼。」軒轅珏余怒未消。

    百里雪故作為難，忽眼睛一亮，「居然讓爹爹這麼生氣，不如你打他一頓好了？」

    軒轅珏立時啼笑皆非，看著小傢伙睡得極為香甜的小模樣，內心也浮起一絲柔軟，曾經在雪兒肚子裡的時候，就折磨得雪兒寢食難安，他也說過以後生出來要狠狠教訓一頓的豪言壯語，可是見到那般柔軟的小人兒，哪裡捨得教訓？

    「好了！」軒轅珏看著剛從睡夢中醒來的雪兒，膚如凝脂，嬌艷欲滴，還透著一股晨睡初起的慵懶，心神一陣蕩漾，柔聲道：「我不生氣了，反正煜兒終歸是我兒子，就讓韓琛好好羨慕去吧。」

    百里雪笑著打了他一下，「真是小家子氣，這樣的話，傳出去還不讓人笑話？」

    「笑話就笑話去吧。」軒轅珏不以為然道：「若是不要命了，可以試試？」

    百里雪聞著他身上的清香氣息，將頭靠在他懷裡，沉醉道：「真希望這樣一直在外面，永遠不用回宮就好了。」

    「怎麼了？」他的大手滑過雪兒柔順的長髮，低喃道。

    百里雪輕聲道：「每天我醒來的時候，你就去上朝了，只有不在朝中的時候，我睜開眼睛，才能看到你在身邊。」

    「不然回國之後，我把上朝的時辰推遲到日上三竿之後，如何？」軒轅珏鄭重其事道。

    百里雪撲哧一笑，「那我可就成了禍國妖妃了，要被人罵死了。」

    「有雪兒這樣的美嬌娘，被人罵死也值得。」軒轅珏大言不慚道：「正好，我也想從此君王不早朝，日日宿在溫柔鄉。」

    「討厭。」百里雪笑起來，她從小就晚睡晚起，可男人就是不一樣，子珏明明也睡得晚，夫妻二人晚上自然免不了縱情歡愛，她每每累極，只想好好睡一覺，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自然就很晚了，可他都是天不亮就去上朝了，還都神清氣爽，絲毫不見疲態，百里雪不得不承認，人與人真的有差別，嗔道：「你樂意被人罵，我還不樂意呢。」

    軒轅珏看著懷中佳人，低低一笑，這次遠赴北越，解了冥咒之苦，對他來說，沒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情不自禁親吻在她額頭，「我真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百里雪揶揄道：「不吃韓琛的醋了？」

    軒轅珏劍眉一挑，「應該是他吃我的醋才對。」

    兩人正在說話間，煜兒動了一下，嘴裡發出夢囈，百里雪立即噓了一聲，「小聲點，別把煜兒吵醒了。」

    此時，外面卻傳來墨麟的聲音，「太子殿下，北越皇帝追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