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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3:07:33 作者: 水晶翡翠肉
    「岳先生,岳先生……」紀友生連忙說:「剛才咱們不是說好的嗎?半個月半個月的,怎麼說三天就三天呢,三天彥均連車都賣不出去啊。」

    「你們家不差錢!」岳輝將大哥大裝進黑色皮包里,拉上拉鎖,黑著臉轉頭就走。

    換誰誰都黑臉,岳輝好心好意過來,本著欣賞紀彥均的心態,來讓紀彥均緩緩,畢竟誰手下發生這樣的事情,誰都不願意,況且紀彥均還非常年輕,這個坎沒啥的。

    沒想到他一片好心,碰上的卻是紀彥均母親的夾槍帶棒,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也不過如此吧,還用「投胎」兩個來說他?生意人最忌諱烏鴉嘴了。

    岳輝越想越氣。

    「岳先生,岳先生……」紀友生跟著岳輝解釋:「彥均媽她說話直,你別介意啊。」

    岳輝說:「我不生氣,我生什麼氣,三天後給我錢就行了!」

    說著岳輝坐進車裡,不管不顧開著車子絕塵而去。

    紀友生呆呆地站在院門,站了好久,才耷拉著身子往院子走,邊走邊說:「完了,完了,這下完了……這個才是正主,完了完了……」

    「爸。」紀寧芝才剛喊一聲,就聽到紀友生說完了,整個人瞬間僵住,直直地看著紀友生。

    梁文華慘白著臉,望著紀友生問:「友生,咋樣?」

    紀友生伸手指著梁文華,半天才發出聲:「你、你、你這輩子唯一做對的事就是生了一個好兒子,他供你吃供你穿信任你,你硬生生拆散他和聞青,現在又親手送他進牢里,送他進牢里!!」

    最後一句話紀友生是吼出來的。

    梁文華被震住,整個人像沒了氣兒一樣,望著紀友生,目光隨即渙散:「怎麼、怎麼、怎麼可能這麼嚴重……」

    「不信你試試!」紀友生厲聲說。

    紀寧芝完全被嚇住,嚇的眼眶通紅,隨即流出眼淚來:「爸,不會這樣,哥,又不是哥開車,又不是哥……」

    「躺在病床上的是不是你哥的手下?車子是不是你哥的名字?公司是不是你哥的名字?他逃得了嗎?」紀友生一聲聲質問。

    紀寧芝頓時捂住臉唔唔地哭起來。

    梁文華被嚇的連哭都哭不出來。

    紀友生轉身出了院子,他要去廠子裡,能借點錢就借點錢。

    很明顯那個岳輝是個言必行行必果的人,都怪……哎!紀友生嘆息了一聲,向廠子走。

    可是廠子領導不在,他又回來。

    梁文華、紀寧芝坐在堂屋,怔怔地出神。

    一見紀友生回來,兩人都抬起頭來。

    紀友生愁眉苦臉不作聲。

    正在這時,院外響起汽車聲,三人同時一震,紛紛看向院外。

    紀彥均推開大門,從院子裡走過來。

    「彥均。」

    「彥均。」

    「哥。」

    一家三口急急地喊。

    紀彥均穿著大衣,撇去疲憊和消瘦,看上去仍舊非常英俊,就是那種曾經的聞青看一眼就喜歡上的英俊。

    「爸,岳輝走了?」紀彥均問。

    紀友生愧疚地點頭。

    梁文華、紀寧芝垂下頭。

    紀彥均沒再說話,徑直走進了堂屋,找個凳子坐下,紀寧芝難得乖巧地從條几上取過水瓶,給紀彥均倒了一茶缸子開水,遞給紀彥均。

    紀彥均接過來,沒喝,放在旁邊的小桌子上,然後問:「岳輝說的話,你們都聽到了吧?」

    紀友生、梁文華、紀寧芝沉默。

    片刻後,紀寧芝怯怯地開口:「哥,你會坐牢嗎?」

    「可能會,也可能是我的公司。」紀彥均抬頭望著堂屋的房梁說:「連同這裡的房子,全部都做為賠償賠進去。」

    梁文華一激。

    紀友生低著頭,這裡的房子沒他的份,都是紀彥均一手掙出來,蓋出來的,這幾年來,紀彥均掙了不少錢,都花在家裡了,所以儲蓄並不多。

    這時,紀彥均問:「媽,家裡還有多少錢?」

    梁文華默了默說:「差不多五百塊錢。」

    五百塊錢?紀寧芝一愣,她每次開學都要花一百塊錢,家裡居然只有五百塊錢!而她不知道的是,前兩天梁文華打麻將還輸了一百塊錢呢。

    「怎麼就五百塊了?」紀友生吃驚。

    梁文華低著頭。

    紀彥均笑了笑,要不是這次出事,他還不知道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以及自己這麼這麼的糟糕。曾經以為光鮮無比的生活,其實內里千瘡百洞。

    「放著吧。」紀彥均說:「別花了,說不定過幾天房子、車子什麼都沒了。也可能是我沒辦法賺錢了。你們得省著點。」

    梁文華、紀寧芝一陣沉默。

    紀友生開口問:「彥均,不能再跟那位岳先生商量一下嗎?」

    「岳輝能混到現在,靠的就是說一不二。不可能有商量的餘地。」紀彥均默了默又小聲加一句:「不是所有的人都像聞青,可以因為曾經喜歡我,就忍受我的家人。」

    梁文華一愣。

    紀寧芝卻因為「不可能有商量的餘地」而默默地落眼淚。

    「那怎麼辦?」紀友生問。

    紀彥均默了默說:「三天的時間太短了,車子賣不出好價格不說,也沒人買。畢竟一輛車子不是小价錢。」

    「那……」

    紀彥均抽出一根煙,第一次在家人面前點燃,放在嘴裡抽。

    梁文華看著一陣心疼。

    紀寧芝還在落淚。

    紀友生低著頭。

    紀彥均抽了兩口之後說:「把家裡的東西收拾收拾,說不定三天後,我們就要搬離這兒,這兒可能就成為別人的家了。」

    紀寧芝終於嗚嗚地大聲哭出來了:「我不要,這是我家,我哪兒都不去。」

    紀彥均一陣煩躁,把煙扔在地上,用腳踩滅之後,撿起菸頭,扔進門後面的垃圾簸箕中,接著站起來,向外走。

    「彥均。」

    「彥均。」

    「哥!」

    三人又是同時喊。

    紀彥均回頭:「我再去想想辦法,估計沒什麼指望,你們把自己的東西都收拾收拾,咱們往好的想,做最壞的打算。大不了,我再重新來過,可能不會像現在這樣富裕,但餓不著。」

    梁文華意識到大局不可挽回,終於忍不住哭起來。

    「哭啥,有啥好哭的,不就日子會苦點嗎?!」紀友生呵斥。

    紀彥均沒有安慰任何人,他出了院門,打開小汽車的門,發動車子,直直地駛向逢青製衣廠,緩緩將車子停在路邊,靜靜地坐在車裡,向逢青製衣廠張望。

    正巧聞青站在門口,指導其中一名裁fèng。

    今天她穿的是卡其色尼子大衣,袖子略短,露出穿著白色線衣的細長半截手臂,臉蛋白皙,目光專注,格外好看。

    「就知道美,也不怕冷。」紀彥均不由得自言自語一句,說完心裡一陣苦澀。

    他好像都沒在她面前說過實話,她愛做衣裳,然後穿在身上問:「彥均,我好看嗎?」

    明明很好看,他總是回答:「還行。」

    「還行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還行。」

    紀彥均靜靜望著聞青,想著曾經的事情,想著想著頭就有點疼,他靠在車座上閉目休息了一會兒,然後發動車子。

    與此同時,聞青和一個裁fèng說:「用最細的線,交叉走兩次,一定要走兩次,不要圖省事。」

    「是,小老闆,我知道了。」裁fèng回應。

    聞青又在逢青製衣廠待了一會兒,四處查看之後,發現並沒有事情需要自己處理,紀家人也不會再來時,她和嚴師傅說了一聲:「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好,我知道。」

    聞青笑笑,便推著自行車回家了。

    一直到晚上,逢青製衣那邊都沒有打電話過來,聞青樂得清閒,坐在自己的房間看書,這時倒是石磊打來了電話。

    聞青接到時,有些驚訝問:「你怎麼打電話來了?」

    石磊笑著說:「我、我就問問你書看的怎麼樣了?」

    「挺好的。」

    「那不會的可以問我。」

    「好,我知道了。」聞青笑著說。

    石磊又問了一些聞青在家的情況,聞青一一回答,然後才說:「電話費挺貴的,等見面再聊吧。」

    「好,你什麼時候去學校?」

    「昨天下午。」

    「好,到時候我去找你。」

    聞青連忙說:「別,我在縣城還有點事兒,去的比較晚,你先去,等到了南州咱們再見。」

    「那、也行!」

    掛上電話後,聞青就在琢磨自己「在縣城還有點事兒」,她已經大致了解過紀彥均公司的情況。

    她記得上輩子紀彥均過的順風順水,大武也根本沒有出事。這輩子卻出了事,聞青想了想,也許是自己的重生,打亂了這個世界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麼樣,她真的不想幫紀家。

    紀家此時一陣黑暗,以前天黑了,紀寧芝會早早地拉亮燈泡,抱著一台收音機,在床上聽廣播,今天卻沒有。

    一家三口都呆呆地坐在堂屋,各個房間裡黑漆漆的。

    過了好久,紀友生才起身說:「做飯吧,說不定一會兒彥均會回來吃飯。」

    梁文華沒動。

    紀寧芝也沒動。

    紀友生徑直進了廚房,拉亮燈開始做飯。

    飯做好了,沒人吃,紀彥均也沒有回來。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紀彥均也沒有回來,梁文華心裡焦急,吃過早飯之後,去街道上等了一等,還是不見紀彥均,倒是聽到來往糧站的人在議論她家的事兒。

    「就是這個紀家,他家的貨車翻我們那溝里了,人當時就撈上來了,車沒有。」

    「人怎麼樣了?」

    「聽說還在醫院,得花大把大把的錢吶,一缺錢就沒命的事兒!」

    「那那一車貨怎麼辦?」

    「紀家賠啊,聽說都是值錢的玩意兒,十好幾萬呢。」

    「啊!這麼多,我十輩子都賺不了這麼多,紀家能賠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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