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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19:40 作者: 小龍蝦冰淇淋
    沒人開燈,仍是一片漆黑。正面擁抱,李謹問:「我第一次被罵哭是因為《不要這個孩子》的那場火車上的戲,導演說她眼裡要有點希望,她會往更好的地方走。我說看不到,什麼都看不到,沒有孩子就能真正支配人生?我們這麼些天在拍什麼,這不是童話世界。看似變了些什麼,世界上什麼都沒真正改變。沒了孩子又怎麼樣,他們依舊瀟灑自在,繼續混蛋的一生。等著黃夢雨的是什麼沒人知道,家裡的責罵,村民的異樣眼光,她怎麼敢帶著希望。他罵我說,你不是她,她有人情味,她告別過去,決心往前走,她在成長,你沒在成長。這話多嚴重,演個電影不僅把人情味演沒了,還被扣上不思進取的帽子。導演這人前後要求不一,明明最開始說的是狠毒點,後面居然說這話,簡直表里不一。我可生氣了,跟他說,前後人設都不一致,不推翻前面就改變後面,沒有這道理。他說了一大通,他說你連這些東西都理解不了,還是別當演員。」

    李謹眼淚直接掉下來,無聲的反抗,眼睛哭腫,第一天作廢,這場戲又拍了兩天,希望不是來自於和解,源自她想要殺青,從悲苦中解脫,再也不見他們。

    她停頓一下,接著說:「我當時太恨他們,不能理解她打掉孩子之後和一切都和解的過程。電影上映之後,我才漸漸理解她當時的心境。她比我成熟,比我勇敢,她會過上很好的生活,她理應擁有我看不到的希望。」

    「你最後的狀態特別好,」日出、乾淨的男生、堅毅的目光,他特別好,「這不算是壞結局,他們會在一起的,我們也在一起。」

    他在李謹的肩膀處點頭,未確定的賭注有了歸處。

    前段時間新劇本敲定,隔著電話和李謹說細節,李謹問:「能說這麼多嗎?我都想關上耳朵,這不算違約。」

    「你打算說出去,告我泄密?」

    「沒這打算,只是在想你的職業操守太淡薄。上次還只說個梗概,這次倒好,簡直一個竹筒倒豆子。」

    董樂瑜用劇本遮住臉,沒遮住笑,「跟你商討劇本沒事兒,當做問老師。」

    「我可不敢當,你才是老師。」

    然後他們談到上半年各自拍攝的電影什麼時候上映,十月份估計太趕,最早十一月份能上。李謹問他:「你們票房一定能贏我們嗎?」

    她很難突然對一件事情提起興趣,董樂瑜接著她的話說:「你們怎麼這麼沒信心。」

    「我還行,離姐沒信心。我好奇到底是什麼故事能引起大眾共鳴,讓我們毫無勝算,好奇我們會輸成什麼樣子。」

    「有關正義、悲苦、傷害的故事,是非對錯淡薄,大眾確實應該思考。」

    他說這些,李謹笑著說:「那我們可真沒戲。」

    心血來潮,說乾脆打賭,看誰能贏,明知贏不了也坦率答應,但賭注沒說出口,仍然怕冒進,怕被拒絕,改日再說是個好詞彙,給人再三思量的機會。

    或許今天時機剛合適,吃完早飯,看完電影,一天過去一半。舉止自然,恍若餘生的光景都如今早那樣平淡溫暖,仔細想來是不錯的選擇。

    「李謹,我們打賭吧,如果《齊奇》票房更高,我們就住在你那兒,《為人師》票房更高,你就住這兒,好嗎?」

    鬆開她,直視她的眼睛,這種氣氛不適合微笑,但她還是笑了一下,「那天為什麼不直說,怕我拒絕?」

    怕,很怕,沒提出過這種要求,和別人住在一起意味著遷就包容對方的生活習慣,意味著習慣她隨時出現在視線裡面。他想要這些,他怕李謹不想要。

    點頭,李謹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說:「你再問一遍,別利用優勢,我看看還動人不動人。」

    一樣的話說第二遍,眼睛沒了遮蓋,李謹說:「動人。」

    點頭,說:「我們打賭。」

    何時往前進上一步,沒人預知,他們籌劃安排,仍有不速之客,既來之則安之。還有三個月讓他們和獨身生活告別,隨後徹底入侵對方的生活。攪亂衣櫃、留下腳印,搬進來的不只是單獨的一個人,還有太多生活痕跡會一併跟來。到底有沒有準備好,或者他們到底能確定在一起多長時間,未知選項太多,但總想往前走,沒人退卻,是個好兆頭。

    再次擁抱,他們真像《出城》一樣,純真乾淨。

    「如果我們是夏檸和韋誠,你能接受嗎?」

    意識到李謹想多了一些事情,「我們現階段可以柏拉圖。」

    先有親密關係,感情升溫迅速,降溫過程相應的迅速起來,早盛的代價是早衰。肉體和靈魂要先選一個靠近,沒有兩全其美,他們明白這個。可以選擇速食,更可以選擇享受精心準備一切,從採買到初步處理到起火烹飪,餐桌布置,香薰蠟燭,水到渠成,安然自在。

    他這個年紀什麼沒經歷過,他和李謹且行且停,自會走到終點。

    「李謹,我愛你。好像只要你站在這裡,坐在這裡,不用為我做任何事情,你忙碌自己瑣碎的小事,我會覺得生活可以繼續,也應當繼續。你可能是氧氣,在那兒,我就跟著安心。」他從不這樣,這怎麼會是浪子說出來的話,瘋狂過,表面意義上,尋找自我,埋葬虛無的過去,高喊口號,和過往和解。煙、酒、迪廳、酒吧,吵鬧的那些,剝離的皮肉,十八歲探出頭,離家。二十五歲一路高歌,尋求戰勝過去的證明。都比不上二十六歲的那支煙的時間,如果人這輩子能選擇一段帶不走的回憶,那十分鐘會在名單上始終堅挺。那是開始,他人生的中場打開,過往雲煙,喧囂不見。添進來李謹,她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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