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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19:40 作者: 小龍蝦冰淇淋
他們仍舊面對面坐著,張燕說:「老師,胡佟琛呢,他註定受不到懲罰。」若干年後,回憶起當年的種種,輕鬆的說出:當時小,懂什麼啊,都記不清楚了,如果造成過傷害,我會道歉。
是這樣嗎?罪惡永遠被掩蓋,說不定他還會成為一個人模狗樣的大人,說不定他還會教育年輕人,冠冕堂皇。他什麼時候會死?他帶給別人的陰影繼續存在,他永遠不會真正死去。等到他們這一輩的人全部死亡,他才算是真正死去。壞人仍會被人祭奠,她們用自己這一生銘記他。多麼殘忍,但她們忘不了。
問:「你們相信我嗎?發自內心的相信嗎?」
靜止、在時間凝固之前,張燕點頭說:「相信,老師,我相信你。」江涵跟著點頭。
「既然你們相信我,那我們先平穩過度。放心,他會受到懲罰,很快。」
他回到學校,處理人際關係,認真向謝老師道歉,說那天心情不好,工作不順。說您知道我家裡的情況,那天對不起您,找個時間請您吃飯。您教給我這麼多東西,一直沒認真感謝,實在不該。說把他當成真正的老師,所以放縱脾氣,保證不會有下次。
謝老師可能真的熱愛教師這份職業,聽見別人畢恭畢敬的叫他老師,心滿意足,做作的溫和起來,說:「年輕人有壓力再正常不過,我怎麼會跟你們年輕人置氣。下次遇到什麼情況,及時跟我說,世道是死的,人是活的,沒什麼過不去的。」
陪笑,鞠躬,說感謝您寬宏大量。
利用這幾年積累的那麼一點關係,給張燕辦理好復學手續,插班進入一個溫和老師的班級,他們班成績不是最好的,但老師是最真誠的。剛來一年多的新人老師,臨危受命,成為班主任,能力或許有欠缺的地方,但還有熱忱。重來一次的機會難得,可以選擇的話,希望這一年成功覆蓋上一年。過去的那些不應該被忘記,但暫時別記起。
重新回到講台,班級里有那麼幾個想念他的同學,問他前些天去做什麼,他說處理家裡的事情。學生們有分寸感,他帶來的不是幸福的氣息,她們不再追問。
平靜的度過一段時間,樹葉掉落,世界沉沉睡去。兩個女孩的事情被漸漸遺忘,傳奇色彩消失,她們都只是自殺,再無其他。要不,你看,最近不是很安全。那些事情原本就是別人臆想出來的,鬼神,幽靈,懲罰,這些話聽聽算了,當成騙小孩的話,怎麼會有人相信,真是可笑。很多人這樣說,世界平穩前行,有什麼不好。
問題是太平穩,孩子們看不見改變的可能,所以不好,她們應該看見希望,看見大人在為了她們奔走、改變,世界朝著她們的理想進發。有時候想想,不是她們理想主義,是大人喪失理想反而站在制高點指責他們。他們不天真、不幼稚,只是赤誠。什麼時候這成為一個貶義詞,冬葛夏裘,虛偽被歌頌,他們被指責。
不怪他們說活著無趣,虛與委蛇,被拽著嘴角露出笑臉,他們有權利不滿,他們是未來的主人,先接管自己的領土。
在很平常的一個日子找到胡佟琛,人果然不會改變,江涵提起一句,說胡佟琛班裡有女孩子不再去學校上課,家長問什麼都閉口不言,只說不想再去上課。那個女孩子打算自殺,被父母從天台上救下。他不會改變,教育不能讓他改變,人命也不能。
人為製造的偶遇,趙家航提出請他吃個夜宵,這個年紀的男孩容易餓,他不會拒絕,那樣不禮貌。在老師面前他是個好學生,沒人能撕破他的臉。
在一家麵館,人滿為患,他們在最角落的那張桌子坐下。
一人一碗小面,像一對師生嘮起家常,問他學習情況怎麼樣,他說適應良好,高中不算太難。
經過長時間的鋪墊,面吃了大半,趙家航說:「錢倩梨真可惜,她學習不錯,怎麼會想不開。」
簡短的引子,他倒是平靜,說:「每個人都有想不開的時候,沒走過去多少會極端,這個年紀的學生大多這樣。」
他看上去不傷心,只是陳述事實,老師和學生有時候會成為朋友,譬如此刻,趙家航可以從容的問出:「我以為你們初中的時候談過戀愛。」他想反駁,趙家航趁勝追擊,「都畢業了,不用藏著掖著,老師看見你們一起出去玩,好幾次呢。」
認真否認,「您一定是看錯了,老師,我這個階段不會談戀愛的,學業為重。」
不會戀愛?單方面傷害確實不算。
再談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趙家航提出送他回家,他推拒著說不用,再熟悉不過的路,他一個人能安全到家。
「還是送你回去,今天晚了些,現在和以前不一樣,沒你想像的那麼安全。」
他們並肩走著,十六歲的男孩個子只比他矮那麼一點,裝作乖巧,裝作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任何傷害,會成為參天大樹,成為棟樑。
說起錢倩梨的故事,「她不想活下去嗎?她堅持到現在,為什麼不想活下去,真是那棵樹的問題。我前段時間才知道她爸爸動不動就會打他,你說是因為這個嗎?」
不卑不亢,跟著趙家航說:「是嗎?您說的是真的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這個,老師,她挨打嚴重嗎?」
「嚴重,他爸動不動就會打她,身上全是傷。前些日子更是厲害,頭上都縫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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