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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52:42 作者: 松松挽就
    夏滔滔心裡覺著有理,可面上還是佯裝微惱,嘁了一聲。

    「這信事關崔娘子心頭的秘密,可不能假手他人。再說我還有旁的要緊事,非得當著崔娘子的面說出來不可。我先在外面候著,等崔娘子來喚我。」夏滔滔走遠,留給綿娘一個瀟灑的背影。

    「來喚你?放屁!娘子要是醒來,第一想見的肯定是雲姐兒和我。」綿娘跺腳,聽到屋裡傳來動靜,忙小跑過去。

    是秀雲在喚她進屋來伺候。

    綿娘按捺下心頭激動,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天冷,門扉一開一關,涼意就竄到了暖和的屋裡。

    秀雲的手按在崔沅綰的額前試探,「老天庇佑,燒退了。」

    崔沅綰虛弱不堪,眼睫輕顫,隔了許久,才看清眼前事物。

    她回到了丘園,屋裡的裝潢再熟悉不過。

    「他怎麼樣了?」聲音沙啞不堪,秀雲忙餵了她一口水。

    綿娘滿眼心疼,給崔沅綰掖好滑落的被褥,低聲道:「姑爺的毒解開了來。大夫說,那毒藏得深。要是再晚些送來,毒侵入心脈,便再難救治了。姑爺時昏時醒,醒來的時候都要撐著身子往娘子屋裡瞧幾眼。見您沒事,才敢回去。」

    崔沅綰輕咳幾聲,拍拍秀雲攥緊的手,安慰道:「我沒事。」隨即稍稍挪動身子,綿娘以為她要起身,忙拽來衣架上擺著的幾件衣裳往她身上套。

    「娘子是要去看望姑爺麼?」秀雲將她的髮絲撩到一旁,輕聲問道。

    崔沅綰搖搖頭,「他在屋裡安心養病就好,等我閒下來,再去瞧他。」

    秀雲應聲說是,估摸小兩口歷經生死,心裡都彆扭著呢。

    綿娘膽大,不解問道:「那娘子更衣是要去哪裡?」

    崔沅綰:「先把滔滔給叫過來,我有話要對她說。」

    綿娘撇嘴,「方才滔滔姐還想過來給娘子遞一封信呢。我問過,那信是老家的夫人托她捎來的,想是與大姐的事有關。滔滔姐還在前面連廊里站著呢,我這就叫她過來。」

    崔沅綰點點頭,叫秀雲隨意給她挽個髻,靠著軟榻等人。

    夏滔滔走進屋時,秀雲綿娘一併退下,屋裡只剩這有要緊話要說的二位。

    夏滔滔欠身問安,不說廢話,直接上前來把信遞到崔沅綰手裡。

    崔沅綰原被晏綏養得豐腴嬌艷,便是洛陽最艷的牡丹也遜色她三分。而今她神色憔悴,渾身透著一股病氣,與從前明艷模樣判若兩人。

    夏滔滔看見崔沅綰顫抖地展開信,信只一頁,她卻用了很長時間看完,目光在寥寥數字間徘徊留連。

    「果真如此麼。」崔沅綰失魂落魄,活生生地人像是被吸走了精氣神,如一具行屍走肉般。

    心裡飄忽不定的猜想被當年事的見證者親口落實,明明離想做的又近一步,可崔沅綰的心卻徹底空虛下來。

    不過正值要緊關頭,她萬不能在這時候泄了氣。崔沅綰逼著自個兒凝神,抬眸看向夏滔滔,說道:「方才聽綿娘說,你還有要緊事要說給我聽。是什麼呢?」

    夏滔滔沉聲,「娘子剛醒,想是不知叛黨現狀。」

    崔沅綰應聲說是,示意夏滔滔繼續往下講。

    「夏……夏府上下一百二十八口人,僕從里,漢子流放西北,女使婆子皆充妓。夏昌和他的子女,兒媳與女婿,年後斬首於市。林家滿門抄斬,與夏家一起年後行刑。官家念及嗣榮王妃外家公私分明,揭發夏昌貪污軍款事實,減輕罪責。嗣榮王外放做閒散官,年後攜妻女去到封地,此生不得再入汴京城。夏黨貶得貶,死得死。那晚夏昌被暗衛軍與禁衛軍包圍,太子與二皇子站在城樓上看著夏昌一步步被逼入絕境,一夕之間兵敗,這已經成為民間的傳說了。」

    崔沅綰頷首,依舊示意夏滔滔繼續說下去。

    「夏昌做的壞事,一樁樁,一件件地被官家昭告天下。百姓都以為夏昌被關在詔獄裡,實在不然。」

    崔沅綰聽到此處,不可置信地挑了下眉。

    夏滔滔眼眸淬火,她也恨夏昌,把她最愛的夏夫人也染了一身花柳病。她恨不得親自手刃夏昌,但她心裡也清楚,崔沅綰比她更想做這件事。

    「崔娘子,夏昌在成安樓里躲著。那家酒樓在京郊,荒廢許久。他竄逃出獄,想趁今晚偷偷出城去。他不想死,就算身邊的人都死了,他也不在乎這些命,他只在乎自己。」

    夏滔滔說罷,跪在崔沅綰面前行大禮。

    她知道崔沅綰的野心,有些事,她無法做到,但崔沅綰可以。她知道,眼下崔沅綰心裡想的,同她想的一樣。

    崔沅綰將那封書信投進點點星火里,看著王氏的字跡被火苗一點點燒成火,心下瞭然。

    「我會去做的。」她說,繼而又反問道:「夏昌在成安樓里躲著,這事詔獄裡的獄卒都未曾察覺,你是如何知道的呢?」

    夏滔滔有求於人,便不做隱瞞。

    「是林之培告訴我的。」夏滔滔說道,「崔娘子昏迷這幾日,外面發生了許多事。林之培被刺傷,活不了多久。臨死前,他來找我,揭發夏昌的秘密。他說,崔娘子會去的。」

    崔沅綰不自主地想起上輩子林之培那風光樣子,當真是諷刺。

    「林之培也逃出來了麼?」崔沅綰輕笑,擺擺手,叫夏滔滔退下。

    待夏滔滔走了幾步,崔沅綰驀地叫她停住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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