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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52:42 作者: 松松挽就
    林之培被晏綏戳中心事,故作雲淡風輕,聽他繼續說下去。

    「方才那支箭,用了你全身力氣罷。」晏綏說罷,把崔沅綰護在身後,往前走了幾步,與林之培對視。

    「你還能殺我麼?」

    儘管中了箭,可晏綏的腰背依舊挺得筆直,若能忽視他身上滲血的傷口和愈發蒼白的臉色,興許會以為,他還如往常一樣,用權勢、用智謀,把林之培壓得死死的。

    「你不止得了花柳病,還被夏昌剜了一塊肉罷。」晏綏伸手指著林之培的腰腹,低聲道:「一些事情,我這外人不便指出。但我想你自己心裡有數。夏昌聽說人肉會延壽壯陽,那他會拿誰的肉做試驗呢?」

    「你……」

    林之培不可置信,割肉的事是在夏府地下密室里做的,在場的只有他、夏昌、大夫三人。密室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過來,晏綏是如何得知的?

    深思熟慮一番,林之培又笑了起來,詭異的笑聲迴蕩在空曠的地方,恍若陰間惡毒的鬼在掙扎叫囂。

    「真沒想到,晏學士的手會這麼快。」林之培說道,「在那大夫被夏昌派去的死士殺死前,你就已經從大夫嘴裡套出想聽的話了,是麼?」

    晏綏略有遲疑,最終點頭說是。

    林之培冷眼道,「晏昌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你也不是個好人啊。明明可以救出大夫,卻不叫暗衛出手,眼睜睜看他被死士割舌分屍,剁成肉塊,用麻袋裝著扔到河裡餵魚,是麼?」

    本以為在崔沅綰面前揭短,會叫晏綏露出破綻來。可林之培就算添油加醋地把大夫的死狀重重地說出口來,晏綏仍舊皺著眉頭,看自個兒如看一個天大的笑話。林之培撇撇嘴,高聲道:「崔娘子,你可看清楚了!他可不是好人,是吃人不吐骨頭,冷漠無情的小人!」

    不料崔沅綰卻說她知道。

    她從晏綏身後繞出來,與晏綏並肩站著。夫妻倆都冷眼看著林之培發瘋,不為所動。

    晏綏才不是好心渡世的佛子,她也不會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們是兩個瘋子。

    興許屋外會有無數敵人,他們仍選擇向前走,直到林之培的劍抵在了晏綏胸口。

    「當真是瘋了。」林之培嗤笑道,「再走一步,你的命就沒嘍。」

    「那又如何?」晏綏話語平靜,絲毫不懼怕。他牽緊崔沅綰的手,對林之培的話置若罔聞。

    「想殺我的話,你可以試試。」晏綏伸出右手,握緊劍柄,暗自用力往裡旋。手被鋒利的劍劃破,血珠斷了線般往下流。

    「乓——」

    那把鋒利的劍居然被晏綏給折斷了來!

    「什麼?」林之培被晏綏狠戾的氣勢給鎮住,低頭看著折成三段的長劍,一時束手無策。

    「就是現在!」晏綏對崔沅綰說道。

    電光火石之間,只見崔沅綰寬大的衣袖裡驀地擲出一個匕首,飛快朝林之培投去。匕首直直扎在林之培右腹上,在血液迸濺出來前,晏綏拉著崔沅綰靈活側身,躲避林之培搖搖欲墜的瘦弱身子,飛快朝外面跑去。

    「咚」一聲,林之培倒地,望著兩人逃竄而去的身影,心感悲涼。他心裡難受得緊,卻笑出聲來。笑聲愈來愈大,直到喘不過氣。

    「先放過你們。」林之培捂著傷口,疼得直冒冷汗。

    「你以為,你還能活著走出這座山麼?」林之培靠著牆坐下,低頭看著布滿紅點的手,滿眼嘲弄。

    「都得死。」他說。

    屋裡亮著的燈燭被他撲滅,最後一點光亮也消失在寂寥的荒山中。

    作者有話說:

    女鵝:林之培你自己想想怎麼死……

    第98章 九十八:山洞

    耳邊是風呼嘯刮過的聲音, 穿過數不盡的叢林,踏過枯枝敗葉,他們無所顧忌地在山林里奔跑, 直到呼氣聲蓋過風聲,才捨得停下腳。

    晏綏拉著崔沅綰東跑西竄, 站穩腳步時,兩人居然跑到了一個山洞前。

    「進去罷,裡面沒野獸。至於長蟲老鼠之類的, 就說不準了。」

    崔沅綰聽他這諢話,心裡惱著, 拳頭都快要砸到人身上去了,回頭一看晏綏慘白的臉色,不斷滲血的傷口, 心霎時軟得不成樣子。

    「先進去罷, 夜還長,總要把這一夜過完再說剩下的事。」晏綏咳了幾聲, 嘴邊也滲出血,興許再晚會兒, 七竅都會嘩嘩地往外掉血珠。

    崔沅綰不敢再想,忙攙著晏綏往山洞裡走。天大的事也沒解毒療傷重要。

    山洞裡漆黑一片, 晏綏卻似長了雙通天眼般, 帶著崔沅綰往裡面走去, 一面叫她當心腳下。

    「地上雖沒雜物, 可過得時候長,這樣陰暗潮濕的地方, 難免生出許多苔蘚。方才衣裳被樹枝刮破, 眼下再絆倒掛彩, 那真會是禍不單行。」

    晏綏難得把語氣柔了下來。若換往常,怎麼不得抱著崔沅綰漫步山野,欣賞大好風景呢?

    他背靠潮濕冰涼的洞壁緩緩坐下,哪怕再微小的動作,也要耗費他的力氣。精力早被與林之培的對峙中消失大半,憋著一口氣帶崔沅綰過來,眼下終於逃到了安逸的環境,人一泄氣,便再也提不起勁來。

    這處寂靜得詭異,只能聽到山洞裡兩人起起伏伏的呼吸聲。崔沅綰估著時辰,約莫到了亥時。冬天,天黑得早,故而會叫人覺著深夜漫長。

    這一晚比往常更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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