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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52:42 作者: 松松挽就
「我說的對麼,李、牡、丹。」崔沅綰說罷,直起腰來,又添了句,「或是叫你另一個名——夏滔滔。」
每句話都敲打著女使本就不堅定的心,直到「夏滔滔」那個她不願提起的名字,被崔沅綰這般輕鬆地說了出來,她才徹底潰不成軍,腰彎成了新月,滿臉不可置信。
夏滔滔,是夏昌與宮裡縣君苟|合,所得的私生女。縣君是皇宮裡一位不起眼的,深感寂寞的平凡人。二十年前,與下朝的夏昌匆匆相遇,擦肩而過。
那時夏昌一表人才,縣君貌美神秘。當晚夜裡,夏昌被官家叫去議事,與縣君在御花園草叢裡做著快活事,只那一次,縣君就懷上了。
見不得人的事夏昌自然不願公開,去母留孩,可惜是個女娃,不值錢的孩子就送去花樓里充|妓,反正春風一度,也不心疼。夏夫人過意不去,多年來暗中照顧著孩子,直到最近才把孩子叫了出來,吩咐道,不擇手段也要爬上崔發的床。
好處不少,給孩子找一個貴家假娘,抹去她為妓的所有信息,她會是夏家尊貴的十二娘子。夏夫人說,當年縣君懷她的時候,起過一個名,叫夏滔滔。
夏滔滔不是嘴大的人,這事爛在肚裡,只有她與夏家人知道。忽地心裡恨意猛起,抬頭看著置身事外的崔沅綰,咬牙道:「二娘子不經人苦,莫勸人善。」
夏滔滔生得最好的,就是那一雙桃花眼,似她已逝的娘。這雙眼多數時候多帶著討好揣摩的意味,她要搞懂,客人到底在想什麼,從而進行下一步動作。可她唯獨看不出崔沅綰的想法,這般有福的人,眼裡竟是一灘死水。
外強中乾。夏滔滔心裡念了句。光鮮亮麗的皮相下,骨里早已爬滿了毒蟲。這種感知叫她敢於崔沅綰叫板。
「因為在做那檔子事不迎合漢子的要求,我被媽媽罰三日不吃飯。因為一個不完美的眼神,我被客人說是下賤爛鞋,肆意羞辱。因為位卑言輕,我的想法沒人在意。過去十幾年,我過的比狗還慘!沒一日不想從花樓里逃出來,日夜盼著哪位貴人拯救我。可我相貌不算出眾,伺候人的本事也不精通。若非抓住這個時機,怕是這輩子都要待在那吃人窩裡!」
夏滔滔聲音悲戚,說著落下豆大的淚珠來。
男的女的,但凡想好好活著,都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是體面的,什麼是註定被人輕視的。
沒有家族撐腰,沒有拔尖本事,沒有好運氣,靠自己苟延殘喘,唯有貴人相助,才能有機會脫離地獄。
崔發或是她短暫的停靠港灣,畢竟他也懂些人世道理。可她的貴人只有一位,是好心的夏夫人。無親無故,包容枕邊人的放浪,包容她這個私生女。
眼淚哭干,夏滔滔驀地發現,在陌生人面前肆意發泄一通也未嘗不可。她恨崔沅綰的高貴,恨她輕易享有自個兒夢想的一切事。可也只有在她面前,夏滔滔才敢撤下心防。
她看人准,她知道崔沅綰跟她是一路人,是身不由己的可憐人。
而崔沅綰也動了惻隱之心,用女兒對付爹爹,不失為一條好計謀。
她會幫這苦命的娘子脫離苦海,她能得到更好的。
崔沅綰眯眯眼,拿出一條新帕子,給夏滔滔拭淚。
「我給你指條明路。」
那麼溫暖的笑,卻像是羅剎行刑前給予的施捨。
第75章 七十五:聯合
夏滔滔抬眸, 不解問道:「你竟願意幫我?再過幾日,我可要成為你爹爹妾室了,二娘子心裡再記恨, 也得叫我一聲姨娘。你既知道我的目的,知道我不純善, 別有所圖,為何物還願意幫我?」
「誰說我要幫你了?」崔沅綰抿笑道,「不過是做一場交易而已。」
與其叫夏滔滔為夏家所用, 背刺她崔家,不如把人拉攏過來, 為己所用。
崔沅綰說道:「你不過是想尋個尊貴的身份,好好活著而已。夏家能給你,我自然也能。夏夫人雖是好心, 可你也不想想, 夏府可是個虎狼窩,你是能做十二娘子, 可這輩子都要在深宅大院裡跟一幫妾室與陌生的姊妹鬥來鬥去。還未享過半刻安逸,夏昌定會安排你早早嫁人。小姐的身份能抹去, 可不代表這身份就不存在了。夏昌能拋棄你娘,也能拋棄你。夏夫人手無實權, 又能護你到幾時呢?」
這些事夏滔滔如何不知?夏夫人仁善, 可她不得夏昌喜歡。說是夫人, 手裡的權還沒幾個得寵的妾室大。夏滔滔清楚世道吃人, 有心無權,縱使護她的人是官家, 照樣要被人欺負。
夏滔滔神色痛苦, 喃喃道:「可夏夫人對我……」
崔沅綰說知道, 「你骨子裡流著夏家的血,註定與我是兩路人,走不到一處去。可我倆卻是殊途同歸,你想報夏夫人的恩,我亦無心傷她。」
「指使你潛伏在爹爹身邊,竊取信息,為黨爭奪利的是夏昌,而不是夏夫人。夫人命苦,行動受夏昌監視。想必是才動了護你的念頭,又馬上被夏昌威脅一番,利用你達到目的。」崔沅綰話語真誠,「而我有一心事,須得在夏府里探查一番。夏府戒守嚴密,我一外命婦,憑自個兒的力根本進不去。」
話及此處,夏滔滔才明白崔沅綰的意圖。她被崔沅綰扶著起身,兩人之間早沒有方才那般尖銳鋒芒。
「二娘子是想讓我探入夏府,為你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