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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52:42 作者: 松松挽就
他站在杏花樹下等待時, 見大父趿著鞋慢慢走來。
沒幾個武將似晏老這般有勇有謀,官家也珍重英雄, 即便他住在京郊別院,也知朝中風雲。
掐指一算,新法施行遇阻, 舊黨在暗處潛伏,不時拋出個火藥桶, 炸得地方不得安寧。
「夏昌那廝做的事都查到了麼?」晏老對夏昌此人頗感厭惡,直呼其名都覺著是對這小人的賞賜。
晏綏恭敬說是,「私藏軍械, 蓄意謀反, 誘||奸女童,與兒媳勾搭, 養豢寵請肉搏……都查清楚了。任意一件都是誅九族的大事。」
晏老捋著花白須髯,「上不入國道, 下不守家法,連少不經事的女童都能下得去手, 這廝居然也能混到樞密院中去。」
「夏氏一族與江東王氏世代聯姻, 聯繫緊密。江東王氏也是南方的百年大族, 夏家前幾代憑藉王氏庇佑才能在汴京城裡紮根生存下去。王氏一族又是外戚, 官家兩面為難,早些年只能把夏長史給提拔到朝中, 不曾想這些年他做事無法無天。」晏綏解釋道。
這些不得見天日的髒事說也好查, 唯獨女童案查得模糊不清。夏昌的嘴很嚴實, 府里上下都是硬骨頭,打死許多,沒一個說出實情的。
晏綏叉手道,「何時行動,都要聽兆公的口信。若大父無他事,孫子這就告退了。」
晏老眼神一凝,「孫子是還有要事去處理麼?你我好不容易見上一次,說罷國事,不妨坐下跟我這老頭子說說家事。我聽說,孫媳在娘家受了委屈,搬出去住了?」
晏綏說正是,「孫子急於告退也是為我新婦。新婦對娘家是掏心窩子好,只是不受娘家人待見,丈人丈母偏心小弟,總叫新婦受委屈。若是外人動她一根汗毛,孫子定會剝皮抽筋教訓。只是丈人丈母礙在眼前,孫子不知如何處理這事了。」
想到臨走前,崔沅綰那副神傷樣子,晏綏心裡就難受得緊。
「她搬到別院養傷,一去就是十幾日。孫子不敢打擾她,可每日都在想她。今日實在按捺不住,想偷摸過去瞧瞧。」
這樣酸掉牙的話也只敢在晏老面前說說,晏綏斂眸,一臉失落。
晏老聽罷,樂呵呵地笑了幾聲。
「這日子是你倆過的,娘家不待見新婦,咱們家就多疼疼她。娘子家不容易,等她傷好回來時,你倆就搬去你那園子裡住罷。」
晏綏點頭,說正有此意。
「孫子過會兒去看她,若是傷還沒養好,就再等幾日。若傷好了個七八,孫子這就接她去園裡住。以後日久天長,孫子會想法叫她開心。」晏綏低聲說道。
晏老覺著他跟從前大不一樣,「原先孫子性情偏激,最嗤情|愛。怎麼一娶了新婦,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晏綏失笑,「與她分別的十幾日,孫子每日都在想與她的過往。從前我做事只顧著自個兒喜樂,從不會顧及她的感受。這次把她接來,孫子已下定決心向她表明我的心。」想到娘娘在的時候也是與大父相互扶持,晏綏惻隱之心更顯。
見他心思不再此處,晏老擺擺手,叫他退下。只是晏綏剛轉身邁幾步,晏老又出聲叫定。
「錢莊裡金銀錠你隨意拿去,把新家收拾收拾。孫媳是我一眼就相中的人,咱家不能虧待她。」
晏綏輕笑,點頭說好。
剛坐到馬車上,炔以便說有事要報。
「政事堂又不是缺我一人就不能過了?那一幫文官難道就是吃飯不做事麼,這些事轉給他們,叫他們握著褲腰帶心裡上上勁,別只知道往花樓行首懷裡栽!」
晏綏最瞧不起的,是那些離了行首小姐,離了聲色犬馬就不能活的文人。所謂風花雪月不過是管不住下身的藉口罷了。把討好小娘子的心思用在國事上,新法早就暢通無礙了。
炔以腹誹,是誰繪了一桌的畫像,摟在懷裡歇息,是誰在家三句不離崔娘子。尚扎頭在情|事裡不可自拔的人,居然還有心調侃旁人。
炔以蓋在面具下的聲音有些沉悶,卻多顯殺伐之氣,「我們這邊的人都做好準備了。約莫在冬日,過年之前,就能將夏賊處置。」
「過年前放血顯得晦氣。這是我與她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新年,要圓圓滿滿的。大局是定了下來,可局裡一些旁枝末節還需再行商榷。待我將所有事都給官家說清,想必也熬到明年了。」
「那屬下就把死士安排在年後,主子與崔娘子能過個好年。」
想到崔沅綰著新衣朝他淺笑的模樣,晏綏心情大好。
「今日雖不是佳節,卻是我與她見面的好日子。你不用跟著,去找她聚聚罷。叫幾個閒來無事的漢子在後面跟著,若是搬家,他們得出力氣。」
炔以暗喜,耳廓泛紅,呆愣地說是。
*
到那庭院裡去,需得駛過幾條窄道。昨日剛下了雨,土道泥濘不堪。
車夫有些難為情,「大官人,前面的道實在難走,不如換一條寬敞的路走。」
晏綏正盤著菩提珠,見車轍一滯,想是出了事,忙掀開車簾看。
「接著走,我不在意。」說罷又靠在軟墊,閉目養神,可腦里全是崔沅綰那副嬌媚樣,弄得他又是心熱又是心疼。
這泥濘小道,她走得該有多艱難啊。當真是命苦的孩子。
晏綏心裡下勁,回去後只要她聽話,叫他做再驚駭世俗的事都行,只要她願意,她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