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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52:42 作者: 松松挽就
    「堯夫人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崔沅綰問道。

    堯夫人回道:「晏夫人,你別誤會。此婦的前夫原先給我家做過不少器械與農具,此婦常與我家幾位老養娘來往。一來二去,自然也知彼此脾性。」

    崔沅綰點頭說是。一時心裡不知是何滋味。縱使是清醒如堯夫人,在此事面前依舊偏袒夏昌。

    不管六姨娘是怎麼勾引夏昌的,從始至終,夏昌才是那個做決斷的人。成事與否,全在夏昌一人身上。當初不顧鐵匠意願,把六姨娘納入後院的是夏昌。如今六姨娘出事,所有錯竟推到了她身上。在場圍觀眾人,估摸都知此婦是夏昌的姨娘。再聰明些,也能猜出這半老徐娘正是六姨娘。可竟無一人罵夏昌花心濫情,真相尚為大白,六姨娘便被定成罪人。

    真是諷刺。

    「天殺的漢子!我與你有什麼仇,你這般欺辱我!」

    又是一道刺耳的尖叫聲。

    「那漢子何在?」崔沅綰蹙眉,滿心不解。

    「聽人說,那漢子自個兒舒坦一番後就提褲逃走了。有人問她那漢子是何模樣,此婦說自己暈了,半點不知。她醒來時便是衣衫不整地躺在亭里。亭邊草叢還留著那漢子留下的髒東西。晏夫人,那是什麼髒東西,你也懂。」

    堯夫人說罷便繼續向前張望著,不欲多言。

    崔沅綰聽罷她這話便陷入思索。那日她親眼所見,夏昌在馬車上扇了六姨娘一巴掌。目光兇狠,恨不得把六姨娘吞吃入腹,把她的身骨捻成碎末,夏昌心裡才好受。

    那根本不是郎婿與妾之間的嬉戲打鬧。夏昌待六姨娘,當真比待一個僕從還差。他是把六姨娘當成了牲畜來對待。

    那這次六姨娘失|身會不會是夏昌所為……

    六姨娘應是被漢子迷暈了,醒來腦里不記事,也沒辦法找到那個欺辱她的漢子。晏綏曾提到過,夏昌此人厭惡身上把柄被人拿捏,常會想出招來整人。不論親近與否,只要擋了夏昌的路,他一律會把攔路人清除。

    故而六姨娘手裡,定拿捏著夏昌什麼把柄來。夏昌忌憚,出此下招整人。

    沒有人會叫粗鄙的漢子來欺辱自家的妾。夏昌出此狠招,也的確見效。眼下眾人都在謾罵著不守婦道的瘋婦,沒人會懷疑到夏昌頭上來。

    此事也不會鬧大,定會平息下去,因為是在皇家園林,是官家的地盤。沒人會想叫官家聽見這般腌臢事,但人的嘴是活的。不在明面上說,私下裡定會來回傳。一來二去,六姨娘縱是假瘋,為著活命,為著面子,也得真瘋。

    「當真是可憐。」崔沅綰嘆道。

    「是啊,當真是可憐。」堯夫人自然不懂她話中深意,一味附和著。

    「堯夫人,時候不早了,官人還在等我回去。容我先走一步。」崔沅綰見堯夫人還想再交代些什麼,忙補充道:「夫人放心,堯判官一心為民,他想做成的事,定能如願。」

    「那借晏夫人吉言了。」堯夫人笑道。見崔沅綰急著走,忙從懷裡掏出一香囊來。

    「這香囊能叫晏夫人早日生個大胖小子。」堯夫人趴在崔沅綰耳邊說道,意有所指:「當年就是靠著香囊里的方子,我是三年生了三個男娃。」

    「當真是好東西。夫人與判官的恩,我與官人一輩子都會記著的。」崔沅綰面上帶笑,轉身離去。

    她笑著上了馬車,叫車夫以為她是路上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

    可車簾一放,馬車轆轆上路,崔沅綰臉上大方得體的笑立即消失不見。不過眨眼之間,她便是冷麵冷相,端坐在車廂內,低頭捻著手中繡著鴛鴦戲水的香囊包。

    堯夫人是好心,祝她多子多福。可惜她註定不是那般靠孩子抓牢郎婿寵愛的人。縱使她一生不孕不育,晏綏也會鍾情於她,無可自拔。她自個兒本就是受家族桎梏的苦命孩兒,她可不想叫她的孩兒也跟她一樣,成為家族昌榮繁盛的工具。

    何況晏綏比她還不喜孩子。晏綏的思緒常劍走偏鋒,自然與常人所想不同。常人覺著,養兒防老,崔沅綰也在他身邊垂過耳旁風以作試探。不曾想晏綏卻說那都是放屁,都是人自私行事的藉口。

    她與晏綏,行走在陽光大道上,裝成世俗人,做著倫理事。實則她也知晏綏的狗脾性,晏綏許是也知她想的與尋常娘子家不同,不然也不會時常激她嚇她。

    想來二人都是惡人裝好人,以博名聲權勢為自己所用,隨心所欲。當真是天生一對。

    *

    馬車走遠,喧囂被甩在身後。崔沅綰無心再去想六姨娘如何,夏昌如何。畢竟再狡猾的夏昌也擋不到她要走的路,再可憐的六姨娘與她的利害無關。

    人性涼薄,本就如此。

    待崔沅綰回到那方屋時,竟已過了許久。剛下車,便瞧見站在屋檐下,眸中烏雲翻滾的晏綏。

    想必又是因她回來得晚心裡吃昧了罷。

    「不是處理公務了麼?怎麼回來得這麼快?」

    崔沅綰小跑過去,一把抱住晏綏勁瘦的腰,手環在他腰間,卻不安分,妄想摸到尾椎去。

    「我再忙,也沒你忙。」晏綏竟也不阻止她這番胡鬧行徑。雖說著責備的話,卻默不作聲地把崔沅綰抱得更緊,似要融入骨髓一般。

    「不過是與公主多說了會兒話而已。你家這魯莽的車夫把竟把我帶到絕路去,前方無路可走,又調頭找新路走去,這才回來得晚了些。」崔沅綰嬌嗔,「若是不信的話,大可問問你家車夫,看情況是不是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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