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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02:52:42 作者: 松松挽就
不過要躲也躲不過,日後她是崔家的宗婦,誥命夫人,少不了與夏家有來往。
晏綏扯著崔沅綰走近,放聲問好:「長史的病許是好了大半罷,連太醫吩咐的不近女色都忘了乾淨。前陣子身子欠安,病得下不來床,這才過了幾天,腿腳都利索了起來。」
來者頗顯鋒芒的話叫夏昌深感不適,將那位吻得難捨難分的娘子扔到一旁,接來茶盞,漱了漱口,盡數吐在了盂里。接過帕子擦嘴,眯了眯眼,這才看清來人。
原來是黃毛小兒。夏昌冷哼一聲,本想說些嘲諷的話過去,大眼一瞪,瞧見晏綏身後的女娘,眸子乍然亮了起來。
夏昌口乾舌燥,欲望猛起:「身後躲著的小娘子是何人?走上前來,讓我看看。」
說是躲也不對,晏綏身長,崔沅綰不過往他身後站下,嬌小無比,似是故意藏起來的嬌鶯兒一般。
「長史年高,早先聽聞耳背,如今莫不是眼珠子也瞎了去?」晏綏眼底怒意翻騰,說罷便把崔沅綰拉到身前,「趁著日頭正好,不如好好看看清楚。這是我家新婦,我晏慎庭宣告汴京城要明媒正娶的夫人,可不是哪個輕浮放蕩的行首。」
這話擲地有聲,晏綏的情緒已然很外放了。崔沅綰也是一驚,先前與林之培對峙的時候,晏綏都沒這般氣惱。眼下夏昌所言雖是腌臢人,可畢竟也是他的同僚,也是黨首。崔沅綰也覺著難堪,欠身朝夏昌行了禮。
「眼花嘍,眼花嘍。」夏昌訕笑,被小娘子扶著起身。正正衣襟,清下嗓子,復開口:「我一直養病歇在家裡。晏學士也知道,我家那幾院沒一個話少的,天天嘰嘰喳喳,叫我頭大。婦人能有什麼出息?說的儘是些鄰里瑣事,連晏學士成婚的事都沒給我說。」
「不妨事。」晏綏截斷夏昌的話,「近日隴西戰亂,長史養病在家,軍中事務都交由參知政事房成權代。房成與長史乃同年好友,事務定會如實稟報給長史。長史居家還要操持軍務,屬實辛苦。我的婚事又占幾兩?就不擾了長史的耳了。」
夏昌掛不住面。這話撇得乾淨,還反將他一軍。
「晏學士這是說我收不到婚宴請帖了?」夏昌喚來小廝,又道:「確實遺憾。不過官家既將樞密院托給了我,便是再大的病也阻不了我為官家分憂解難。」
小廝端來托盤,上置著一紅漆匣盒兒。
「這是一巧色魚尾鏤空玉如意,乃是我軍攻破契丹十八城池時,藩王所獻。鼎鐺玉石皆是凡物,唯有這玉如意精巧玲瓏,為我所得。抽不出空來喝晏學士的喜酒,那這物件便當我的隨禮罷。」
夏昌站在晏綏面前,恍如一個土堆站在一瓷玉瓶前一般。晏綏長得高,叫夏昌不得不抬頭看他,這叫夏昌心裡不爽。
「至於學士想說的事,我心裡清楚。我與他兆元知再斗,也斷不會做出這般落井下石的事。官家信我也好,不信也罷,新法頒布,勢在必行。你既是他的學生,不如好好勸勸他,早點認清局勢才是上策。讀再多的聖賢書,不如去村野田埂上走上一遭。百姓要的是什麼,一看便知。」夏昌說罷,便拂袖離去。
不過走到連廊口,猛然想到什麼,停步開口:「要說也真是巧,我見你這夫人,倒像是見了故人一般親切。晏學士,你還年輕,莫要耽於美色。來日方才,誰又是誰的人,還說不準呢。」
話中意味明顯,崔沅綰驀地被這般羞辱一通,一時臉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放。
不過愈是這樣,愈是覺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重活一世,許多事都與先前不同。
有些事倒是不會變的。腌臢種的心,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些窩囊事。
上輩子她便被夏昌一直盯著,不過後來林家顯赫,再看不上曾經提拔他家的夏昌。林之培拜相後,一步步地架空夏昌的勢力,直至分崩離析。
夏昌,其外甥女是得官家獨寵的賢淑妃,女婿是參知政事房成。然再顯赫的姻親也救不了夏昌。與兒媳鬼混到了一床,兒媳如今懷著的還是她家舅的孩子。這事上輩子她不知,不代表這輩子還是不知。
待夏昌走遠,院裡霎時靜了下來。晏綏見崔沅綰若有所思,以為她是在想那不著調的事,便開口道:「他倒是神氣,殊不知自己才是個笑話。」
崔沅綰心有疑惑,還未來得及開口問,便見晏綏打開那匣盒兒,毫無半點猶豫,拿起那玉如意便摔了個稀碎。
和田玉碎了一地,晏綏眼裡儘是蔑視,恍如碾碎的是什麼破爛一般。
「什麼破玉爛器也敢送出來?」晏綏喃喃低語,又覺著不解氣,扣緊崔沅綰的腰,惡狠狠地發話:「你當真覺得這是什麼寶玉?你要是稀罕,府上千百器玉任你挑選。這樣的物件,帶到府里都叫人覺著晦氣。」
崔沅綰心裡也存著氣呢,被晏綏這般一嚇,猛地顫起了身子。
「這般與夏長史作對,不會掀起什麼風浪來麼?」崔沅綰開口問道。
「掀起風浪?由他去掀便好了。不過是一粗鄙野夫罷了,能爬到今日這個位置全靠官家憐憫顧念。愈是叫聲大的狗,愈是外強中乾,不中用。」晏綏輕笑,全然不把夏昌放在眼裡。
畢竟是樞密院的一把手,官場上排資論輩還是晏綏的前輩呢。如此狂大的話,若是被有心人聽去,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