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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13:24 作者: 左椿
程易山開口詢問:「海生在哪裡?」
再次陷入沉默。
「可能在後花園。」趙崎真指著桌上那杯咖啡,「喝嗎。」原本端給自己妹的,結果發現自己妹的床上躺著其他男人。
「不了,謝謝。」程易山開門離開。
趙崎真冷哼聲,再過兩分鐘,端著咖啡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外的小陽台里,目睹趙海生手捧野花走在後方蜿蜒的走道上,程易山跨步走去,兩人面對面地說話,她笑著笑著,眼神瞥到陽台這裡,趙崎真朝她挑釁挑眉,喝了口咖啡。
下半天,這家的主人驅車趕回莊園,是位年輕俊朗的少爺,艾倫·韋恩,栗發碧眼,青綠西裝搭配黑呢大衣,他將還沒喝完的咖啡杯交給管家,上前擁住她,一口流利法語:「謝天謝地,拉格列夫小姐,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在這裡住得還習慣嗎。」
當時趙海生差點死機的腦袋裡只有兩個字:你誰。
程易山揪住艾倫的衣服領子往後拖,也是一口流利法語:「注意禮節,她還不認識你,艾倫。」
艾倫見到他,一把擁抱:「程,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趙海生無所謂地攤手:「雖然見識過各種場面,你這位朋友真是熱情。」她發誓找不到好的形容詞。
程易山面無表情地回答:「我們四點就走。」
艾倫受挫道:「我剛回來你們就走?」
過了數鐘頭,午後陽光將莊園頂塔的影子垂落在東邊湖水裡,趙海生已經通過莊園後門,穿越大片蔥綠草海,抵達最南的山谷懸崖,有棵老的梧桐樹,很高,粗壯的枝節,可以攀爬,樹旁有長椅,大概是韋恩家安裝的,如果是這樣,這大片野地是韋恩家的也不奇怪了。
她坐到長椅上,後靠椅背,仰頭望高天,耳邊只有風和樹林的聲音,呼呼的,直到髮帶被意外吹散,海生輕啊一聲,腦袋再往後仰了角度,視線里的世界翻轉,她看見程易山站在草海里,左手纏著紅色髮帶。
程易山幫她綁好長發,隨後坐在身旁,兩人安靜望著山谷森綠,遠處是蔚藍深海,她忽然察覺到這個場面夢見過好幾次,可是夢裡她是一個人,前方站著的是無數的為戰爭而死的亡魂,哈拉克和斯諾以及所有她認識的熟知的戰友們都在那裡,他們笑著朝她招手告別、轉身離開。
南北衝突結束後,現任總統被逼下位,以民眾為首的帕達林組織推舉艾倫貝爾皇族第五十七代皇室繼承人,克里斯蒂娜·艾倫貝爾為新任總統。趙海生想,蒂娜會做得很好。
大概是被暖陽照的很暖和,她側頭靠在他的肩膀就要熟睡。「我有話要對你講。」被他這一聲弄得頭腦清醒起來。
「嗯?」
「先把頭抬抬。」
趙海生懶懶地抬起頭,心想究竟是什么正經話還得抬頭,她看向程易山,卻見人在自己面前單膝跪地,原本顫抖的左手此刻正穩穩捏著一枚鑽戒,男人一臉平靜,微微泛紅的耳際卻把他出賣了:「你願意成為我的妻子嗎,趙海生。」
趙海生握住他的右手,笑著回答:「我願意。」她這次沒有猶豫。
傍晚五點,程易山正在告別艾倫,趙崎真問他們是什麼關係,她邊說應該是朋友吧,伸手拿起他外套,錢包意外落地,彎腰拾起,見錢包開著,應該是他沒扣穩,透明格里一張白紙吸引了她的注意,紙張應該寫著什麼字,攤開一看,趙海生三個字赫然印在眼底,這是她當初自我介紹那會兒拿鋼筆寫的,畢竟中國同音字很多,擔心他搞錯字形。
「他錢包里怎麼有你寫的。」趙崎真認得她的筆跡,先是好奇,不過也猜了大概,似乎在鄙夷,抬著高高的鼻子,先走一步。
「怎麼這個你還留著。」趙海生將那張紙擺在他眼前。
程易山將白紙穩妥地收進錢包里:「我們沒有照片,只有這個。」
海生摸著自己兜里的打火機,笑起來:「以後會有。」夕陽落幕時的一點光芒將右手無名指的鑽戒照得耀了眼,她開始想像他們的未來。
第58章 方人Ⅳ
落地美國的那天,萬里無雲,程易山透過門面小截面的玻璃看見她睡在床上,左手扎著針頭輸液,趙崎真在守著。程易山沒進去,只是站在原地,右手久久攥著一束小雛菊,直到護士進去,在趙崎真望過來前,他走了。
林毓忙完工作,見到他坐在院外的長椅上,面目平靜,雙手交握置於腿間,他旁邊躺著一束小雛菊,看來人沒直接進去。她坐下來:「你不該來這裡。」
「我好多了。」程易山淡笑著回答,輕握了握指關節犯疼的手,「海生她怎麼樣?」
「還是那個狀態,不見好,但沒差到哪裡。」
他的眼神凝滯,固執地盯著前方大樹,飛機自頭頂高空飛翔離開,刺耳的引擎聲致他微微蹙眉,隨後將雛菊帶到她手裡:「麻煩幫我帶給她。我明天也會來。」
林毓接住小雛菊:「明天來了,會進去麼?」
程易山沒正面回答,他只是笑著:「很久不見,一起吃頓飯吧。」
後來他參加了周一的心理交流會,林毓推薦的,原先沒在意,直到被夢魘驚醒,意識到自己得再做些什麼。他參加交流會,那是十多號人圍圈坐的心理會,除去心理醫生一人,其餘都是退役軍。
某位退役戰士絮叨起來:「回國的那天,妻子和孩子都很高興,喊了很多親朋好友家庭聚餐,我自然而然開始慶幸當初那一炮沒把我炸死,也沒把我炸成殘廢,是的,我很慶幸,直到被一陣爆聲驚到,我摔盤子揪住了那位朋友的脖子,孩子的哭聲制止了我,我回過神,看到每個人的表情都很透露著震驚、失望、難受。我經常做噩夢,死去的戰友找到我,他們沒有腿,他們抓住我的腳控訴我為什麼拋棄他們,我憑什麼活的這麼幸福,所有參戰的軍人都不會那麼完好無損,就算你活著,你的精神還是會出現磨損甚至崩潰,如你們所見,我不能正常睡覺,不能正常出行,不能正常和朋友見面,上帝,我真希望能治好這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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