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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12:13:24 作者: 左椿
    趙海生問:「你怎麼沒睡?」

    程易山說:「眯過了。」

    半小時前,運輸車經過某座頹敗村莊時卻遭遇爆胎,幾人下車檢查發現不知是誰放了滿地的鐵釘,還好另一輛車沒事,部分士兵傷勢加重,不能過度坐車,一行人只能在這裡駐營過夜,趙海生睡醒了,她從他懷裡坐起來,見破敗房屋外的暴雨已經停息,中央火堆燃著依稀的火光,轉頭望去程易山,良久,她說:「你忘記吃藥了。」

    程易山卻朝她笑著,眼神平靜。

    趙海生努嘴:「笑什麼。」伸手去碰他的臉,卻被他躲開,她頓了頓,假裝生氣地撞了下他手臂,發現罐沒水了,剛好雷準備出去裝水,她跟著一起去了。

    泥地潮濕黏滑,不好走,還好有些地方有乾草鋪著,她和雷走到一處小湖邊取水,雷已經裝了三四罐,她只整了兩罐,趙海生還納悶怎麼又下了雨的時候,左側的雷被鐵棍猛然擊倒在地,撲通一聲半跌進水裡,趙海生剛轉身就被槍抵住腦門,卻也因此看清了來者的身份,七個狼狽男人穿著邋遢破舊的軍服,估計是從哪塊戰場溜命的逃兵,他們幾個呲著黃牙問她你們有多少人。

    趙海生看著被摁在泥地里動彈不得的雷,只能顫顫巍巍地回答:「大概有五個人。長官,我只是個蹭車的平民,請饒我一命吧。」

    「那得看你聽不聽話了。」

    他們幾個舔舔嘴唇,眼神下流地盯著她那身被泥水沾濕的若隱若現的身材,估計是好段時間沒碰女人了,比起殺人更想爽快一番,就近一個人的手摁住她肚皮就要往上處緩慢挪動,趙海生抖著聲音說:「幾位軍爺,這種冷天氣在外面做能舒服麼。」

    一伙人聽了,眼神相互間示意,全然沒注意趙海生迅速掏出□□,對準正在折磨雷的三人連開三槍,敵人倒地連連嚎叫,壓著趙海生的男人直接踹開她手裡的槍連罵一聲操,上手一拳揮得她腦袋嗡嗡作響。

    曳光彈竄在半空,隨著一陣槍聲,趙海生朦朧里看見前方迅捷跑來的身影,壓在她身上的人怕死地逃了,我方士兵立馬追擊,只留下兩人照看現場。威爾收起機關槍後把她從泥地里拉起來:「這麼長時間不回還真出事了,嚇到了吧?」

    趙海生卻說:「雷被刺了兩刀。」

    威爾佩服拉格列夫的遇事冷靜遇險鎮定,剛才那股拋開性命都得救雷的捨生忘死的態度著實危險,他看出來了,里蘭肯定也看出來了,威爾搖搖頭,表示好複雜難以理解:「好吧,我背他回去。」

    在醫療兵的幫助下,雷的救治十分順利,與此同時追擊的戰友們也回來了,威爾看了看,就知道那幾個敵軍沒能活命。威爾朝他丟了面巾說:「她在裡面屋子休息。」

    程易山擦擦髒臉,點頭致謝,去了裡屋。

    她沒歇在裡屋,裡屋有門直通外面,趙海生站在外面屋檐下抽菸,很奇怪,她這一年幾乎禁了,又抽回來了,大概是在煩惱什麼,程易山站在她身側,拿走她指間的半截煙,倒塞自己嘴裡。

    趙海生撇頭看他時,舉手揉了揉自己腦袋:「什麼時候出發?」

    程易山只吸了口,將菸蒂丟泥地上踩了一腳,嘴裡慢悠悠吐出一圈煙後說:「海生,離開這裡就別再回來了。」

    趙海生安靜地看著他,良久,笑著回答:「原本就是這麼打算的。」

    程易山沉默一會兒,露出淡淡的笑,即使她看見他平靜的表情依舊有那一絲裂痕存在,他在恐懼她的安全,趙海生上前緊緊抱住他,那張臉埋在懷裡:「會想我嗎?」

    「嗯,等我回國就聯繫你。」

    「好啊。」她想,但這大概是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了。

    5月17日深夜兩點,此時此刻,機艙外的半輪月將重重疊疊的雲層照得翻白,黑空透出深海的藍,她望著不知方向的那裡,掉落在地板的東西被空姐撿起,問她這是不是你的藥。趙海生轉過頭,接住藥瓶道謝:「是我的。」

    客機翻過厚重雲層準備俯身降落,像是剛落了一場雨,大地陰冷,城市燈火卻永不磨滅,從她踏上飛機的那一刻,玻璃窗仿佛為她隔絕了甘納的一切,她告別親愛的程易山,回到故鄉,久違了的平靜,卻只能感受到一陣長久的孤寂,媽媽知道了女兒生病的事情,當夜接機,媽媽抱住她,當時趙崎真站在面前,他說:「臉好黑。」趙海生已經懶得和他說話了。

    六月底她抵達美國紐約,可惜沒能充分認識到紐約的魅力,就被安排住院治療。在趙海生的印象里,距離死亡最近的依舊是布若,她和趙崎真偶然聊起這件事的時候,趙崎真只是沉默地說:「忘了吧。」如果她解讀沒錯,他的意思是忘記甘納的一切。

    趙海生說:「除非切除前額葉。」

    趙崎真左手合上一本厚重的英文書籍,抬眼看著她:「有心思開玩笑沒心思吃藥?」

    她聳肩,打了打哈欠問:「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國?」

    「不準備。」

    「不準備幾個意思?」

    「還不是因為你。」

    「額。」

    此時此刻,電視機正在播放新聞,其中一條「甘納北地戰爭愈演愈烈」的國際新聞刺痛了她雙眼,腦袋嗡嗡作響,開玩笑的心情瞬間沒了,趙崎真關閉電視機,他說:「先睡會兒。」

    即使是慢性病毒,發作起來也讓她難受,趙崎真邀請的幾位醫界專家至今沒能研究出有效疫苗,關於治療措施,也不過就是禁止一切娛樂活動安靜療養,這對於趙海生來說無異於被關禁閉島,她甚至覺得解藥是無稽之談,倒不如利用剩餘時間好好孝敬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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